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镜宫 !白衣公子吐出两个字,身子一歪,晕了过去。幸好水镜月眼疾手快,收刀收得快,不然这一刀可就真要了他的命了。
其实,自出了剑阁,这已经不是水镜月第一次遇到他了。
上次遇到他,是江陵城。那时水镜月见城中热闹,街道上的官兵也多了不少,于是下马找了家酒楼,想听听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
可是,她刚走到一家酒楼门口,就感觉有些异样,抬头,就见二楼临窗坐着一位白衣公子,正含笑对她点头。
她愣了愣神,一时没认出他来,直到看见了他身旁的阿杰,才试探着叫出声:“你是长庚?”
他的双眼已经好了,微微垂着眼皮,却仍能看见一对琥珀色的瞳仁,如琉璃一般流转着光芒。
长庚点头,倒了杯酒请她坐下一起吃饭。
水镜月却是不领情,也不知怎么地突然就发了脾气,冷声问道:“你一路都跟着我?”
长庚似乎有些意外她为何突然翻脸,一时无语。
一旁的阿杰原本想着水镜月也算是自家主子的恩人,这次对她的态度恭敬了很多,但听她如此对自家主子,还是忍不住冷哼了一声,瞪了水镜月一眼,道:“谁跟着你了?我家主子是奉西南王之命,前来护送使者回乡的。”
年前,西南王府派遣使者前去金陵城,给景平帝贺岁。原本一切顺利,可是,半个月前,使者从金陵城返回,途经江陵府之时,遭遇一群黑衣人劫杀。最后,五个使者四死一重伤,被人打包送到了江陵府府衙。
西南王府派个人过来护送使者的遗体回乡安葬,确实很合理。
长庚似是丝毫未觉察到她眼神中的冰冷与淡漠一般,居然还请她帮忙调查使者一案,说是这案子多半是江湖人所为。
水镜月冷哼一声说她向来不理朝堂之事,连声告辞都没有说,转身就走了。
西南王使者一案早就传遍朝野,江湖无人不知,水镜月稍一打听就知道了,姑且相信了他的话。
可是,如今在江城又遇到他,算是怎么一回事?
水镜月防着长庚,也不是没有缘由的。在江陵相遇,她没有认出他来,不是因为她记性不好,而是因为长庚跟之前不太一样。水镜月第一眼看人,一般都是看人的眼睛,而她在看到长庚的那双眼睛时,就知道这人是个高手,还不是一般的高手,功夫应该不比她差多少。可是,长庚一直都是以文士的姿态出现的,举手投足之间也不像是个会功夫的。
也就是说,他其实是个高手,却一直装作不会功夫。
他装得很像,但他能骗过所有人,却骗不过水镜月。
水镜月对人的眼睛颇有研究,不论多细微的差别,一眼就能分辨出来。会武功和不会武功之人,眼睛的差别可是十分明显。
她向来是坦诚,不喜欢别人骗她。但她想起长庚在西南王府的处境,大概也能理解。只是,理解,不代表赞同。
她刚刚不出手,一来是觉得长庚出现在这里有些可疑,二来,也是想看看他在生死关头会不会出手。
若不是刚刚马车裂开,她一眼看到他胸口的刺目的血迹,她定然不会出手救他。
阿杰见自家主子晕了过去,又哭又叫又骂人的,挣扎着要爬起来,可水镜月那一脚是照着他的穴道踢过去的,这会儿他别说站起来了,动都动不了,最后索性趴在地上嘤嘤的哭起来了。
这场景,旁人见了定以为是水镜月杀了他家主子还打算把他给卖了。
水镜月有些愁人,无奈道:“别哭了,你家主子还没死呢。”
阿杰却是哭得更大声了,好像有天大的委屈似的。
水镜月叹了口气,扶着长庚躺好,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玉瓶子,倒出一颗药丸,塞进他嘴里。她起身往阿杰怀里扔了个墨玉盒子,道:“给你家公子上药,顺带把自己腿上的伤口也糊上。”说着伸手给他解了穴道。
阿杰见水镜月要走,立马去拉她,急急道:“你走了,我们怎么办?你不是女侠么?救人要救到底。”
水镜月回身看他,道:“你虽打不过那些人,逃命却也是足够的。”
阿杰理所当然的道:“我现在受伤了啊,还有你刚刚为什么放那些人走?”
水镜月道:“我是问你,刚刚为什么喊救命?他们人虽多,功夫却不怎么样,你虽打不过,带你家主子逃走总该没问题吧。”
阿杰愣了愣,眨眨眼,道:“是公子吩咐的。之前我们就碰到过他们很多次了,一路逃过来的。今早那群人就一直追着我们,我跟公子逃到这林子,公子突然让我停下,让我大声喊救命,说是会有人来救我们。”
水镜月盯着这少年看了半晌,感觉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估计连他家公子武功高强完全不需要他这么个护卫都不清楚,“去给你家公子上药吧,我送你们一程。”
阿杰捧着药爬上只剩下车板子的马车,伸手去扯白衣公子的衣带时有些僵硬,手指似是在发抖。
水镜月瞧着他手臂上不断往外冒的血渍皱了皱眉,上前将他扒拉开,道:“先把自己的伤口包扎好。”说着径自解开那白衣公子的衣襟,先给伤口上了药,止了血,又掏出一块手帕来将伤口周边的血迹擦干净,然后直接撕了那白衣衫的衣摆,将伤口包扎了,完了还伸出食指在他手腕上搭了一会儿,这才看向一直盯着她瞧的少年,问道:“怎么?要我帮忙?”
阿杰嗫喏了半晌,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水镜月笑了一下,直接把他的手臂拉过来,将一截袖子都扯了下来,仔细处理了伤口,包扎的时候还是用的白衣公子身上的衣衫布料。
阿杰似乎有些扭捏,水镜月敷药的时候感觉到他的小动作,不由拍了拍他的腿,皱眉道:“别乱动。”
阿杰不动了,见她又去扯白衣公子的衣衫来包扎,终于忍不住说道:“哪有用病人的衣衫包扎的?”
水镜月头也不抬,继续处理他腿上的伤口,道:“你家公子的衣服干净些。”她想了想,又问道:“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不成西南王府的使者是江南人?”
阿杰听了这话低了头,眼神有些闪烁。
水镜月道:“难不成真是跟着我来的?”
“才不是!”阿杰立马抬头,出言否认,嗫喏良久,才道:“公子是想去杭州的,三月初三是水镜宫新任宫主的继任典礼,公子想着他的眼睛好歹是水镜宫给治好的,就想去观礼,亲自道声谢。”
他这说法虽有些牵强,倒也能自圆其说。只是,水镜月有些不明白,问道:“这事有什么难以企口的?”
阿杰仰头看她,问道:“水镜宫的新任宫主,不就是你吗?”这话说的,似乎承认他对水镜月有那么一点感激,都十分不情愿似的。
水镜月听了这话明白了,想来他们见北斗七星几人对自己的态度,有些误会了。
她在他腿上系了个蝴蝶结,摇了摇头,道:“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