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镜宫 !不念去石窟的那晚,水镜月并没有急着出去救人,第二晚也仍旧照常画着壁画,认真而专注……
等到处刑日的前一晚,她终于停了画笔。熄灭那盏长明灯的时候,她自认为,自己的耐性其实还是很不错的。
石窟门口只一个护法守着,功夫并不如何,水镜月出手点了他们的穴道,还颇有兴致的拿了画笔在那铜面具上画了添了几笔颜料……
夜空冷月如盘,悬崖之畔,白色的身影亭亭而立,黑色的发丝和白色的衣带在凛冽的寒风中缠绕,仿若纷乱纠结的命运。
水镜月抬头看向北方,那里是天山中麓最高最险的一座山,长年积雪,也是传说中的雪牢。
白色的身影纵身飞跃,如同雪原之中的一只白鹰,踏着白月光,翩然落地。
踏上幽长曲折的山道,她蓦地又想起了那个和尚画师。之前,她觉得他的人生有些悲凉,而现在,她突然觉得,那未尝不是一种圆满。
只是,那不是属于她的圆满。而她在这里留下的那些印记,或许终究会被她亲手来毁灭。
“倏——”
七道黑色的身影,如同七把从天而降的利剑,笔直的站在山顶,身后便是肆掠的风雪。
黑色的斗篷,黑色的弓箭,黑铁铸就的面具。那面具却与一般的面具不同,只额间一直硕大的横目,黑黢黢的,仿若来自地狱的恶鬼。
一目众,什罗教中除大护法之外,武功最高的七位护法。传说,他们都是独目人,骁勇善战,所到之处,无不血染长天,伏尸遍地,是什罗教中的清道夫。
七人并不多言,举弓搭箭……
水镜月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看不见,感觉不到前方的杀意,竟继续抬步往前走去,缓步轻移,仿若闲庭信步。
“倏——倏——”
七只箭同时射出,速度和方位却都不一样,箭矢划破冷冷的空气,呼啸声如同苍鹰长鸣,从上中下三路封锁水镜月前进的方向——
不等第一波箭矢射中,黑色的箭矢再次搭在玄铁弓上,直追前一波箭羽而去——
他们的动作很快,搭弓射箭之间几乎毫无缝隙,第一波箭矢还在途中,便已经再次射出三支箭,密密麻麻的,如同一张大网一般,直用七张弓射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水镜月手中没有兵器,只能躲避。这箭阵虽厉害,但凭借踏月步,要躲过去也并非难事。但是,水镜月却仿若没看到那越来越近的箭矢一般,一步比一步走得更慢,嘴角的笑意带着三分嘲弄,“不过如此。”
说话的声音却是带着几分虚无缥缈,捉摸不定。每说一个字,便有一支箭穿过身躯——
玄铁箭矢穿透血肉之躯,箭矢继续飞向山谷,却没有血色滴落。白色的身影却仍旧继续往前,声音丝毫不变。只在身后留下逐渐消散的残影,似是被那箭矢的力量打碎了一般……
最后一个字说完,声音却是自山顶传来——
却是水镜月已然登上了山顶。蜿蜒的山道上仍旧留着几道残影,寒风吹过,瞬间消散。
一目众分立两侧,手中的弓箭仍旧对准水镜月的命门,却并未射出。他们握弓的手指略微有些颤抖,当中那人终于开口,声音却似是咬牙切齿的低吼:“踏、月、步!”最后一个字甚至带着几分颤音,不是害怕,而是激动,是兴奋!
水镜月听到这个声音,不由微怔。即便隔着面具,那声音略低沉暗哑了些,但她仍旧听出来了——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一个她永远无法忘记的声音……
她转头,从七人身上一一看过去,也不知那白色布条下的双目从那冰冷的面具上看到了什么,最后却是轻笑了一声,将心底的那份犹疑吹散,道:“呵,什罗教倒是多了不少生面孔。”
七人扔了弓箭,从斗篷之中拿出兵器,却是各不相同——一剑一刀一枪一环一钩一针,还有一人却是赤手空拳。
“原来在这里啊……这下可真是麻烦了。”水镜月揉了揉眉心,嘴角却隐隐带着笑意,有些意外,却又觉得是理所应当,唯一能确定的是自己并不紧张。只是,她专注于眼前七人之时,却是忘了自己已经进入山顶的风雪阵之中,冷不防打了个寒颤——
四面八方的风似是带着寒气的刀刃一般,不住的从毛孔往身体里钻,彻骨的寒冷似是闪电般击中天灵盖,极致的寒冷渗进骨髓……
一股暖意从心脏的部位升起,随着血液蔓延至全身,不紧不慢的消弭着那份无孔不入的寒冷……
水镜月缓缓笑了,下意识的偏头看了看东方的天际……
就在她分神之际,七人瞬间暴起,一把剑刺向水镜月的喉咙,刀刃从上方直劈而下,一枪照着她的心口刺来,双环锁定她的双腿,一钩直逼她的面门,竟似是要剜出那白布下的双眼,身侧的银针蓄势待发,而身后的退路早已被一双变幻不定的拳头封死……
水镜月仰头弯腰,躲开前方的一剑一钩,一脚踢在拿着双环的那只手的手腕处,双环击中枪杆,堪堪从胸前划过。
而此时,头顶的刀却是已经到了,刀锋上的寒气直逼面门,水镜月却是趁着弯腰之际直接向后倒在雪地之上,一个跟头向后翻跃,脚尖在刀身侧面轻轻一踢——
刀锋微偏,“叮叮”几声,银针落地——
水镜月刚腾身跃起,便感觉身后的空气一滞,前方的刀剑再次袭来……她咬了咬牙,在起身之际,身形突然向后转,全力击出一拳,却是全然不顾那已经划破衣衫的刀剑一般——
“砰!”拳拳相交,刀刃一般的冷风被推向四面八方,激荡起无边的风雪,激荡的气流如汹涌的海浪,将这晦暗的天空搅得更加阴沉……
气流消散,风却仍旧未定,牵引着雪花乱飞,那道白色的身影却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雪地上点点如蔷薇般的血迹,鲜红的液体从刀剑上滴落……
七人正欲继续追击,前方却出现一道黑色的身影,一只右眼透过铜面具平静的看着他们——却是之前在城门口拦住水镜月的大护法。
七人握着兵器的手微微颤抖,却似是心有不甘。
大护法背着手,从七人身侧走过,平静无波的声音却似比眼前的风雪更冷:“时候未到。”
七人收了兵器,躬身,捡起地上的玄铁弓,脸上的面具似是被扭曲了几分,一齐深深的看了那肆虐的风雪一眼,发出如秃鹫般的笑声,瞬间跃起,无声无息的消失于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