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长乐 !这一下可把朱槿问住了,她自然是没见到的,只是永帝生性残暴,但凡被流放的官员都会在半路派人劫杀,而林家的没入宫中女眷,死的死,病的病,及至楚昭攻占皇宫,活着的就只有她了。
见朱槿半晌无话,楚唯就说:“我得到消息说林将军并没有死,只是不见了踪影,林将军心地仁厚,多次救黎民于水火,是个有功德的,想来必有后福。”
朱槿乍闻此言,自然是难以相信的,可哪个子女不希望父母健在,被楚唯这么一说,心中也燃起了些微的希望,忙问道:“公主,公主此话当真?”
本想问楚唯是从哪得到的消息,转念想到不应打探主子的部署,生生转了话头。
楚唯还真怕朱槿寻根究底,见她乖觉,心下一松,“这么大的事,我怎会骗你?只是——”
楚唯就叹了口气。
吓得朱槿几乎屏住呼吸。
“只是不知道林将军如今在何处栖身,你是他的嫡亲女儿,可能想到什么线索,我也好派人去查访。”
因怕朱槿心存疑虑,又道:“可怜林将军忠勇无双,竟蒙受这样的冤屈,想来竟与我楚氏的遭遇一般。”
朱槿冰雪聪明,哪里不知道楚唯的意思,心下感激莫名,“家中遭难时,我只有九岁,此时恐怕说不出是什么,许多事情还要仔细想想,公主且给我些时间。”
楚唯自然不会难为她,安慰了朱槿几句,见她脸色苍白,知道她应该是在努力回忆一些痛苦的经历。
楚唯极为体谅的放了朱槿回房,一边叫木槿进来吩咐她要好生看顾着朱槿,木槿吓了一跳,楚唯又不好明说,只是含糊的说也没什么大事,叫她去给朱槿炖一碗理中汤。
楚唯看着木槿复杂的神色,就想这丫头不知有没有心上人,瞅空要向朱槿打听打听。
紫檀带着韩雪峰来见楚唯。
楚唯见只有韩雪峰一人,就说:“去把沐侍卫也请来吧。”
这些日子,楚唯看得出沐川和韩雪峰关系非比一般,韩雪峰知道的事自然瞒不过沐川的,自己索性做个用人不疑的样子,更何况,她此时也是实在无人可用,早有收服沐川等人的打算。
沐川见楚唯不避着他,果然有些受宠若惊。
看着躬身侍立的两人,楚唯笑言:“千竹苑不比宫里,处处都是规矩,两位若真把我当主子,就坐下说话吧,我实在不耐烦那些虚礼。”
都这样说了,两人哪敢不坐,嘴上一叠声的道谢,捡了末座坐了个边儿。
离得可够远的。
楚唯也知道他们一时难以习惯与主子坐着说话,想想当初动辄磕头作揖的赵子恒,楚唯也不再难为他们,问道:“汇阳那边情形如何?”
韩雪峰立时正了正身子,恭声答道:“汇阳县的情形正如公主所料,县令吴之道为官不正,多有贪污索贿之事,纵容吴毅等富商土豪欺压百姓,这几个月来越发的变本加厉,据说是家里遭了劫,急着搜刮银钱应付年底的考绩。”
楚国官员三年一考评,今年正好是考绩的年份。
没想到自己一招劫富的举动,竟然给黎民百姓带来更多的苦难,到底是思虑不周,楚唯心里一阵的懊悔恼恨,放在木扶手上的手不自觉的用力。
韩雪峰正欲细说,书房里突然‘啪’的一声脆响。
唬得韩雪峰和沐川一跃而起。
发现竟是楚唯生生的捏碎了太师椅的雕花扶手。
紫檀惊得低呼一声,抢上去查看楚唯的手掌,楚唯意识到自己失态,轻轻的摆了摆手,长吁了口气道:“我没事。”
是想起了绿萝的身世吗?紫檀与绿萝同岁,是知心的朋友,此时见楚唯如此,心里也替绿萝感激。
她对武功深浅没有概念,只知道楚唯日日勤于练功,是以对楚唯这一捏的手劲儿倒并没有多惊讶。
沐、韩二人却是大大不同了,这可是黄花梨木的座椅,木质极为坚硬,楚唯这一招若是用在人身上,必定是筋段骨折的,就算是有天赋的习武之人,没个三五年功夫也练不出这一手,公主习武不过数月,怎么会有这样的功夫。当晚沐川与韩雪峰说起此事,韩雪峰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楚唯稳了稳心神,重新让两人坐下回话。
韩雪峰料想楚唯是恼怒吴之道鱼肉百姓,心想公主是个心善的,必定听不得世间惨事,就把本来要细说的用于佐证的几宗冤案给省了,转言道:“吴之道虽然可恶,但汇阳也不是没有好官,县丞岳云天就颇有口碑,多行救扶百姓之事,听说还曾冒险上书弹劾吴之道,但不知怎地,折子被压了下来,吴之道对他恨之入骨,可岳氏是当地的望族,吴之道一时没奈何,只好处处给岳家找不痛快。”
自己只让他去查吴之道,他却把其他人也都摸清了,还推荐了可用的岳云天,楚唯心中满意,脸色也缓和了些:“不知是什么人压下来的?”
韩雪峰踟蹰一下,道:“这个,这个属下也不甚清楚。”
是在考验自己的眼力吗?
楚唯就笑了:“我看韩侍卫可不像是会把不清楚的事情拿出来说的人呀?”
韩雪峰闻言大窘,连忙起身答道:“属下确实没查到实据,只是吴之道惯以钟大人的门生自居,且言语之中似乎与钟参军极为熟稔。”
钟秀亭?
也只有这个纨绔蠢材会包庇吴之道这种不堪用的人吧。若说是万世衡,她还真不信。
楚唯点了点头,吩咐紫檀重赏,又与二人到了声辛苦,便让二人去外院休息。
此时,日影已经有些西斜,暑气多少弱了些,楚唯并不急于回宫,信步在千竹苑里转悠了一圈。
路过染青斋时,看到了一墙的常青藤,郁郁葱葱,只觉得极是刺眼,楚唯眼睛一阵酸涩,险些掉下眼泪,前世自己和轩儿都极爱常青藤的,无奈北齐寒冷,总也养不过冬,后来轩儿就把花架子搭在屋子里,冬天供上火盆,竟真的绿了一冬。
那时她穿了极暖和的衣裳,披着大红锦缎狐裘领子的披风坐在常青藤的架子下,命人开了窗户,窗外就是鹅毛般的大雪。
轩儿还曾为她画了一副这样的美人图,宫里的妃嫔听说了,纷纷到她的藤架子下煮茶赏雪,她生怕别人会对这个与太子齐逸没半点相像的轩儿有所怀疑,慌得忙不迭命人把常青藤送给了皇后。
众人都夸她孝顺,她却是有苦自知,那以后,再也没在冬天养过常青藤。
楚唯回过神,连忙收了眼泪,匆匆的回了宫,回宫前却吩咐朱槿把染青斋的常青藤尽数拔了。
回宫后,韩雪峰的话,如芒刺在背一般,使得楚唯心里莫名的烦躁,陪楚昭吃饭时就有些神思不属,楚昭只当她是染了暑气,关切道:“长乐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传太医?”
楚唯一下子福至心灵,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扑簌簌的落了下来,楚昭见了,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慌忙拿着帕子给楚唯拭泪,一边道:“长乐莫哭,有什么委屈的,说与父皇,父皇给你做主。”
楚唯也借着流泪的功夫组织好了语言,听了楚昭的话,果然好了些,却还是抽噎道:“长乐身边有个叫绿萝的丫头,长乐听说她正巧是汇阳县人,就多问了几句封地上的事,哪知她却说汇阳县令害得她家破人亡,长乐自然是不信的,可绿萝素来也是个稳妥的人,索性就遣了亲卫去探查。”
楚唯说着看了楚昭一眼,见楚昭听进去了,续道:“今天那侍卫来回话,竟果真如绿萝所言,那个县令行事无德,欺压百姓不说,他还,还,还——”
说着说着,楚唯竟然说不下去了,抽噎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楚昭赶忙拍了拍楚唯的背脊,端了茶盏给楚唯,急道:“别着急,慢些说。”
楚唯喝了口水,果然气顺了些,哭道:“他还说搜刮的银钱都是女儿索要的!”
楚唯说着一下子扑到楚昭怀里,如同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大哭不止。
楚昭听了勃然大怒,根本没想调查的事,大笔一挥,亲自写了圣旨,“汇阳县令,贪污索贿、草菅人命,罪名之多,罄竹难书,革去官职,立斩不赦。”
连汇阳县令叫什么都不问,就下了诛杀令。
楚唯见了心中感激,却也叹息父皇行事太不谨慎,规规矩矩的给楚昭磕了个头,道:“谢父皇为长乐做主,只是长乐还有一事相求。”
楚昭亲自扶起女儿,“什么事,但说无妨。”
“所谓长者赐,不敢辞,可是今天有这个县令吴之道,明天又说不准派了个什么人去,说了什么话,女儿实在难以安心,斗胆求父皇收回封地。”
说着又哭了出来。
哪个有品阶的公主没有封地的!如若果真收回封地,长乐岂不是少了一份倚仗。
楚昭一阵的头痛,“长乐放心,父皇定然派个好官去。”
“什么样的官是好的?长乐又不认识他们,实难全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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