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春色 !兰陵王走时,留了两百骑保护张绮。他走的第四天,张绮便接到了胡皇后的邀请。
胡皇后这人,其实最不喜欢规矩约束,她是找到了机会就要出来玩耍的人。这一次,她居然也来到了洛阳城。现在派了太监前来传旨,说是将在别院宴请各府的贵妇贵女,让张绮这个兰陵王妃也去。
这是张绮大婚后第一次交游,她不敢轻忽,当下着了一袭黑裳,把额头上画了一个木棉花妆后,便坐上马车驶入了的胡皇后在洛阳的别院。
张绮的马车驶入别院时,可以听到远处不时传来阵阵嘻笑声。掀开车帘一看,别院里外,到处都是慢步当车的贵妇贵女们。看到她们脸上的轻松,张绮也放松下来。
不一会,成史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王妃,到了。”
“恩。”
张绮应了一声,走下了马车。
出现在她面前的,虽进入十二月,不过今日冬阳暖暖,贵女贵妇们围着胡皇后,三五成群地或坐或站地闲聊着,入眼来便是一片姹紫嫣红。
张绮看了一眼,顺手摘下纱幔,曼步走向胡皇后。
随着她走近,四周已越来越静,隐隐中有低语声传来,“她就是张氏阿绮。”“好美。”“不美怎么能独占高长恭,逼得郑瑜无处容身?”“也是哦。”
议论声嗡嗡而来,众贵妇昂着头,朝着张绮上下打量着,表情中,隐隐有着不屑。
不一会,张绮来到了胡皇后面前。胡皇后正在与两个贵妇低语,看到张绮走近,她略点了点头,示意她不用多礼后,便不再理会。
胡皇后本不是一个喜欢礼数的人,她不用张绮多礼。张绮自不会凑上去没趣。当下她向后退出几步。
这时。一人阴阳怪气的尖笑的传来,“哟?这不是新上位的兰陵王妃么?啧啧啧,以一卑微的姬妾之身,生生逼下主母独占郎君。张氏果然好本事。”
另一个妇人也笑道:“你也不看看人家那小样儿。那张脸,天生就是吃男人饭的。嘻嘻,想来她除了床塌上逢迎。别的是断然不会的。也不知这样的主母,能不能撑得起兰陵王府?”
“高长恭那小子才不管这些呢。他呀,就是一个被狐狸精迷晕了头的蠢物!”
这个“蠢物”两字一出。张绮脸色微变!
就在这时,一阵少女的格格笑声传来,只见一抹粉红浓绿中,十几个贵女相拥而来。而这些贵女中,一个消瘦如梅,脸色苍白,双唇轻咬的少女走了过来。这少女。赫然便是郑瑜!郑瑜竟然与来到了洛阳!
是了,听人说过。好似她这阵子通过和士开重新攀上了胡皇后。
郑瑜一走近,便看到站在一株芙蓉树后,笑容浅浅,艳色无双的张红绮,顿时她脚步一僵,脸色越发苍白了。
自郑瑜过来,已有不少人在盯着她俩,便是那些说着闲话的妇人们,也饶有兴趣地向两女看来看去。
胡皇后也是,她津津有味地打量了两女一眼后,朝着郑瑜伸了伸手,“阿瑜,到这边来。”转眼又朝张绮笑道:“阿绮,你也过来。”
胡皇后这么一唤,四下笑声隐隐荡了开来。众贵妇贵女眨着亮晶晶地双眼,饶有兴趣地期待着发生些什么事。
见胡皇后下令,张绮笑了笑,她提步走近。纵是一袭黑裳,她也是绝世之姿,光站在那里,便让人感觉到天地都明亮许多。那浑然天成的气势,竟是一下子把盛装打扮的胡皇后压过去了。
这点胡皇后也感觉到了,她蹙了蹙眉,突然有点不舒服起来。
郑瑜看在心里,垂眸提步走近。她走到胡皇后的另一侧停下。
胡皇后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突然捂着嘴格格一笑,向郑瑜问道:“阿瑜,你恨阿绮么?”她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道:“如果你恨她的话,本宫在这里做主,让你甩她几个耳光如何?”
这话一出,四下一静!
郑瑜腾地抬起头来。
她紧紧地盯着张绮,咬牙说道:“我恨!”
胡皇后大乐,她拍着巴掌说道:“太好了,那你上前给她几个耳光!”
“谨遵皇后之令。”郑瑜朝胡皇后行了一礼,冷笑一声,便提步走向张绮。
她走得很慢,表情中带着一种猫戏老鼠的乐趣,似乎想好好享受一下张绮的怨愤。
张绮没有怨愤,她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看着郑瑜一步步走近。
今天这顿打,她不能挨,也挨不起。她是堂堂兰陵王妃,她的颜面,长恭的颜面都不可失。
不过她也知道,求胡皇后是没用的。她那种人想一曲是一曲,没个正形,不可以常理度之。求她,不过徒增笑柄而已。
张绮心思电转。
就在郑瑜走到离她仅有一步远时,张绮突然说道:“和士开,”这个名字一出,郑瑜双眼猛然一睁,心惊肉跳地想道:她要说什么?她知道了什么?
张绮瞟了猛然止步的郑瑜一眼,转眸看向胡皇后,浅浅笑道:“皇后娘娘,这扇人耳光的把戏没什么意思。阿绮到有一个建议,皇后听了一定欢喜。”
胡皇后闻言倒真起了兴致,她抬起头来高兴地问道:“什么建议?”
张绮一福,“如此天和日丽,暖日洋洋,正是人间难得的好时节。妾以为,不如我等聚饮于醉月楼?醉月楼中美酒美食虽不如皇宫精烩,却胜在一个新鲜,再说,那里不是还来了几个南地来的,擅长唱曲的小二么?”
听着听着,胡皇后心中一动,醉月楼的小二,可都是俊俏郎君……再说这洛阳城,陛下可不在,一切都是她说了算。
猛然的,胡皇后觉得呆在这里与这些妇人们闲话甚没意思了。当下她急急站起,朝着张绮笑道:“好主意!真是好主意。”她朝左右命令道:“诸位,我们到醉月楼玩玩去!”
这命令一出,众贵女连忙应诺,看到胡皇后对张绮笑逐颜开的模样,那打她耳光之事,自是谁也不敢再提起……
就在众贵女笑盈盈地张罗着转移阵地时,突然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转眼间,一个太监冲了过来,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满头大汗地嚎哭道:“娘娘,娘娘,大事不好了!周人围住洛阳城了!”
什么?
胡皇后吓得脸色一白,一屁股跌坐在地,而众贵女更是一个个尖的尖叫,骂的尖骂。郑瑜则白着脸,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一时脑中嗡嗡: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胡皇后年年都喜欢往洛阳跑,从来没有出过事,怎么这一回就出事了?
就在一片混乱中,一个清亮中隐带靡软的声音传来,“来了多少人马?四个城门防守情况如何?”
这清亮的女声一出,那太监抬起头来,而胡皇后众人,也安静了一些:丈夫们都在晋阳陛下身边听令,洛阳城尽是一些妇孺平民。此时此刻,能有一个人清醒地说几句话,也宛如是众人的定心骨。因此,她们齐刷刷地转头地顺着那声音看去。
开口之人,正是张绮。
见到有人询问,那太监急急说道:“是,是刚得到消息,豫州刺史太原王高士良、永州刺史萧世怡一道献城投了北周。如今,周人已经兵临城下。约莫估计有十万大军。”
十万大军?
北周的十万大军?
众贵妇一阵眩晕,她们虽然不是南陈士族那种不识烟火的女子,要平时最了不起的成就,也就是鞭死几个仆人,远远看到过烽火。现在听闻强大的周人起兵十万围住了洛阳城,顿时一个个手软心跳,直觉得人要昏厥过去。
要知道,自去年一战后,齐国精锐几乎一洗而空,周人则与突厥结成了同盟,两者虎视眈眈,齐人闻风丧胆!
郑瑜这时刻也白着脸,她手脚发软,心跳得要蹦出嗓子来。无力地坐倒在地上,她突然无比的后悔:要在晋阳多好啊,怎么就跟皇后娘娘跑到洛阳来了呢?都是和士开那混蛋,他要自己讨好胡皇后,才导致今日之祸!不错,她也罢,她的家族也罢,是想打一个翻身仗,可是如果命都没有了,翻身又有什么用?
有周围贵妇们此起彼伏地尖叫中,张绮清悦的声音再次传来,“皇后娘娘,当此之时慌乱无用,何不向洛阳王询问一二?”
这句话提醒了胡皇后,她勉力站起,白着脸说道:“也,也有道理。”
见她慌乱得站都站不稳,张绮上前,她伸出手扶着胡皇后,清清脆脆地说道:“娘娘不必慌乱,娘娘乃授命于天的至贵之人,必能逢凶化吉。”说到这里,她朝四周怔怔呆呆的宫婢太监喝道:“还不去备上马车?”
“是,是。”
张绮又转过头,朝着众贵妇叫道:“诸位夫人,如今敌人已兵临城下,如其在这里慌乱,不如叫上各家护卫凑成一军,以待洛阳王后用。”记忆中,洛阳之围最终是解了的,只要撑过这阵子等援兵前来就行了。
她虽然也是一个娇弱妇人,不过张绮有前世记忆为底,再加上上一次武威一役,她也算是从刀山火海中爬出来的人。因此比起一般人,便镇定得多。
众贵妇魂不守舍,只是呆呆地应道:“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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