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耕田 !裴逸华就指着一对枕套上的鸳鸯戏水图,对裴子慧说道:“子慧,你看小姑绣得好不好?”
“好!”她几乎是不加思索便答了起来,又补充道:“小姑姑的绣工是大姑母教的吧?那大姑母的绣工一定更好了。”
“这孩子嘴巴真甜。”裴逸华摸了摸她的脑袋,咯咯笑着,“要说这绣工绣得好啊,咱们家中谁都不及你娘,我和你小姑姑都不及,你娘那绣工才真真是叫个好呢!”
对于裴逸华的夸赞,段氏只是一脸谦虚地笑着。
裴逸静那边却是白眼一翻,看向了别处,好似很不服气的样子。
“我娘也会绣花吗?”裴子慧歪着脑袋脱口而出。
“会,会!不但会,绣得那叫一个好呢!”裴逸华说着,似乎又忽然发觉到了什么,于是赶紧睃了叶氏一眼,又轻声道:“只是现在你娘她,她不绣了。”
裴子慧不再多问,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但分明已经感觉到母亲不再绣花这样事与叶氏有关。
一时间,气氛就有那么一点尴尬。
“哟!这都是些新花样吧?”裴逸华拿着那些用纸描的花样子,一张接一张地看,越看越是喜欢,眉眼都笑得弯弯得,直说:“真好看,真好看!”
“可不好看。”裴逸静瞥了她一眼,“这些个花样子可都是‘锦绣坊’的新货,据说都是一些文人墨客画出来的样子,现在就连京城的官家夫人小姐们也都绣这种花样子呢!这些东西可不是谁都有的。”
原来还没怎么着呢,这裴逸静已经将自己列为官家夫人那一列了。
再说那锦绣坊是一个绣坊的门面,专门卖一些绣工产品。位置在兰家沟向东,大约十几里路的镇上。虽说不是很远,但裴子慧从未去过,若是今日小姑不说,她还不知道这花样子也是可以卖钱的,不过经她这样一说,裴子慧的眼前似乎看到一缕商机。
值得一说的是,兰家沟虽然与京城只有一山之隔,但是并不是直接隶属京城的管理范畴,在兰家沟的正东方向,有镇,然后有县,再然后还有府。
她的目光随着裴逸华的手势,将那些花样子一一看来。
从头看到尾,都是一些简单的花花草草。复杂一些的也就是月季花和并蒂莲,画出这些东西,对她来说还真不是什么难事儿。
裴逸华又看了一会儿,就将绣品和花样子统统交还给了裴逸静,这才又转头对叶氏道:“娘!小妹今年十五了吧,收了秋转了年可就十六了,要是再不找婆家,可要成老姑娘了。一般人家的姑娘十四岁就该找婆家了。”说着瞅了裴子芙一眼,又对肖氏道:“大嫂你说是不是,你们子芙今年也十四了。”
“是啊!”肖氏瞥了微微脸红的裴子芙一眼,哼道:“闺女大了就得嫁人,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出愁。”
这话也不知道她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叶氏听的。
不过放在谁眼中,家里养了这么一个油瓶子倒了都不会伸手扶一下的小姑子,又要用大把的银子供她吃喝穿戴,外加一捆捆的好布料,一团团的好丝钱,那些个东西可都不是大风刮来的,都要用钱的。
而这钱又是谁挣的,这其中当然有肖氏一份。
闻听此话,叶氏瞟了肖氏一眼,却也没作声。
“娘,您对小妹的事,到是有啥打算?”裴逸华转头看叶氏。
见她不语又道:“我们丁家窑倒是有一户人家,姓靖。这靖家早前以拉脚为生,祖宗倒是积下了不少的银钱。传到他们这一辈的时候,这靖家婆子连生了六个丫头,眼瞅着快四十岁时,这才生了这么一个小子。从小宝贝疙瘩一样的养着,那可是穿金戴银含着玉长大的的主。娶媳妇的事这还没有眉目呢,人家那四间红砖黛瓦的大房子都盖上了,就等着选一个中意的儿媳妇娶过门呢。”
“拉脚”是古代的一种营生,即赶着马车,给人家拉东西。如现代的运输车一般。
叶氏听着,依旧绷着一张脸不动声色。
那肖氏却极是动容,挑眉喜道:“他大姑,听你这说法,这靖家还真是不错哩。”
“真真是不错呢!”裴逸华绘声绘色道:“逸静是我的亲妹妹,我坑谁也不能坑她是不?何况那靖家是我们丁家窑数一数二的富庶之户。两个老的领着一个儿子,家里足有八十亩农田,其中水田就有三十多亩,耕牛就有两头。而且那靖家公母俩就这么一个独子,等他们百年之后,所有的家产还不是都给儿子继承了,这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人家。”
裴逸华又道:“娘,关于小妹的亲事,我得好好跟您说说。小妹是在您手中娇生惯养长大的。不但屋里屋外的活她是一手不伸,若是让她到田里去,估计哪棵是草,哪棵是苗,她都分不清。那长得好看不顶饭吃,人家娶媳妇是要生儿育女和孝敬老人又持家有道的,若只图长得好看,买一幅画回去挂着好了,那画上的女子比小妹还好看。所以我看着那靖家的小子也是这般娇惯长大的,他们俩倒是合适,谁也别嫌谁。”
“咳,咳……”叶氏终于听不下去,连着咳了两声,又用鞋底子磕了磕烟袋,梗着脖子说道:“哼!那靖家再富,也只不过是几间瓦房,八十亩良田。逸华啊,你妹可是要嫁到官家当夫人当奶奶的,就是嫁不到府里,也要嫁到县里的,那靖家再好,祖上也只不过是个经商的,现在虽然务了农,可家中也是没名没利的,不妥不妥。”
“娘!”裴逸华的脸上微微变色,急道:“您想的倒是挺好,可这事能不能顺着您的心意去办啊?是,咱家小妹长得是好看,可是咱家在那府上县上的也没什么亲戚,又没什么熟人,谁来给小妹做这个媒人。再说那凡是有头有脸的官宦之家,还有那一群门当户对的小姐们等着配呢,哪还轮得到咱家小妹,除非,除非小妹愿意当小妾。”
“我呸!”叶氏脸色一变,狠狠地搡了裴逸华一把,气道:“这是你当大姐该说的话吗?什么当小妾,就咱家逸静这模样怎么看都是那非富即贵的命,就连那算命先生都说了,咱们家逸静这是要草窝里飞出金凤凰来,所以这门亲事我不能依,你要是想和那靖家拉笼交好,你找别人去,咱们家逸静肯定不行。”
“娘,您这么说可就不对了!”裴逸华本来温和的脸上,又飘上了一抹急躁,“那靖家可是多少有闺女的家里眼巴巴盯着想嫁的人家,我是好心怕别人抢了去,所以才提了小妹的事。您和小妹不愿意也就罢了,怎么还成了我居心不良了,我这不是好心办了坏事吗?”
叶氏神色缓了缓,似乎也发觉自己说话不太妥当,微微笑道:“逸华,娘知道你为逸静好,可是什么人什么命,咱们逸静和你们都不一样。她就不是在这山沟沟里刨食的野鸡,这地方是留不住她的。所以啊,这事儿你就别往逸静身上打算了,逸静的事儿娘心里有数,要不……”说着,她瞟了子芙一眼,笑道:“要不这事儿你给子芙说说,子芙要是能配上那样的好人家,还是咱们祖上积了阴德了。”
段氏带着裴子慧一直坐在一侧听着,但听到这里时却同时蹙了蹙眉。
叶氏的女儿配给靖家,她嫌人家没名没利,只说自己的女儿是只金凤凰,早晚要飞出这穷山沟的。可是换成了自己的孙女,她却说若是能配到靖家,却是祖上积了阴德了。
同样是裴家的孩子,待遇如此不同。
再看裴子芙,满脸煞白,显然是对这件事情如何发展下去,感到非常紧张。
而肖氏却一反常态,不但没有介意叶氏那难听的话,和她对待子芙与对待裴逸静那种截然相反的态度,反而咧着嘴笑道:“他大姑,你说我们子芙能配得上靖家吗?”
裴逸华一愣,没想到肖氏竟是这么个态度。
“娘,我不嫁!”裴子芙反驳道。
“去!”肖氏也不顾有外人在,对着裴子芙的胳膊就拧了一把,直拧得她“哎哟”一声后,肖氏才翻着白眼吼道:“大人说话,哪有你们小孩子插嘴的份,不嫁?不嫁你想嫁给谁?这么好的人家过了这个村哪有这个店了,若不是你小姑姑不愿意,还轮不到你这儿呢!”
本以为裴子芙不是叶氏的亲孙女,叶氏说话难听了点,也可以理解了。可这肖氏可是裴子芙的亲妈,她竟也在众人面前对自己的女儿如此不屑。
裴子慧抬起眼脸,看了看一直微笑不语的段氏,不由紧紧搂上了她的胳膊,心中暗自思忖:还是我娘好,她除了护我,疼我,还会尊重我。
想到这里,又突然想起自己订亲给葛二赖子一事,不由又对叶氏气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