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临安 !晚间,待所有人在静得堂用过昏食之后,老太太将沈氏和宋锦承留了下来。其余的人陪同了一整天,也都身心俱疲,各自回自己的院子歇息。
沈氏拉着宋锦承在老太太跟前的软墩上坐下,“老太太将儿媳和锦承留下,可是有事情要嘱咐?”
老太太倚靠在罗汉床上,嗔道:“就你最精明!”
沈氏含笑道:“老太太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
宋锦承附和道:“母亲,祖母自然是夸你的!”
说笑了一阵,等屋里的婢女都被于媪遣散出去,老太太这才正色,缓缓说道:“芙灵,怀风无心官场,我和老太爷也不阻拦他。但你要知道,宋家眼下瞧着表面光辉靓丽,底下却是空的。”
沈氏点头,“儿媳知道。宋家势力到老太爷手里时才渐渐壮大,可是仍旧比不上那些有着百年根基的大家族。”
老太太赞赏的点头,沈氏不愧是礼部侍郎沈青山的女儿,看待事情能透过表面直击内里。“老太爷筹谋了一辈子,至今才坐上户部尚书的位置。怀风身为长子,却不入仕途,实在是可惜。好在老二和老四两个也争气,一个是永嘉的县令,一个跟在老太爷身边,做了个金部员外郎。”
沈氏面带愧色,低声说道:“风郎的事情,儿媳多多少少有些责任。当初若不是因为儿媳,风郎怕是已经能和四弟平起平坐了。”
当年沈氏还未出阁的时候,沈青山因为在官场上得罪了权贵,险些造灭门之祸。好在当时老太爷出手相救,这才保住了沈氏一门,也保住了沈青山的官位。
此事之后,为了报答老太爷的恩情,沈青山将自己的女儿,也就是沈芙灵许配给了宋怀风。
当时的宋怀风也参与了搭救沈家的事宜,他深切体会到官场的沉浮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情,是以向老太爷请辞,回永嘉做生意。
沈氏也在那时嫁到了宋家。
老太太握着沈氏的手,安慰道:“这种事情哪里能怪你?你不过是后院的女儿家,又不能指点朝堂上的事情。怀风的性子我了解,他自己选择的路就算走到最后失败了,他也不会后悔。”
看着沈氏和宋锦承一脸的慎重,老太太笑道:“好在眼下锦承也争气,明年若是能夺一个武状元回来,可就是光耀我宋家门楣了!”
宋锦承重重地点头,眼神诚恳。“祖母放心,身为宋家的子孙,锦承有责任替宋家争口气!”
老太太满意的点头,满怀憧憬地说道:“等明年锦泽状元及第,锦承又拿一个武状元回来,再加上宋琦那个孩子努力一把,我们宋家可是要出名了!”
夜色渐深,老太太又和他们说了一些话,这才放他们离开。
……
中园的鹊桥仙
秦氏闭着眼躺在榻上,留清和留欢静静地站在一旁。
最终还是留欢憋不住,率先开口说道:“夫人,等会子老爷回来了,您一定要同老爷好好商量。若是您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不说出来,仔细生出病来。”
留清扯了留欢一下,摇头。
留欢嘟嘴说道:“我又没说错,此事分明是老爷做得不对!三郎君打算去参加武举考试的事情,老爷本该和夫人商量的。夫人又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难道还会阻拦三郎君,不让他去不成?”
留清也替秦氏不值,这么多年夫人一直兢兢业业地打理着这个家。三郎君是老爷抱养的,夫人对他视如己出,七郎君有的,也不会少了三郎君的一份。可是老爷此番的做法,就是在打夫人的脸。
七郎君如今长大成人了,不见老爷如此担心七郎君,反倒整日和三郎君亲近。上回七郎君因为护着九娘子,被老爷狠狠地打了一顿。事后,老爷都没去瞧一眼,也是七郎君心宽不计较这些。
若是此事放在她和留欢两个身上,指不定要闹个天翻地覆才肯罢休!
秦氏的身子动了动,留清和留欢见状,急忙上前去将她扶起来。
“你们两个真是越来越胆大了,竟敢公然在我面前议论起老爷的不是。”秦氏冷着脸说道。
留清和留欢两个连忙跪下。
“夫人,婢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但是婢就是替夫人您不值。”留欢含着泪说道:“这些年外人瞧着咱们鹊桥仙过得风风光光,哪里知道夫人你过得有多苦?当初夫人还为生养七郎君的时候,老爷就从外边抱回来三郎君,连个由头都没有,就叫你养着。当时婢就觉得寒心,觉得老爷根本不顾您的感受,找来这么一个婴儿就是想膈应您!”
秦氏闻言,也不阻拦,静静地听留欢说下去。
“前几个年头,四房的小李氏明里暗里地讽刺您,您忍了。后来老天垂怜,终于让您生下了七郎君,隔两年又生下了九娘子。婢和留清以为这样,老爷就会对您刮目相看。可是呢?老爷的眼里只有官场的事情,哪里滕得出功夫陪一陪您?”
留清在一边跪着默默流泪,这些年她们两个陪着秦氏一路走来,多少辛酸她们都藏在心里。此刻经留欢提起来,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
秦氏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面目忧愁。那一双和宋酒相似的鹿眼里泛着莹莹泪光,但是秦氏却轻轻抬手拭去了。“老爷可不是为了整个宋家么……”
这一回,秦氏唤的再也不是宥郎,而是生分的老爷。连她自己说出来的话,她自己也不相信。
宋淮宥这些年在官场上浮浮沉沉,最终博了一个永嘉县令的位子。常人见了她都会时不时地露出羡慕的眼神,可谁晓得她内心的苦楚。
宋淮宥根本不满足于这个小小的县令之位,他要的东西在汴京,在那个波云诡谲的天子脚下。这些年秦氏早已将他看得透透的,只是一直没有明说罢了。为了宋玉恒和宋玉姝两个,就算被宋淮宥冷落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对宋淮宥早就死心了,她如今活着,就是为了一双儿女。想她当年也是名震帝京的刑部尚书的孙女,多少男儿求上门都被她拒绝了。她至今都想不起来,当初为何要选择宋淮宥。
秦氏看着窗外日渐凋零的树叶,回忆起当年的事情,猜想大概是自己被猪油蒙了心,才会选错良人。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