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逃亡(1/1)

昆仑镜之天翎印 !果然,那些原本被苏逸风、柳寒夜、程小绕纠缠住的天池弟子此时都围拢过来,在两位长老的指令下,飞身向北麓飞奔而去,追赶云雪晴。云雪晴默默感叹自己真的是倒了八辈子霉,莫名的变成了妖,还被一群“同门”追杀得晕头转向颠三倒四,她觉得自己从冰棺里出来后,再没像此刻这般狼狈过,没办法逃命要紧,什么端庄形象也顾不得了,听得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也只好提起一口真气,豁出命地狂奔。

有时候她真觉得人的潜力只要被逼出来,就是无限的,就如同现在跑路的时候,她心里也没闲着,把这前前后后的事仔细想了个便,她觉得,尽管最终落了个被赶下山的命运,可她一点都不怪苏逸风,相反苏逸风已经尽了全力来保护她了,仙妖不两立,倘若自己真的是妖,那么离开长白山反倒是唯一生存下来的机会。她只是觉得,还不如一开始苏逸风就告诉她是妖,免去了这一番冒充天池弟子的周折,反倒更容易接受些。或许只是这个身体从前的主人,那个前世的自己,让这位掌门师兄有着太多的不舍吧。

许是思索得太多走了神,不知奔跑了多久,她一个没留神踏上斜坡上一枚坚硬的石块,连叫也没来得及叫一声,身子便完全不由自主地向前扑了出去,速度既快力道又猛,一瞬间她脑子转得飞快,只觉这一跤肯定跌惨了,唯一来得及的是在半空中用力转了个身,让自己后背着地,而怀中的白狐安然朝上,无论怎样,掌门师兄最在意的白狐,她舍命也要保护好。

刹那间,她听不到耳边呼啸的风声,也听不到山上追来弟子的脚步声,时空像在一瞬间定格了一样,她面朝天空只看见漫天耀眼的玄光,那种神圣而让人内心也跟着沉静的光芒让她有那么一眨眼的功夫失神,紧接着后背便传来一阵钝痛,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结结实实地仰面朝天摔倒在这雪石路上。

不出所料地,这一跤跌得她全身都要散了,脑海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地看了看身上的白狐依然沉睡,不曾有丝毫惊动,才略略放下了心。转念一想,后面的天池弟子可要追上来了,她大惊之下费力地撑起身子,却见那玄光隐没的远处,那些远处的天池弟子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

这是个什么情况?!她想要爬起来,身上的钝痛却让她几乎要不顾形象地倒吸一口凉气,忽然,一只手不知从哪里伸来,停在她面前,做了个要扶她起来的姿势。她大惊之下顺着那手臂向上看去,只见一个伟岸英挺的男子华丽地站在面前。

淡金色长衫,剑纹流苏腰带,黑发高高束起,在精雅的云冠下挽了个干净利落的发髻,他就这么定定地站着,伸出手,身后玄光微敛,没有一丝居高临下,反倒让人觉得有几分亲和。

她本待坐起来的身子一下子僵住了,定定地望着这男子的面容,直到他微微一笑开口,“姑娘,还记得我么?我是玄漠。”

她当然记得!山下镇子上给药材铺送野山参的玄漠!那个时候,他一身粗布棉袍,一副关外汉子的标准打扮,可如今,华服玉带,宝相庄严,若不是还依稀记得他的五官,简直要觉得判若两人!

她迟疑了一会,终于还是将自己的手递给了他,借力站起身来,来不及拍去裙子上的尘土,转目去望那些依然躺在地上的十几名天池弟子。

“放心,他们一时半会不会醒来,也并未受伤。”似是看透她的内心,玄漠微微一笑。

“你到底是什么人?”云雪晴退了一步,这个男子的出现时机太过恰到好处,让她不得不心下生疑。眼下正值敌我难明,她不得不如惊弓之鸟,草木皆兵。

“我……确实是附近一带的猎户,机缘巧合向一位妖族前辈学了些法术而已。”玄漠道。

向妖族前辈学习了法术?她默默思忖,这世上哪来那么多仙妖?她刚刚知道自己的妖族身份,这位玄漠大侠就自称与妖族有些渊源……颇为及时地现身,一出手便同时击倒十余名天池弟子,却又不曾伤人性命,这样如天神下凡般的降临,她觉得,他若自称是神仙,她或许还会相信一二。

未等她考虑清楚,玄漠已看了看远处那些天池弟子,“此地不宜久留,姑娘请先随我离开。”

她咬咬牙,对于这两次出现都解了燃眉之急的男子,反而有种奇怪的直觉,觉得他不像是一路人。不过此时也别无他法,至少暂时看起来他像是帮着自己的,于是点点头,抱稳了白狐,背上包裹,执剑跟在他身后,却始终保持几步的距离。

玄漠也不介意,十分爽快地在前面引路,云雪晴发现,他不同于尹情侠的刻板冷冽,至少还知道走上一会便停步等等自己,并且询问是否需要帮忙背包裹,当然,她拒绝了。她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或许真是转世之后心思也变得缜密,不再轻易信任任何人。

就这样一路无话,黄昏时分下了山,夜幕降临之前来到山脚的镇子。她不记路,不晓得这个镇子是不是当日和尹情侠、程小绕一同来过的镇子,只是见到玄漠轻车熟路地找到客栈。按照玄漠的意思,大隐隐于市,先在这客栈藏身一晚明日再行赶路。她点点头,却不知为何心里总是觉得有一丝不妥。

“想吃东西么?”玄漠轻问。

她摇摇头,倒也不全是因谨慎而不去吃他的东西,只是从凌冰洞中出来的日子,她一直觉得无甚胃口,很多时候一整天都不饿,或者一天只吃上一顿饭,好在掌门师兄也不去强迫她,诊脉之时也并不觉得她身体有何问题。起初她还暗自庆幸许是修仙有了一定火候可以随时辟谷,如今想来,终于明白原来不过是由于妖族的体质罢了。

奇怪的是,赶路了大半日,玄漠竟也不劝她吃饭,见她摇头后,便径直去向老板要客房了。好在两间客房,玄漠送了她进屋后便自去休息了,让她颇为安心。

关外的夜总是凉如水、淡如冰,苍凉清寒的朔月,让人有种难以名状的孤独与悲壮。她轻轻推开窗子,站在窗前,心中思绪翻涌,苏逸风的话一点点涌上心头。

她不是失忆了,她是转世了,前世那个长白山上的女剑仙云雪晴,如今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了,她只是碰巧还用了前世的名字、前世的身体罢了。那么前世的恩怨情仇呢?也一并放下了么?她不知道,她现在想不起来,完全不记得前世有过怎样的恩怨情仇,如今的她,没有师门,没有故乡,没有名字,有的只是一个莫名其妙的身份:荼蘼花灵。

可是她的妖力还不曾觉醒,甚至不知该怎样变作真身的一朵荼蘼花,倘若可以,她宁愿变成一朵绝艳的荼蘼,静静盛开在长白后山那片寂静的雪海,不求永恒,只求百年,能够伴着掌门师兄度过这独守空山的一世,便心愿已足。百年之后他飞升成仙或是灰飞烟灭时,也是她再度轮回日。

胡思乱想着,不由得轻抚怀中白狐的皮毛,它蜷缩着,安静地沉睡,仿佛自见到以来,它就一直沉睡着,不吃不喝,不声不响,大概这也不是一只寻常的狐吧。她想着,轻车熟路地触碰到白狐的四肢,像是人类手腕脚腕的位置。而白狐四肢的那一处,却各有一圈整齐的伤痕,似乎连筋骨都已断裂,触目惊心。虽然旧伤早已愈合,那处的皮毛却再也长不完好,成为这雪白皮毛上唯一的瑕疵。她曾试探着问掌门师兄,这只白狐究竟是怎样受的伤,以至于手筋脚筋都已断裂,他如此宠爱这白狐,又怎会让它受伤?可掌门师兄只是轻描淡写却又无奈地笑笑,没有作答。当然,她也没有再问,她不太懂得人情世故礼尚往来,却不知何时学会了察言观色,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话只能说一次。

被白狐的皮毛蹭得手上发痒,她不觉抖了抖衣袖,这一抖不要紧,赫然看到自己右腕间那枚紫色的印记颜色再次变深,像是一种完全侵入皮肉,甚至蚀骨惊艳的红,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切实感受,留心察觉时她甚至觉得那印记处传来一阵阵*辣的痛。怎么又会这样?她悲哀地觉得自己随时要毒发身亡的样子,尽管那印记似乎并不是毒。

怀中的白狐似乎在睡梦中微微动了动,蹭了蹭她的衣襟,窗外一阵嘈杂声惊扰了她的思绪。悄悄探头望去,那原本已经准备打烊的客栈大门处赫然多了十余名统一服侍的天池弟子。听声音像是在和客栈老板说话。

“老板,我们山上走失了一位同门,想向你打听打听。”

“不知老板可否见过一个年轻姑娘,抱一只白色狐狸,拿一把银色的剑?”

她一惊,这分明就是在找她!借着寻找同门为由,前来捉拿她回去。慌乱中她没听清窗下的人们又说了些什么,只见那满面堆笑的老板一口一个仙人地将一行天池弟子引入了大厅。她彻底急了,头一次有种危险就在身边的莫名惊恐,她不知道是否该去隔壁房间叫玄漠,也不知道此时走出房门是否会被天池弟子发现,更不知道玄漠与这些天池弟子究竟有无关联。听着脚步声上得楼来,她终于悲哀地意识到现在再来思考玄漠的问题已经来不及了,管他玄漠是善是恶是敌是友,她现在要做的是必须尽快离开这里。背上包裹抱好白狐打开窗子,她觉得心中深深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豪情与悲壮,然后一咬牙,从那二层的窗子纵身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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