昆仑镜之天翎印 !眼前是开阔的山野,耳畔是呼啸的风声,云雪晴觉得自己像是飞掠在天际,那些奔命逃亡中的种种琐事全都不重要了,因为眼前这一片阔野冰河实在太美,让她几乎想拥抱这家乡的一切。
她在一处并不算高的山丘停住了脚步,这里是长白山脉的另一处低矮山头,山丘的顶部还有薄薄的一层积雪没有完全融化,已经融化的一部分雪水流淌进山丘顶部的凹地里,形成一处小而清澈的水池,远远看去,这就像是一个缩小了无数倍的长白天池。
身后追踪的弟子刹那间围拢上来,她心中反倒淡定,甚至有一点庆幸给自己选了一处这么美的葬身之地。她琢磨着这些前世同门总该说点什么再将自己一招毙命,却看到那原本站得乱七八糟的弟子整齐地分成两列,从他们的正中缓缓走来一位灰袍长者,看上去好像是那日在长白后山见到的一位长老。
连性命都豁出去的她此时反倒心静如水,见那长老步步上前,非但不动手,反而似乎要说些什么。
果然,长老捋了捋灰白的胡子,沉声开口,“丫头,我老人家活了一大把年纪,修仙一辈子,是仙是妖倒还分得清。自打我进了掌门房间起,便察觉到屋内两种妖气,而你,便是其中之一。”
两种妖气?她疑惑着,却没有说话。
长老顿了顿,又道:“如今你已转世为妖,不过是机缘巧合用了前世肉身罢了,而你手里这只白狐,乃是修炼未成的九尾狐妖。丫头,你已并非我门中人,而我天池派斩妖除魔多年,自然不能留着你们在这世上。”
“妖魔难道没有好人么?”她抱紧了手中白狐,有些难以自控地问出来,若非这些日子来白狐从不吃喝,她说什么也不会相信这是只狐妖。
“哼……妖魔有没有好人,你往后便知。”长老冷笑,“我此番下山,本是将你与这狐妖带回炼妖塔永世不得超生,亦或就地处决,不过我思前想后,念在你们都是初生的小妖,又与天池派有着一世之缘,倒也有意放你们一条生路。”
她微微蹙了眉,这般兴师动众地赶来,就是为了告诉她放她一条生路?显然没有这么简单,她最发愁这些老江湖们说话转弯抹角了,她强烈觉得自己的智商不够用!
终于,长老扬了扬眉,朗声再道:“你可知道,你现今手中这把月御剑,乃是本门镇山之宝,现下你须将其交还给我。另外,有弟子称,曾见你与一黑衣男子同行,还伤了许多门人,那名男子是否携带一柄深赤色长剑?他恐是本门大敌,你须将他交出来。”
她觉得心中一震,这把月御剑她倒不在意,只是那男子竟然真是门中敌人!回想起他对天池弟子的出手,想必长老所言非虚。可是,尽管她对天池派还是有着一个正常弟子该有的感情,如今却物是人非,天池派容不得她之时,那个黑衣男子救了她,她当然更不可能将他供出来,于是飞快地想好措辞。
“这把剑对你们很重要么?对我却毫无意义,还你便是,不过最好能给我一把普通的铁剑防身。另外,那个和我走了一段路的人,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他现在已经离开了。”
“哼哼,离开?”长老显然不信,“妖女,你莫骗我,适才还有多名弟子被他打伤,这么一会功夫便离开了?!就算离开,又是去了何方?”
他这一声“妖女”,云雪晴可不乐意了,好吧,她承认自己客观上确实是个妖女,可这明显胁迫的架势,让她心中忽然升起一种种士可杀不可辱的豪情。
不过她倒也理智,脑子飞快地转了一下,“他确实离开往南边去了,你若是现在追赶,还来得及,如果继续与我在这里纠缠,恐怕……”
长老忽然纵声长笑,笑得胡子都颤了,“南边?哈哈!既然如此,我就先结果了你这妖女,再去寻他!”
她一惊,刚才不是还说放过自己么?连忙回想自己哪里说错了话导致出现纰漏,莫非那叫做小天的黑衣男子不可能向南边而行?她正想着,忽然远处七八个人影正向这边移来。到得近前她已看清,这是个仅有三五人组成小队的天池弟子,为首的两人竟是柳寒夜和程小绕。
程小绕一路小跑来到云雪晴身边,不住问她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欺负,柳寒夜则是来到长老一行人面前,抱拳施了一礼。
“在下奉苏掌门之命,特来接长老回山。”
“回山?”长老斜眉,“那小子又要折腾什么,等老朽收了这妖孽,再来烦劳柳道长。”
“苏掌门令在下带话给长老,请长老立即回山共商对抗天山派大计,不必与云姑娘纠缠。”柳寒夜不卑不亢,白衣飘飘站在冰川之上,倒有几分神仙下凡的气质。
长老笑了,“苏逸风那小娃是怕我杀了这妖女和那九尾狐妖吧?哼!他堂堂天池派掌门,与妖邪为伍,如何对得起开山以来列为祖师!今日我若不把这妖女和狐妖除去,就绝不上山!!”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柳道长,尊师玄苍真人生前曾与我有过数面之缘,我今日也不想为难你,只是我天池派之事还不须外人插手,请柳道长好自为之吧!”
他言罢,程小绕早已忍不住跑上前,“喂!你这老人家怎么顽固不化,你连掌门的话也不听吗?!”
长老只是冷冷哼了一声,根本不理会她。他的对面,柳寒夜却拿出一块金色令牌。
天池派掌门令!
天池派历任掌门倾注灵力打造的掌门令,一令既出,便是天池历任掌门之命,即使长老也不敢抗拒,这算是天池派掌门人的最后一道令牌。
果然,长老瞪大了双眼,定定注视这掌门令足有半晌,连胡子也开始颤抖,惊怒交加,“你……你身为一个外人,怎会有我天池派的掌门令?!”
柳寒夜依旧淡然从容,一身白色长衫在清风瑞雪中飘然若仙,“我虽是外人,苏掌门却将这掌门令交付于我,不知长老见令该有何表示?”
长老一听此言,愣了一下,随即扑通一声跪倒,他身后的弟子哗然大惊,面面相觑片刻,也跟着一个个跪下。
“天池派三十一代弟子苍惠接掌门令。”长老叩首。
柳寒夜身形不动,冷冷扫视了面前跪倒一片的天池弟子,“传天池派第三十二代掌门苏逸风令,苍惠长老带同门下弟子见令立即回山,不得擅自下山。令三十二代弟子云雪晴携月御出师,他日若遇焚阳,则寻访秘法将双剑一并销毁。”
他此令穿完,长老登时呆住了,跪在地上久久不起,甚至连接令都忘了说。程小绕见他毕竟年纪一大把了,就这样跪在雪地里,于心不忍,跑上前去尽量放缓了语气,“喂,老人家,苏掌门的令已经传完了,你带着你的徒儿们回山上吧。”
似是被她一语点醒,长老这才匆匆起身招呼弟子们离去。闪在柳寒夜身后的云雪晴总算松了口气,却又不由得疑惑,按理来说自己已然不是前世的云雪晴,也不再是天池弟子,可掌门师兄依旧传令给自己,想必是心中仍存着那份兄妹情吧。可这令又着实奇怪,她不由得看了看手中的月御,她不懂宝剑,却也听说这是一把绝世神兵,掌门师兄竟然要自己找到它的“另一半”然后一起毁了,这不是暴殄天物么!也曾听说这双剑曾引得江湖风起云涌、师门内忧外患,看来这一次掌门师兄是铁了心要和长老们拼个鱼死网破了。
想到此,她心中不免郁郁,她仅仅听说双剑之中的另一把焚阳剑在他们的敌人——天山派离掌门手里,且不说她究竟该上哪去找离掌门,就算是找到了,真的就能动手毁了人家的剑?这不是找死么……就算是将这双剑凑齐,可这剑不知是什么宝物打造,听说当初铸剑就花了门中一位师兄三年时间,要将它们毁了,又岂是容易的事?她绝望地觉得,掌门师兄真是给了她个苦差事。
正忧愁地胡思乱想着,对面程小绕已快步跑来。“云姐姐,这两天来,你可好么?有没有受伤?”
“我很好……”说话间她才想起白狐还在包裹里睡着,于是连忙取出抱在手里。白狐、包裹、月御剑,她觉得自己简直不像是逃命,而是逃荒。
“那就好。”程小绕点头,“虽然……虽然苏掌门说你不是前世的云姐姐了,可我还当你是我的云姐姐,不要忘了小绕,好不好?”
她怔怔地望着程小绕那映着水光的大眼睛,这是她自转世以来,除掌门师兄外,再一次体会到亲情,虽然现下不得不背井离乡,可心底有一份温暖总是好的。
柳寒夜将那令牌收起,依旧是一副洒脱得欠扁的样子走上前,“云姑娘,前世种种,没齿难忘,如今长白山一带不太平,你速离此地,过些日子我与苏掌门和小绕也会下山寻你,保你安全。”
她用力点头,虽然不知此番一别,后会何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