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风云录 !龙德殿里燃起了长明灯,太子分担了大半的辛苦,皇帝也不必忙到很晚了,皇帝最近有一个偏爱,喜欢看江南传过来的消息,看李玉潭写来的密报。
李玉潭初到江南地头不熟,和官场上的夫人往来应酬也不多,慈善堂还没见眉目,实在无事可以上报,太子的要求是每日必须上报,沿途风光,江南的物产,风土民情,乃至贩夫走卒,不拘什么写点都好,李玉潭在闺阁中不以才名见长,写诗中规中矩,没有出彩的地方,笔下的文字却很生动。
于是密报变成了游记,杂记,又是一个女人眼中的江南。
皇帝父子通过李玉潭的眼睛看江南的水乡,看那薄雾氤氲,青石板长满了青苔的江南古镇,小桥流水,黛瓦粉墙,玉笛长箫,琴瑟琵琶,一曲曲春花秋月,十丈软红尘笙歌盈耳,笔下不见文人雅士的诗酒唱和,但见小巷深处住着的梳头姑娘,寻常巷陌的洗衣妇人。
绛仙的密报就更有意思了。
老夫人实在太有魅力了,玉潭那边还在熟悉情况,老夫人身边很快团结了五六品的诰命夫人,老夫人品级最高,自觉承担起帮太子选妃嫔的重任,安抚使衙门的后花园子每日都有领着女儿攀附龙门的。
秦嬷嬷不识字,绛仙有了用武之地,绛仙记着登门的夫人是什么官的家眷,送了多少礼,醋汁子浸泡着笔墨,还不忘抄首情诗相思一回,皇帝戏虐的看着皇儿大笑,绛仙这等身份封美人也就罢了,皇帝不放在心上。
李鸣唯后来才知道老母亲忙些什么。惶恐上表谢罪。
老夫人有特殊使命,李鸣唯咬碎了牙说不出话来,他是真服了太子殿下,这是把他架在火堆上烤呢,老夫人什么都不知道,她还以为是到江南散心呢,一如既往的悠闲安乐。讲讲大道理就是一天。真是天生的好命。
太子见皇帝都看完了,又含笑递过来一个荷包,“这是燕慈世子妃让媛媛送来的。”
皇帝先拧了眉毛。打开荷包看见叠了的素绢,上面是淡淡的墨痕。
世子妃萧淑惠揭发燕慈王府的罪状,燕慈郡王蓄养私兵,和江洋大盗有勾结。暗中参与开采金矿,这些够得上谋反的罪名了。素绢上写得满满的,还有未尽之言。
都是公开的秘密,不过由世子妃检举意义不同。
皇帝深思一会,“准备的差不多。有了这些可以动手了。”
朝廷调动兵马秘密的前往燕慈郡王的封地,最快也得半个月才能传回消息,都城这边才好动作。都城表面上还是歌舞升平,一片祥和景象。朝中最重要的大事是皇太子大婚,司天监选了良辰吉日上报皇帝,皇帝看了三个日期毫不犹豫的选了最近的一个,却是明年的三月十六日。
皇太子大婚的吉期下发到礼部,只有短短的四个月了,太子妃的嫁妆由天家代办,纳吉纳征,往太子妃家中送聘礼,又有一番热闹。
姑奶奶玉容带着丫鬟也回娘家凑热闹了。
丹朱公主只好命人接进来,交给玉芳款待,公主连个照面都不肯打,玉容和玉芳能有什么话好说,先是炫耀了一番,玉芳傻乎乎的也不知道羡慕,玉容觉得没趣儿了,又想求见太子妃,宫中的嬷嬷婉转的拒绝了。
玉容亲眼见证了天家的气派,真是说不出的羡慕,她比太子大了几岁,就与太子的妃嫔无缘了,她要重新和太子搭上关系才好,玉容心里好一番盘算,只可惜身份所限,玉容根本没有进宫的机会,太子妃不肯见她,公主嫡母也不肯理她。
转眼就是冬至,命妇照例进宫请安朝拜,陆嫣儿如今比不得当初了,当初是未嫁的女儿,跟着外祖母行事就可以了,如今她是赵家的媳妇,赵弘毅品级不高,陆嫣儿身上只有五品诰命身份,多少人羡慕还来不及呢,陆嫣儿只觉得是天大的羞辱。
若是平时再不肯丢这份人,为了看见那个冤家陆嫣儿什么都顾不得了,就像她三舅母和她说的,女人一辈子就要嫁一个心里喜欢的人,她在赵家生不如死,若是能让太子明了她的心意,死了也心甘情愿。
陆嫣儿还没糊涂透顶,她不敢公然做出什么。
宴席摆开,欢乐祥和,陆嫣儿没看到太子的影子,就连外祖母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刚才分明还在呢,赵夫人脸色很不好看,笑得有些勉强,陆嫣儿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慌乱。
皇家的酒宴结束,陆嫣儿出了皇宫,却不见家里的车辆,婆婆坐了车先走了,连看也没看她一眼,陆嫣儿心里还有些得意呢,赵夫人分明怕了她外祖母。
外祖母家里没派车辆接她,这究竟是怎么了。
陆嫣儿看着空荡荡的广场有点发蒙,身边连个商量的丫鬟都没有,巡逻的侍卫一脸冷漠,陆嫣儿一狠心,凭两条腿往外走,好容易出了朱雀门,到了外面的街衢,这里哪有雇车的车马行,到是有往来的官轿,都是朝廷命官,谁的轿子也不能让给她。
陆嫣儿都要急哭了,好容易碰到一个官员发了善心,“小娘子还是赶紧回你婆家吧,燕慈郡王谋逆,已经满门抄斩了。”
宛如晴天霹雳一般,陆嫣儿懵了。
陆嫣儿虽然骄纵任性,到底是这样家庭里长大的,她知道她从云端里跌下来了。
不顾一切的疯跑,跌跌撞撞的跑出内城,一路拉着人打听着终于回了燕慈王府,门口围了官兵,却不肯让她进去了,陆嫣儿站在门口好一通大哭,她不过是燕慈王府的外孙女,又是赵家媳妇,官兵好言好语的劝她快走。
陆嫣儿知道她得走了,她赶紧找人帮外祖父伸冤。
陆嫣儿想了半晌,她实在不愿意回赵家,拔了根簪子当做车马钱,雇了一辆马车往卫国公府走去,卫国公府大门紧闭,陆嫣儿走过去叩门,可怜她大小姐还得自己叩门,下人从门洞里往外看,陆嫣儿大喊,“我是你们大小姐,还不快点开门。”
门房犹豫一下笑道,“原来是姑奶奶,姑奶奶怎么从婆家回来了?国公爷身体欠安不能见您了,姑奶奶您赶明儿再来吧。”
陆嫣儿冷水浇头一般,她自幼和祖父、祖母不亲,她是在外祖父家里长大的,出嫁的时候在陆家上的花轿,祖父不肯让人开门,分明是怕连累了,她别指望祖父帮外祖父伸冤了,陆嫣儿放下自尊在门口苦苦哀求着,里面总算送出来一个包裹。
也不过百十两散碎银子。
陆嫣儿走投无路只好回了赵家,赵夫人不得不捏着鼻子让她进去。
天黑了下来,往日院子里满是灯火,今夜没有人点灯,黑漆漆的宅院里一片死寂,博望侯心情不好,朝廷已经动手了,燕慈郡王手上十万精兵尚且不堪一击,他只是有些富贵罢了,万幸的是长子赵弘毅不在家里,他消息及时,早派人给赵弘毅送信了。
若是全家抄斩,还有弘毅一根苗能活下来。
博望侯甚至庆幸他当初给赵弘毅娶了陆嫣儿,他的儿子才会离家出走,才有可能侥幸的活下来,赵夫人坐在身边垂泪,朝廷终于动手,下一个就是赵家。
天边还未露出鱼肚白,上早朝的官员就候在承天门前面的广场,有些官员心里不安,想着改换门庭抹掉过去的关系,还有的想要弹劾了立功,真是人心百态,宫门徐徐打开,百官鱼贯而入,皇帝端坐在宝座上,皇太子立在百官之首。
百官纷纷检举燕慈郡王的罪状,真是墙倒众人推,很快就有了二十八宗大罪,皇帝下令把燕慈郡王押解进京,王府的家眷都是罪奴,名册上的一同进京待罪,那些不入流的小妾丫鬟就地发卖,燕地派专员安抚。
很快就有检举赵家的了,皇帝下旨让博望侯自辩,博望侯辩无可辩,索性到大理寺天牢陪着燕慈郡王下棋,赵夫人也进去陪着燕慈老王妃聊天,陆嫣儿终于见到了外祖母,直到这时她方才知道,萧淑惠未受牵连,削发为尼,情愿常伴青灯古佛为公婆赎罪,媛媛依然是郡主,还在皇后娘娘身边养育。
这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萧淑惠出卖了家里。
皇帝法外开恩,饶了燕慈郡王与博望侯的性命,只是关押在宗正寺待罪,朝廷按人数发还少量家产,两家的家人妇孺都能活下去了。
赵夫人带着族人回了赵家的宅子,只剩下十几间院落,这一大家子该怎么安排,赵夫人第一件事就是写了放妻文书,还陆嫣儿自由,遣散博望侯的小妾,只留下赵家血缘最近的堂兄弟,其余的都另寻住处。
燕慈老王妃年岁大了禁不起伤心,刚回去就病倒了,嫡长媳反水,找了庙宇出家了,二儿媳床前侍疾,三儿媳柳氏一直住在田庄,这回跟着受了牵连,遭了几天罪,柳氏安心要和离,老王妃力不从心也只好依了她,长房无子,二房有两个孙子,老王妃护在身边,李玉容的肚子里还有一个,老王妃盯着李玉容的肚子,好汤好水的供养。
李玉容不肯安分了,她还想过好日子,哪里肯为罪人生了孩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