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足良缘 !高易雸眯起双眼,有意将对面的颜予轩上下打量一番,不想对方亦正如此相对,看来这二人,都在竭力揣摩对方的心思,却又同样费心费力,不想叫对方看出自己的心思来。
其实说穿了十分简单,二人同为一个人,同想一件事。不过这条路却是太过狭窄,并容不下两个人的,因此他二人虽是同向相行,却免不了相互排挤,并除去一人方能顺利前行的。
“太妃不过说些过年的吉利话罢了,并无他事。”斟酌再三,高易雸还是没说实话。
颜予轩急了,向 前一步,怒道:“如今是什么时候了,高兄还这样不当回事?!前日高兄去看我时,曾说过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若真要帮书玉,还要用心用智才行!这话我现在回赠给高兄自己!”
高易雸慢慢低下头去,心里掂量再三,一人力量终归有限,而这世上唯一信得过的,却只有颜予轩一人。因这事于他重大,他是不可能出卖自己的。
当然了,原因也是书玉。说来可笑,却是实情。
“太妃倒没提潘家,只说郭家后伸得太长,只怕日后难以收拾,叫我爹倒要避讳些才好。”犹豫再三,高易雸总算说出实情。
颜予轩大喜,目光里顿时熠熠生出光来,高易雸看在眼里,气在心头,只当对方得了意,过后想想,却又泄气,因这事也是自己所愿的,只是再想想,又不服气。
“颜兄且不要得意,书玉究竟心属何方,现在还难说一定!”怒极之下,高易雸忍不住口中直道:“也许我与我并肩,将这事办成了!可并不代表,我就将她拱手相让!事成之后,倒且要看各人缘分呢!”
听了高易雸的话,颜予轩心中不禁顿生涟漪,可他亦知,此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将替潘家洗清冤屈,还潘士杰一个清白,这样书玉方能恢复身份,后事,也才能一续。
“高兄这话且不必说了!总之你我协力,先将事情办完了再论!”到底颜予轩沉着得多,说出话来,高易雸也不得不听。
“不知颜兄有何打算?”
见高易雸总算恢复正常心智,不再句句有所针对,颜予轩便将自己打算一一说出,和盘托尽。
高易雸字字句句认真听着,先是摇头,过后两人商量着,你来我往几个回合,最后总算将计划拟定下来。
“如此甚好。” 颜予轩一边点头,一边欲坐下来,先是等了半天,又站在这里说了半天的话,他也实在有些腿酸了,亦觉出些口渴来。
“谁请颜兄坐下了!倒甚大的架子!这里不是你颜家!谁许你这样放肆起来?谁又与你这样相熟了?!”不想高易雸一句冷冰冰的话出口,倒叫颜予轩尴尬难堪起来,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整个人定在半空,不由得心头火起。
“就算是个犯人,也要叫坐叫给口水喝的吧!” 颜予轩不管三七二十一,坐得飞快,又自管自倒了杯茶,咕嘟喝了下去。
谁知高易雸二话不说,上来就将他手里茶碗打落,只听得“豁啷啷”的一声,茶碗落在地上打得粉碎,颜予轩一件天青色步步高升团花灰鼠皮袄,亦被淋淋漓漓的泼得全是茶水。
颜予轩怒火冲天而起,一出手便将高易雸推开,后者不妨他竟动手,身子向后一个趔趄,几不曾栽倒。
“你竟敢动手!” 高易雸怒喝。
“难道不是你先上的手?!” 颜予轩火极。
高易雸将身子立定了,稳了稳神,随即飞扑过来,颜予轩更不示弱,二人随即纠缠在一处,厮打起来。
“你这不知死活的混帐小子,看我今日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别嘴里扯混!还不知是谁教训了谁!今儿见你见识小爷的厉害!”
“我呸!”
“看你再嘴硬!”
蝶儿正在外头呆坐,忽听得屋里动静大了起来,且有高声喝骂,又有凳子落地的声音,最后一声轰响,紧随着就是一阵玎玲咣啷,想是桌子倒了,碗碟俱碎。
蝶儿吓得魂飞魄散,不知里头出了何事,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就冲进屋里去,不想刚进去,人就傻眼了。
高易雸和颜予轩二人皆如斗败的公鸡,身上一片狼籍不说,脸上各自挂了彩,颜予轩手也破了,正向下滴血,高易雸嘴角则明显裂了个口子,看来是中了一拳。
“三爷!”蝶儿愣了半天,总算说了句话来,只是身抖心颤,不免带上了哭音,随即人就扑了上来,只是见其到底都有伤,一时不知该顾哪里为先。
高易雸懒得理会,一把将她推开,手指颜予轩道:“今儿不算,这桌子碍事!下回爷再好好跟你斗一回!”
颜予轩桃花眼里全然不屑,冷冷开口道:“无论何时何地,颜某总是奉陪!”
高易雸怒视对方,颜予轩亦愤然回视,蝶儿吓了个动不得,不知这二位好好的,怎么就打起来了?
颜予轩哼了一声,便抬脚向外,边走边道:“今日且放着,看你这样,也不必再强!只待下回再说!”
高易雸向地下啐一口血水,更连话也不说。
颜予轩正走到门口,突然停下来,并不回头,只重重地开口道:“那件事,你可别忘了!”
高易雸捏了捏拳头,口中只吐出两个字来:“放心!”
蝶儿眼睁睁看颜予轩去了,高易雸自顾自转身向里间去了,这才回过神来,不觉连哭带叫道:“来人,快来人!传太医!”
却说书玉,人在东恩馆,再不闻京中事宜,除了挂念父母,倒再无他想。颜予轩和高易雸就像是两个美妙的梦境,最终离她而去。
自元宵过后,颜予轩再不曾来过,她便知他有难处,自己这样的身份,即便他想,也是不能够的。她并不怨他,要怨,只怨这世道,竟令好人蒙难,坏人嚣张。
因了父母的事,她知道颜家不可能容她,心里挣扎过几回,也就不再去想了。
高易雸更不曾出现过,他在书玉心里,早如绯色的泡沫,一遇到现实,自然而然就破了。
事实是,现在的潘书玉是个老板娘,要顾一大家人的口食,因此她从早忙到是晚,夜里上床挨上枕头就睡了,哪里还有闲事想那些心思?
这样也好,书玉自己安慰自己,不揭开疮疤,便不会流血。虽隐隐还有些疼,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这二人不曾出现,钱老爷钱太太更不可能来东恩馆看望书玉,前者不敢,后者?想也不会想到。
倒是兰纬,一个月后来过一回,带了些新鲜的消息给书玉,亦是有喜有悲的。
“李学士已复官,并任原职。皇帝还是信得过他的,只要他不提那件事。”兰纬同情地望着书玉,说道。
书玉默默点头,事到如今,除了认命,她还能怎样?真恨不能于金殿上摇醒那皇帝!她在心里发狠,却也只能做到这步了。
“听闻京中传言,高家三爷留于京中,太师求了太妃,替三爷谋了个五品闲职,看样子是走上青云路了,也是一帆风顺的很。”兰纬本是无意,因提到李学士方提及高家的事来,不想打中书玉心门,愈发叫她沉默下来。
兰纬见其闷闷不乐,于是想出件可笑的事来,忙说道:“对了,妹妹想必猜不中,雅秋又回府里来住了!”
书玉听了将头抬起,似有不信地问道:“怎么会?林家苏姨娘的干女儿是她好不容易,费尽心机谋来的,怎么会这样轻易丢了?”
兰纬捂嘴笑道:“说起来,也是野心太胜的关系。选妃之事雅秋没中,想想也不可能中,太妃亲身守着,哪里有她的份?不过面子光罢了。不想沾上这林家苏姨娘,雅秋就赖进了林家不走了。苏姨娘本心喜欢雅秋,便时时事事带着她,雅秋若真顺从地做个干女儿,倒也好了。可惜她心太高,自知选妃无望后,竟将眼光放到了林尚书身上。苏姨娘不是傻的,几回一看,便学苗头不对,一句话的事,雅秋就又被打回了原地。”
书玉不觉也笑了,口中只是叹道:“说起来也是钱太太做下的孽!若不是她逼得太狠,雅秋也不至于,她也不过想为自己,跟她娘争一口气罢了。”
兰纬点头,不觉也道:“提到争气的事,倒是我那钱大爷,方才真正替钱家争了口气。”
书玉明白,必是捐官的事成了,果然兰纬浅笑道:“上回说给你的事,成了。也是我爹下的工夫。只是凑银子的时候,钱太太又说拿不出手。没法子,只能搬我的嫁妆箱笼了。好在钱帆这人还不算坏,也许将来靠得住,也未可知。”
书玉拉过她的手,道:“表哥是个心里有数的,以往你二人常有争执,也不过为了颜二爷。如今你这样为他,他必不得负你。”
兰纬听见书玉提到颜予轩,不由得看向对方,书玉恍然觉出失言,将手松了,便欲起身离开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