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婢妃 !“是!娘娘!”淑嫔腻声一语,转而笑道,“那海馥心呀,被皇上临幸之后,怕是皇上看不上,连个采女的身份都没给,一门心思憋在房里不出来,像是钻了牛角尖呢!今儿太皇太后仙逝,内务府晓谕阖宫上下,那海馥心听了,还倒是自己已封嫔封妃了呢!一时失心,便是疯了——四执库的高公公命她去擦洗皇上打算赏给白晓媛的玉如意,她竟给高高举过头顶,就那么摔碎了!适才给满院子的羽林军逮到,正捆在柴房里呢!”
宸妃听了面部多少有了几分迟疑,转而又唤了两个充当眼线的宫人问过,皆称海馥心疯了,正在四执库柴房里大喊大叫着自己要成帝妃了,正凤冠霞帔着,尔等不得挡路云云,其中夹杂无数污言秽语,叫人听了脸红。连心腹的桂桃前去打听了,回报的皆是馥心的疯言疯行——所谓三人成虎,人们说得多了,本是将信将疑的宸妃也是信了。
“真想不到,生得美貌,却如此不堪一击,不过是皇上临幸之后没给个采女的身份便疯了?真是可笑。”宸妃将几个宫人再次遣下去,乌云密布的脸渐是有了几分光彩,妖媚的眼里那针尖似的杀气终究是退去,忽懒懒一笑道,“这倒是省了大力气——婉茹,皇后那婆娘到底位列中宫,少不得给几分面子,你去报了她,遣个人把那海馥心丢去掖庭局养着便是了。”
“这由不得娘娘吩咐,嫔妾自会去安排好的。”淑嫔甜甜地笑着,屈膝道,“娘娘,嫔妾得了个好玩意儿,倒不敢擅专了。这就来献给娘娘!”
说着,淑嫔福身一礼,转身出了紫薇殿,不过一会儿。带着一个宫女折身回来。那宫女手上捧着个红绒盒子,其上描金镶玉,很是富丽的样子。
淑嫔知道,宸妃出身微贱。从前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在燮王府之时,不过是个卑微的丫鬟,后来楚翊瑄被送去瀚州草原做质子,宸妃跟着一起去了,吃了不少苦。后来燮王借外戚登极,楚翊瑄之父成为太子,他们才被接进了上清皇城含嘉宫——宸妃并不像皇后海兰慧那般养尊处优,对金银首饰也不那么上心,宸妃便不同了。
眼见红绒盒子被那宫女打开,里面横放一颗鸡蛋般大小的黑珍珠。所谓珠圆玉润,这颗珍珠圆得似是被精心打磨过。紫薇殿的灯光甚是明亮,照得它更是熠熠生辉,一瞬间便能耀花了眼。
宸妃眼睛不由得瞪得大了,但又在瞬间装得若无其事。心中却扑扑乱跳。
“这东西,打哪儿来的?”宸妃见宫女给她捧了过来,也不那么端着了,含着笑抚摸着,“本宫竟从未见过这么大的珍珠!”
“娘娘真会说笑,您见识广博,天底下还有您没见过的东西么?”淑嫔口中甜得像裹了蜜糖。“娘娘要说没见过,岂不是臊嫔妾等么?单单瞧您这紫薇殿,地上扫扫都比这珍珠贵重啊!”
眼见宸妃脸上略是显现出几分得意之色,淑嫔续道:“这黑珍珠,是嫔妾的表兄送来的。说到这东西的来历,倒有些说头呢——听说。精卫海上有只大乌贼,身长十余丈,专门袭击过往商船,缴袭了便拖进海中受用。过往商船无不心惊胆战,生怕遭遇了这个煞神。偶日。一条挨了风暴的商船缺水少粮,却见海上多了一座浮岛,驾船靠近,竟见是那大乌贼!
“众人刚要命大副驾船快逃,谁知一个眼黑的小伙却说,瞧那样子,倒像是死的,众人这才石头落地,细细看了过去——但见大乌贼是给个巨蚌夹住,生生饿死在海上。而那巨蚌被大乌贼缴烂了内脏,也是不活了。众人将这巨蚌拖到海上,取了肉分食,便发现肉中包裹多枚硕大珍珠,这便是其中之一了。”淑嫔娓娓道来,忙从宫女手中拿过红绒盒子,十分恭敬地捧给宸妃道,“娘娘便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主子,任谁也不配使这么好的东西,嫔妾今日就送予娘娘了。”
“淑妹妹太过客气了!”话虽如此,宸妃还是接了这礼物。
皇后身子不爽,楚翊瑄将将主理太皇太后丧事之权全权交给了宸妃——古来红白喜事丰厚,少不得钱银进账,人人见这是个肥差没事。如今淑嫔送了大礼,宸妃便假手淑嫔,让她主理太皇太后的丧事。淑嫔得了这美事,牵五挂四的,搜罗银钱珠宝到手软,把个伊宁宫库房堆得墙都要塌掉,自是不在话下。
再说馥心这头,淑嫔禀了皇后,说海馥心疯了,断断不可留在四执库,否则便是大大祸根,一定要皇后寻个干净去处。禧贵人刚被贬了位份,求情之力甚微。宜贵人付选侍皆是求了,亦抗不过宸妃的三言两语,再加之慕容雪瑗煽风点火,皇后只得将馥心暂且安置在宫内的万华殿养着。
万华殿位于上清皇城中环,东临天香园,西靠万寿山,前面是浩淼一波绿水,置身葱郁林中。梁朝以来,华族人笃信佛教,大燮亦将佛教奉为国教,并在这风水宝地修筑寺院,名为万华殿。
馥心给安置在禅房之中,并以地藏菩萨镇住房间。皇后仁慈,还让红蕊叶儿跟着她贴身侍候。
“皇后倒是个善心人,只是那宸妃太狠了,逼得咱们馥心装疯卖傻的,这会子嗓子都喊得哑了。”叶儿将门合上,一面给馥心倒了杯水,一面压低声音道。
馥心道了句谢,笑道:“哑便哑了,所幸有惊无险。”
“什么有惊无险,现在我们就足够险了!到这种鬼地方,怎会有出头之日?”叶儿还是不甘心,“咱们怎么能一辈子呆在这里!我们得救王爷啊!”
馥心莞尔一笑道:“大失莫逾亡也,身存则无失焉。”
“什么什么呀!你念得这是什么经啊!”叶儿不服气地说着。
“是《予学》吧,王爷从前也诵过的。”红蕊插口道,“意思大概是最大的失去就是死了,只要活着,就不算失去。大意就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吧!”
“正是这话。”馥心含笑点头。
“如今算是脱险了,下一步该如何是好呢?”红蕊越发觉得馥心真不简单,竟像个女神一般,能够次次化险为夷,不由得将她奉为燕琳若一般的主子看待。
“我仔细想着,定然要把这孩儿生下来——皇上如今只有皇长子一名皇嗣,若能一举得男,哪怕是个公主,亦是个上位的好机会。若能封个嫔位,成了一宫主位,不怕没有机会求得皇上救出王爷。”
“一宫主位,说起来容易坐起来难啊。馥心啊,你有这么大的志气,咱们可就放心了。只是在这万华殿里头,除了诵经的一群尼姑,还能有什么依靠呢!”叶儿说道此处又是泄了气,“我看,是没指望了!”
“叶儿,别泄气,总归是有机会的,咱们不是有个最好的帮手么?”馥心笑着说道。
“说起来了,那天真把我吓一跳呢,那穷酸书生竟然进宫当太医了!”叶儿咯咯捂着嘴笑,“他见了你,也以为见了鬼呢!他一直以为,上次给他解围的是慕容雪瑗呢,凭白多次请了平安脉,给她配了不少些养颜的好粉蜜呢!”
“正是呢,我也没想到是明少颐,他自然肯帮我们。”红蕊亦是点头赞同道,“有他帮忙,咱们这次也省心了不少。”
馥心倒是忧心忡忡,装疯之时,胡太医跟明少颐都替她诊过脉,恐怕两人都知道她身怀有孕——胡太医她不担心。高铭反复叮嘱过了,胡太医定然不会泄露半分。而明少颐,不过是途经慕容府的之时搭救的一个破落书生,他到底能有几分真心帮自己?馥心真的不敢肯定。此刻她忽然想起那日搬里四执库,明少颐偷偷塞给叶儿一个包裹,便叫叶儿取了来。
“一个穷酸书生,能送出什么好货?”叶儿撇撇嘴,把馥心要的包裹递了上来。
馥心没说什么,解开一层画布,显出一个油纸包来,其中竟是一个银灰扁盒,里头密密麻麻摆了三十多颗白色蜡丸,以及一张纸条,盒子角落里还塞着一枚小小的女戒,分明是馥心的那枚金戒。
馥心将扁盒子递给红蕊,取信来默读:
海小主金安!
臣明少颐叩拜请脉,以为是喜脉。在此叩拜恭贺。臣感念小主当日搭救之恩,特奉上一盒安胎药,小主每隔十日温水进服一丸,定保龙胎无虞。此物以当归、川芎、白芍、黄芪、厚朴、羌活、菟丝子、川贝母、枳壳、荆芥穗、生姜、甘草、艾叶配制而成。温脾安胎,益气补血最好不过。
臣盼小主再三珍重,安心养胎。
小主安心即可,所谓杳杳冥冥也,非非是是天,害人终自害,狠计总徒然。关雎主子定不得善终!
再拜小主金安!
康平元年六月初四急书。
馥心微微舒了一口气,从盒子里拿出那枚金戒指递给红蕊,又取了几封银子一并交于红蕊,说道:“明太医与我有大恩,你在宫门下钥前,速去太医院谢过,速去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