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镜宫 !唐小惠和风寻木直到晚饭时间才回的,还给众人带了点心。两人进门的时候有说有笑的,看着心情不错。
只是,他们刚走进院子,便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劲——
众人正围着一张桌子吃饭,水镜月和雁长飞已经回来了,玉关情也在。阿杰的座位在水镜月对面,他此刻正站着,一双眼睛里燃起的怒火烧红了一张脸,瞪着水镜月。长庚拍着他的脑袋在安慰他,古玲在一旁劝解水镜月,海言也大大咧咧的劝阿月不要跟小孩子见识。
要说水镜月跟阿杰这师徒两人吵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水镜月几乎每天都会折腾阿杰,阿杰也时常顶撞水镜月。只是,这一次,唐小惠和风寻木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严重。
唐小惠走进屋子,坐在破军身边,顺手将点心塞给他,问道:“怎么回事?吵架了?”
破军打开包裹,见是自己没见过的点心,拿出来吃了一个,感觉味道不错,往廉贞那边推了推,道:“二小姐说让长庚和阿杰搬出去住。”
唐小惠和风寻木都吃了一惊,“为何?”
廉贞挠了挠脑袋,道:“不是搬出浪子山庄。二小姐听说庄园后面有间小竹楼,让他们搬到那边去。”
唐小惠不解:“阿月跟长庚闹矛盾了?之前不是还好好的?”
她话音刚落,就见长庚站了起来,端着酒杯看水镜月,道:“多谢。”
水镜月拿起酒杯站起来,眼神平静,看了他半晌,才道:“是阿月该说声抱歉才是。”
她说着便仰头,一饮而尽,放下杯子,转身就走。
“阿月。”风寻木突然叫住了她,问了个重要却有些不合时宜的问题,“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水镜月转头看他,淡淡道:“四日之后。”
风寻木笑了,“明明是好心,让人误会了也不说清楚?”
“多事。”话音落地,水镜月已不见了人影。
众人在长庚起身道谢的时候就困惑不解了,此刻都刷刷的看风寻木,阿杰则是看自家主子。
风寻木从破军那儿拿了块糕点给阿杰,问道:“三天之后是什么日子?”
阿杰似乎想起了什么,手中拿着糕点,怔怔的。
廉贞和破军等人都不知情呢,面面相觑的。玉关情也有些好奇,问道:“三天后是什么日子?跟长庚公子有关?生辰?”
舒桐淡淡道:“长庚公子毒发的日子。”
唐小惠拿了筷子夹花生米来吃,瞥了阿杰一眼,“从金城出发之后,过玉门关,翻越昆仑山,至少半个月时间都在路上吧?阿月特地等四天后再走,可连长庚休息的时间都算进去了。”她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长庚一眼,却只见他半垂着双眸,也不知是在想心思还是不在意。
倒是阿杰,抬头看空荡荡的门口,一双手绞着衣角纠结不已。
玉关情注视长庚良久,末了又看了眼正自顾自喝酒的雁长飞,挑眉笑了,起身道:“那小竹楼久无人住,我去让人收拾下。”说着便拱手告辞了。
海言听得有些不大明白,不过有一点是明白了的。他挠了挠脑袋,问道:“所以阿月拖着行程不走,还特地跟那姓玉的打听哪里有僻静的屋子,都是为了长庚小子,结果反倒被自家徒弟给骂了一顿?”
唐小惠挑眉,“总结得不错。”
海言想起自己刚刚也跟着挤兑了水镜月几句,有些不自在,提了一壶酒,道:“老和尚去找阿月喝酒。”
唐小惠扔了手中的花生米,“我也一起。”
阿杰看了两人一眼,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跟去。长庚伸手轻拍他脑袋,“去给师父道个歉。”
阿杰扁了扁嘴,小跑着追过去了。
古玲和舒桐也离席了,回房间继续整理百草集。海言似乎对长庚的毒很感兴趣,跑过去问他们怎么回事。
长庚起身告饶,回房间收拾东西去了。风寻木追上去说给他帮忙。
雁长飞吃饱了,回房间睡觉了。
没一会儿,大厅里便只剩下凌清泉和萧暮雪两人了。
凌清泉对萧暮雪点了点头,似乎也准备回房间了。
萧暮雪却叫住了她,问道:“那个叫唐小惠的,跟风寻木是什么关系?”
凌清泉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萧姑娘,你最好别招惹唐七姑娘,更别把心思花在风少侠身上。”
“砰!”萧暮雪捏断了手中的筷子,瞪她,“你这是在威胁本姑娘?”
凌清泉摇了摇头,似乎觉得她有些不可理喻,转身走了。
楼上,长庚倒了杯水给风寻木,便抱着那张在神农架木鱼镇做的那张琴,有意无意的拨弄着。
风寻木看了他半晌,道:“阿月很关心你。”
长庚垂着眼眸,一边的嘴角微微挑起,自嘲一般,“她只是自责。”
风寻木挠了挠脑袋,道:“若只是自责,她没必须小小翼翼的处处照顾你的情绪。”
长庚抬眼看着他笑:“阿晚,跟你谈诗词歌赋还不错,谈风花雪月实在太乏味。”
风寻木正了神色,看向他的眼睛,郑重其事的问道:“你喜欢阿月吗?”
骨节分明的手顿了顿,长庚起身,将琴搁在一旁,“你之前还让我离她远点。”
风寻木耸耸肩,“我只是让你别伤害她。”
长庚起身,走到窗户边,打开窗户,耳边传来唐小惠和海言的嬉笑声。他抬眼看向夜空中的明月,道:“阿晚,我不会放弃报仇的。你觉得,这样一个满心仇恨的我,要怎么对一个人付出真心?”
风寻木不以为意,“岛上的长辈哪一个不是身负血海深仇?我舅舅曾跟我说,当一个人心有所属之后,仇恨即便不能化解,也会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长庚转身,目光带着凌然戾气,“所以,你是希望阿月化解我心中的仇恨?”
风寻木不知他为何会突然生气,只是,这还是他第一次见他真正发脾气,那带着杀气的目光让他不由怔了怔。
“害怕了吗?”长庚挑着嘴角笑了,闭了闭眼,又恢复一派淡然的模样,“她是你妹妹。任何一个做哥哥的,都不会把自己的妹妹交给我这种人。”
风寻木认识的那个长庚,是会一个人坐在海边看星空的孤僻少年,是会抱着做噩梦的弟弟唱摇篮曲的温柔哥哥,是会一连大半年走遍闲云岛找人教他武功任人欺负的倔强小孩……
他知道他如今的武功比他还要高,他也见过他出手,只是,在他内心深处,总以为他还是那个跟他一起念“言念君子,温其如玉”的少年玩伴……
他不知不觉间已经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又突然回身,道:“你刚刚那句话,是在指责我,也是在为阿月抱不平?其实你对阿月也并不是无动于衷是不是?”
他看着长庚笑了笑,“阿明,你知道‘风寻木’三个字是什么意思吗?”
长庚没有说话,沉默着走过来,关了门。
风寻木站在门口,摸着鼻子低笑出声,似乎还挺开心,喃喃道:“其实一点都没变么。”
长庚背靠这门扉,听着他的脚步走远,低头看自己那只手,无声苦笑——
怎么会不知道呢?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就知道是他。
风,是林间晚风。
木,是东方之木。
他不是来找起死回生的阴阳棺的,他是来寻他唯一的兄弟的。
只是,他既选择了这条不归路,又如何回到那个尘世之外的无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