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足良缘 !高太妃默默看着书玉,心里怨恨不已。这就是潘士杰的女儿?长得倒跟他有些相像,尤其一双眼睛,似碧水轻盈,不说话时也似含情,但开口更见风流。
怎么偏就让她坐在这桌上!高太妃心里发狠,再想起自己弟弟近日失势,更与姓潘的有关,气就从心里涌出来,眼光中不觉闪过一线寒光。
“颜夫人呢?”
听见太妃那里叫自己,颜夫人脚不点地,飞奔了过来,陪着笑,亲问太妃,有何事吩咐?
“怎么潘家的小姐也坐在哪里?潘士杰的事皇上尚未下定论呢,她还算罪臣之女,怎么入选妃之列?”
颜夫人一听便笑了,拍着手道:“太妃,这话何尝不是呢?只是昨儿宫里公公特意去府中宣旨,说备选之中,务必要加上潘家小姐。”
高太妃闻声一冽,立刻厉声追问为何?
颜夫人便道:“原来近日皇上宠信的那位李学士,听说要选妃,不免提到潘家,在皇上面前,将潘家小姐说得天上有,地上无似的。皇上一听动了心,本就有打算替潘家翻案,此刻愈发上心了,立逼着公公来我家中指点,说务请太妃看看,若看中了,就先选进宫中,也无不可。”
颜夫人脸上带笑说着,可手却在微微发抖,一来她知道高太妃必恨此事,二来么,她想起昨儿自己的二儿子,颜予轩回来后听闻此事,发的那通大火。
“轩儿你听我说,这事是皇上下的旨意,叫我怎么办呢?我知道你喜欢那小姐,可他是皇上呀!你再动心,也总不能抗旨吧?!那是要掉脑袋的!”
颜夫人想到这里,直在心里摇头。颜予轩听闻此事,便夺身而去,昨夜至今,一直未归,也不知道,他心里能转过这个弯不能?
高太妃更是气得浑身发抖,自己的儿子,不听自己的话,倒听个什么虾蟆王八学士的,一派胡言!狗屁不通!
好在她是经过风浪磨砺的,能混到她这个位置,不知忍耐是不行的。
高太妃定了定神,冷冷对颜夫人道:“这也罢了,既然皇上喜欢,那就留她坐着,我冷眼看看也好。”
颜夫人笑着点头,正要转身离开,高太妃忽然又换了付面孔,笑对其道:“你忙什么?看你上下跑个不住!如今也是有媳妇的人了,也算熬出头了,怎么还要事事亲自动手?叫她们忙去,你陪我坐坐,咱们姐妹有阵子没见了,说说话吧。”
颜夫人听见了,不得不从命,谁叫人家如今身份高中,是太妃呢?她叫自己留下,就算后头走了水失了火,自己也得留下不是?
“太妃说得极是。唉,太妃不知道,这家中大小事,媳妇一个哪里忙得过来?她又年少不知事,人家给个棒槌,就当了针,也是常有的事,下人又不服她,少不得我自己慢慢料理罢了。”颜夫人边说笑,边依了太妃的话,慢慢在她右手坐了下来。
“对了,怎么只见你一个?台家的呢?近日台大人在皇上面前可风光了!我几回听到皇帝夸他办事利索又勤快,可是逞了她的威风,就不愿意来见我了?你快去宣了她来,咱们三个说话!”
颜夫人屁股尚未落坐,听见这话立刻又起来,陪笑点头,赶着去了。
高太妃满意地笑了,很好,很好。
一时两位夫人到了,皆在太妃右边坐下,少不得恭维些场面上的话,太妃听了自是受落。
书玉坐了一会儿,便觉得凳子上有刺似的,左右不安,但见她一会儿将重心挪到这边,一会儿又挪去那边,惹得她身边两位小姐直拿眼角嘘她。
看什么看?没看过人浑身发痒么?书玉不满地看过去,两位小姐立刻收回目光,专注于戏台之上了。
书玉觉得自己有些失礼失仪了,便向高太妃那头看去,心想行了吧?赶我回去吧?
不想高太妃正与台颜两位夫人说得起劲,完全不看这边。
讨厌讨厌!书玉没了办法,看来治重病就得下猛料,想到这里,书玉鼓起勇气,右手轻轻一拨,正满斟了波光潋滟的酒液的一只青花瓷杯,便端端在滚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哎呀!”书玉立即站起身来,顺手又将旁边那人的杯子,也一并带倒了。这下可好,自己身上,桌上席间,一片狼籍。
高太妃那边终于注意到这边出事了,其实她不想注意也难,闹也这么大动静,整个三面几十桌席面都惊动了,因被书玉连累的那位小姐,叫得跟杀人了一样。
“不好意思,实在抱歉!”书玉拉起酒儿就向楼下逃去,边抽身出来,边对那将要哭出声来小姐道歉,因自己毁了对方入宫的美梦,实在心感戚戚。
高太妃一脸轻松地看着书玉逃亡下楼,心里简直乐开了花,这下好了,不用自己费事,这丫头自己就把自己毁了。
颜夫人也在心里好笑,这是有意还是无意?难说,难说得很哪!
台夫人便指书玉道:“就是她?”
高颜二人同时回头,笑道:“正是她!”
这下皆大欢喜,大家都觉得满意了。
除了钱家以外。
钱太太见备选那桌上,一个自家人也没有了,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心里将书玉恨出翔来。
怎么好好的就将那杯该死的酒弄洒了?!多好的机会呐你不抓紧!早知这样浪费不如叫别人去了是不是?自己还有三个女儿呢个个貌美如花闭月羞花,哪个不比书玉强?!
钱太太在心里无声地呐喊,瑞芬和曼英则在一旁有声有色地幸灾乐祸。雅秋呢?却在不知不觉中,又不见了。
书玉溜出来后,径直沿着楼下戏台边的抄手游廊,朝自己在这东平楼认得的唯一方便可靠的去处,厨房,奔去。
“哎呀小姐,你下手也太狠了些!可怜这石榴红最不经染,白浪费了,啧啧!”酒儿边抱怨,边忍不住地笑。
书玉回身怒斥道:“那种时候我还管它染不染?能想出个法子就算不错了!酒还不够好?若我将上菜的盘子打翻了呢?!”
酒儿一愣,跟着看看书玉,二人同时捧腹大笑起来。
“别人我不知道,那家的小姐若见到菜汤泼在自己身上,只怕就要叫得楼也塌了!”酒儿说得眉飞色舞,书玉笑得花枝乱颤。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笑够了之后,书玉一本正经地双掌合实,向上拜了拜,真心实意地求菩撒保佑那小姐中选,别因为自己误了人家的好事。
“小姐,你看,那是谁?”忽然酒儿眼角瞄见楼上一个熟悉的身影,当下就拉书玉来看。
书玉睁开大眼一瞧,我的天神!这不是 雅秋吗?怎么她不在自己座上,反跑来这边了?
原来,雅秋此时正坐在一桌书玉并不相识的席间,跟一位年轻女子有说有笑,看其装扮,青衫粉裙,怕是这家的姨娘。
正好此时有个送菜的伙计从书玉二人身边走过,酒儿一把拉住问道:“小哥我问声,上头这桌,坐的是谁家女眷?”
那伙计上下将酒儿和书玉打量了一番,笑着开口道:“这个么,是户部,林尚书家眷所在。”
听见这话,书玉觉得有些奇怪,这人自己认识?怎么声音这么熟悉?
酒儿却没注意到这个,只听见尚书二字, 惊得张大了口收不回去,跳起来问书玉道:“怎么钱家二小姐认识林尚书家姨娘了?”
这时书玉正抬起眼来,朝那伙计看去,酒儿见其不理自己,也顺着她目光看去,相视之下,两人更比刚才更惊,简直就连话也说不上了。酒儿呆若木鸡地站着,书玉则连退几步,直到将身子抵住了墙,退无可退方才停止。
待面前那双熟悉的桃花眼眯了起来,酒儿似被解了死穴,这才方能说得出话,第一句就问:“东家,你怎么在这里!”
颜予轩笑着回道:“你个没大没小的丫头!这是我家的店,我怎么不能在这里?!”
话是对酒儿说得,可他的眼睛,只看着书玉。
书玉心里一目了然,定是颜予轩知道自己要来,故意扮成小厮,好趁上菜之机,见自己一面。
想到对方为自己这般用心费力,书玉脸红体热,腔子里那颗砰砰作响的心,就快跳出口来了。
“你们怎么不在楼上好好看戏,跑到楼下来了?”颜予轩等不到书玉开口,只好先问酒儿。
酒儿正要说话,却被身边戏台子上一阵喧天的锣鼓声吓住,这样大的声响,就算是高音大喇叭发声,只怕也听不见。
颜予轩见状,忙将手里托盘交给他人,自己则领着书玉酒儿,悄无声息地,向后头走去。
楼上众人都在看戏,没人注意到书玉,就算看见,只当跟个小厮寻地方换衣服去了,也并不在意。唯有兰纬,她是一眼就看出那小厮是谁了,心里不觉苦涩难禁,只是想起书玉前儿的话,再看看身边,又看看台家那边,她定了定神,将这一股苦水,复又压重重地回心底去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