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节 佃农(1/1)

一六二二 !二零零节佃农

岛和抚宁县两地隔着渤海相望,(),几乎是在同一个纬线距离只有三百里多一点……各色沙船、福船张着硬帆斜着南风开到茶河岛,也是一天一夜就到了。庞宁的那些全装帆船,科劳快船就跑得更快了,包上百姓上船下船的时间,来回一趟也就是两天不到。

摸清了航道后,各色船只也不凑一起组成舰队了。庞宁把舰队分成十几组,每十来艘船组成一组单独行动。一次入港船少,码头上耽搁的时间就少。在茶河岛把人一放下,船只就满帆往西面抚宁县开。在抚宁县一装满逃荒百姓,便直接往西面茶河岛送。

东王开出了好价钱,每输送十个流民就给商号一两银子,让众海商们精神一振。这银子看上去不多,但毕竟是短途买卖,来得极快。从琼州运子来北方办货也不容易,这里拿到的银子比南海国的更有用处,海商们一个个鼓足了干劲。

这些冒险家胆子很大,反正是一天一夜的短途,有些大福船甚至一次就==塞下七、八百人,挤得满满的,吆喝着开到茶河岛,要东王给钱要南王记功。那些小船的船东也不甘落后,把船桨也拿了出来,让船上的百姓们轮流滑着,那风力加上桨力,船速直往七、八节上冲…

抚宁县的流民越聚越多,庞大的船队也是日夜不停地运。海商海军们忙了十天左右十九万的京畿饥民全部送到了茶河岛上。

这些人里有十人是秦明韬留在辽东开垦的,其他九万人让庞宁往南海国运。光茶河岛也容不下十万人,还得占下别的岛屿。改水营是“改水”出身的,各层军官都对开荒很在行。一回海东岸,秦明韬就开始组织新来的百姓们去中岛、长生岛兴建水利,开垦荒地。

这两个大岛屿和茶河岛间很近,都在复州湾附近。长生岛在最北面茶河岛只隔着十五、六里,走船来往很方便。中岛在茶河岛西北,和茶河岛隔着五六里,就更近了。

长生岛很大,长近两百里,以前是人烟繁盛的地方人说很早以前还是个县城的县治所在。努尔哈赤打下辽东后,这里一度是东江镇一个据点,后金和东江镇来回拉锯打得乱七八糟岛上的辽民要么被后金掳走,要么随东江镇往东面逃掉,百不存一,现在人口极少。

中岛的面积则和茶河岛差不多也是没什么人的空岛。

秦明韬马不停蹄地忙了来,把改水营的管理架构转到了极致。他一边组织百姓在各个岛屿上清理码头修建渡口,一边组织港口京畿来的佃农们锄草灌溉,在荒田里种下大豆蓄集地肥,把因战乱抛荒的田地重新整出来,在田地边搭建村落安顿下来。

还安排牺牲烈士地抚恤聚集匠户建设兵工厂。忙得晕头转向。

明韬天生忙宁天生不忙。当秦明韬忙着管理十九万流民地衣食住行时候宁却把枯燥地运输工作扔给了海军和海商们。只让赵如去码头上统计各家商号地“功劳”。自己则整天在几个岛屿上骑马打猎优哉游哉。

这天是个阴天。视线不太好。但庞宁今天运气不错。在中岛地山里转了一天。他打到一只好肥地獐子。把猎物扔到驮马上。庞宁得意地带着一众亲卫。往山脚下一片新开辟地聚居地骑去。走到半路。庞宁看到赵如几个骑了过来。

想了想。庞宁瘪嘴问道。“怎么。是不是百姓都运完了。”

赵如点了点头。见旁边驮马上挂着一只肥獐子。奉承道。“师父今个厉害。打了只这么肥地獐子。”

庞宁啐了口。笑了笑很牛气地说道。“今个天气不好。只打到这一只。”见赵如想笑不过地样子。庞宁扬了扬眉头。挥手说道。“走!到山下农家去。把獐子煮了。”

山脚下的一个聚集地是规划中的一个大村子,这会已经初具雏形,搭起了几十间茅草顶木屋。见山上走下来一个衣着华贵的胖子,带着一个清秀的青年,率领十几个佩刀持枪的骑士进了村子,村民们猜是个大官来了,一个个都本能地躲进了屋子里去了。

庞宁摇头说道,“宣传工作还没做好啊。”他左右看了看,随手选了一间最宽敞的屋子,朝屋里大声喊道,“我说!这屋子里有人吗?”

身后的海盗们见庞宁开腔,冲上去砰砰地猛敲房门,朝里面大声喊道,“开门开门!南王驾到!开门!”

吱呀一声,木门从里面打开,一个六口之家畏缩地躲在了门后面,只有当家的那个中年男人战战兢兢地走出来。()看见庞宁脸上笑嘻嘻的,不像是有恶意,男人心里一松,鼓起勇气问道,“官爷…不…大王有什么事情?”

庞宁看了看屋子里面,见屋后的院子里有个土灶,笑道,“借你家厨房用用!”他也不等那汉子答应,就让亲卫把獐子拿了过来,笑道,“帮我把獐子做了,红烧十斤,煮十斤,多出来的送你家人吃了。”

那佃农愣了愣,看着亲卫抱着的獐子半响没吭声,似乎很为难。众亲卫不解地看着那汉子,不知道这么划算的买卖他干嘛不做。赵如试探着问他道,“不会剥皮?”

那汉子脸上一红,摇了摇头。庞宁瘪了瘪嘴,随便点了两个亲卫说道,“那你们去,到灶上把獐子搞好。”

两个亲卫答应下来,大咧咧就走了进去。那汉子把家里的人也叫到了后面帮忙,生火打水,一起在那个土灶子边上忙了起来。没菜刀没关系,海盗们身上长刀短刀都有。那男人的婆娘去借来了村里唯一一口铁是把厨具凑齐了。

这会天色已经暗了,庞宁见那后院倒是宽敞,干脆把带出来的几床野餐绣席

院子里,点起了带来的几盏玻璃油灯。庞宁让一众了席子上,又把蹲在灶头的那当家汉子也叫了过来,指了指席子上让他坐下。

看着那汉子的拘束样子,庞宁好奇地问道“原先是种地的是吧?怎么佃的啊?”

那男人小心地坐在席子上,陪笑答道,“我家原先是乐亭县人,种的是我家表叔的三十五亩地,年租是六成。”

庞宁算了算,咦了一声问道“你家表叔不是人啊,收得这么狠,这子可不好过。”

那男人闻言不停摇头道,“倒也不能说表叔他不厚道,大王不知道,县里每亩的实派要占收成的三、四成哩叔一大家子人,交完税赋,从田租里也拿不到多少。”

庞宁愣了愣,问,“怎么实派这么多,不是说大明朝的农业税很低吗?”

庞宁记得看过一份资料明末全国有田十亿亩以上,但每年朝廷只征到粮食三千万石以下下来一亩田缴粮不过零点零三石,就是五斤上下的样子。平均下来亩田怎么算也有一百斤的收成,农业税连百分之五都不到。

明面上是这农业税怎么到了地方变得那么高?

那农汉搓了搓手,说道“官家的本是少征的,但到了田里就变样了。迁安县那边好多藩王官家地,好多人都把自家的上田送给藩王的庄园,然后又跟庄园的管事人用一两成佃租把地租回来,就可以躲交县里粮赋。县里收不到田赋,就把粮赋摊到我们这些普通百姓身上。”

“这还是明面上的,底下还多把戏。比如说收粮时候那个斗吧,就比平时的斗大一半,这里面也要讹我们一顿。收粮上去啊,那一层层都要雁过拔毛,最后的实派就比大王说的那个数多了不知道多少,农家人的日子那是不好过。”

庞以前倒是不太了解这些田里的事情,听了竟有些不信,诧异地看了看赵如。赵如是农家出身,这些东西也知道一些,点了点头。赵如想了想,和庞宁说道,

“上去极轻,实际上却是极重的。那些宗室,那些有功名的,又或者是有势力有关系的,田赋交得极少,甚至根本不交。好多人把田寄在这些人名下,也可以偷税。那些没势力的就被贪官污吏鱼肉,一县的田赋征派都往那些最可怜的人身上压。一遇上年景不好,这些最可怜的百姓便要变成饥民。”

庞宁扬了扬眉毛,想了想问道,“那如今呢?如今东王分地给你们了?”

那农汉点了点头,脸上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昨天东王贴了红榜出来,村里原先的教书先生念给我听了。榜上说咱过几天可以到码头上去领地契!分到的那四十亩旱地,以后就算是咱的田了!这些地里让我们先种上大豆养肥了,到了九月再种上冬麦,以后年赋三成,比原先强多了!”

似乎想到了未来的好日子,那农汉干瘦的脸上浅浅泛起了一阵潮红,又说,

“那红榜上还说,两年以后东王给每家分一头耕马,鼓励大家开荒开新田。我昨天算了算,这样看下来,咱这日子比原先好了一倍还不止。如今东王组织大伙到处建水利,这收成以后坏不了,要是地肥起来了,日子那就更好了。如果再分到耕马,再开个二十几亩荒地…”

那农汉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仿佛觉得自己对未来的憧憬太贪心了,太夸张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庞宁笑了笑,伸展了下身子,他斜着眼睛看着这个农汉,说道,“我跟你说,这岛太小了,你不如跟我去东番岛,送你四十亩水田种,也收你三成田赋,不是比这边好?”

那农汉闻言愣了愣,不知道这大王是什么意思,诧异地看着庞宁。庞宁挪了挪位置,凑过来说道,“我一年后就送你一头耕马,让你开新田去。怎么样,想不想去。”

那农汉看着笑得分外亲和的庞宁,却摇了摇头,一下子让庞宁的脸拉下来。庞宁不爽地瘪了瘪嘴,睁着眼睛看着这个农汉,不爽问道,“为什么啊?水田产粮不比旱田多多了么?”

那农汉摇头说道,“水田好是好…不过我们北方人不会种稻子,去南方怕做不来啊…还是喜欢在这北方种些麦子,过过小日子就好。”

那农汉看了看在灶上忙碌的小儿子,说道,“听说东王的改水营里招兵,一个月饷银二两。听说东王的兵可厉害,杀了几千鞑子,拿那个火枪打一个鞑子能得二十两战赏,用刀砍一个鞑子能得六十两战赏!”

那农汉隐隐有些骄傲地说道,“我打定主意了,让我小儿子去营里做兵了,也打鞑子去!”

听到这话,庞宁瘪了瘪嘴,默然不语。赵如坐在旁边笑了笑,说道,“师父,我们还是快点把那九万人运走吧,到时候给东王一忽悠,这些人全不愿意去南方就麻烦了。”

远途运输和近程不同。短途运输可以只装一天的淡水和米饭,塞满人开船。但如果是跑远路,船舱里必须装着大量的补给,走一次也运不了多少人。现在海上刮东南风,从茶河岛开到府城起码要走一个月,这九万人想运回南海国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庞宁看了看赵如,点了点头,说道,“你跟那帮跑海的王八蛋们说去,让他们帮忙运输这些百姓,每运两个回府城码头,我给一两银子。我每半个月派一个分舰队走一趟辽东,运人的到时候就可以跟来,免得碰上海盗!”

赵如笑了笑,说道,“那就好,那不要几个月就能运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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