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春色 !兰陵王显然运气不错,那一箭恰好卡在肋骨与肋骨之间,并无大碍。在用过药后,他便沉沉睡去。
而张绮,一直伏在他的塌旁,谁来也叫不走,直到第二天兰陵王完全清醒过来。
看着他终于睁开眼,张绮喜不自禁地唤道:“长恭,长恭。”唤了两声,她对上明亮的眸子,不由又是泪如雨下。
见她又哭,兰陵王头痛地蹙起了眉,他看着张绮“阿绮,我好了,我现在无碍。”
“我知,我知。”
“那你为何还要哭泣?”
“我欢喜,忍不住。”
兰陵王嘴角扯了扯。这时,成史的声音传来“夫人,药熬好了。”张绮连忙上前,从他手中端过药碗,把药碗放在几上后,她小心地扶起兰陵王,一汤匙一汤匙地喂起他来。
兰陵王蹙着眉喝了几口,目光瞟向一侧的成史“怎么还不走?”
“啊,是是。”
成史弯着腰要溜,张绮在身后唤道:“阿史,那些刺客是什么人,可有查清?”
成史回过头来,他摇头道:“杨受成还在查。”
张绮咬着唇,低声说道:“一定要查出来才是,不然,我怕还有下一次。”
“是,是。”成史愁眉苦脸地走了出去。
兰陵王这一养伤,便是足足十天,这十天中,张绮衣不解带,夜不上塌地服侍他,直到他大夫宣布他完全痊愈。
而这十天中,杨受成一直没有查出刺客是什么人。
兰陵王何等身份?他这一次遇刺,不仅是他的护卫,便是陈帝也给惊动了。在一番排查后,陈帝怀疑了好几波人,却最终都是没有证据。
不管无比惭愧的陈帝,自这件事后,张绮对上兰陵王也不敢像以前那般倔了。经历过一次失去的恐慌后,两人一独处,她便如最初那般,娇侬地偎着他。对他温柔备至,生活上唯恐照顾不周。
这一日,匆匆返回建康的兰陵王,在拒绝了几波前来探视的人后,回到书房与众将商量起事情来。
众将一退,正低头忙碌的兰陵王,便听到一阵轻巧的脚步声传来。混合在脚步声的,还有一阵他熟悉至极的幽香。然后,一双滑腻的手臂已然伸出,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
软玉温香贴紧,兰陵王低下头,看着紧搂着自己腰身的张绮,看着她那紧紧贴在自己背上的小脸,温柔笑道:“阿绮?”
“恩。”张绮应了一声。抬起头来。
抬头看着他的她,如画的眉眼间有着淡淡的娇慵,那流荡的秋波里媚意隐隐。她低低唤道:“长恭。”
“恩。”
“这一次。你可吓死我了。”说着说着,她的眸中泪光点点,扁着嘴,张绮无比委屈。
兰陵王转过头来,他宠溺地看着她,低头在她的额头上吻了吻后,轻声说道:“以后不会了。”
张绮脸贴着他的背,泪说又下来了“你这人不好,一点也不好……在齐国时那般对我。到了现在还受伤吓我。”
兰陵王连忙转身搂紧她,一边亲吻一边说道:“是,是,我不对。”
“你还对我一点也不温柔,动不动就板着脸装严肃来吓唬我!”
“好,我温柔。我以后一定温柔。”
“还骗我,还打击我的九兄。”
“是,是,都是我不是。”
张绮软软地伏在兰陵王的怀中,一边数落着他的错处,一边恨恨地想道:好端端的,陈国怎么会有刺客刺杀他一个外地郡王?还射了那么巧的一箭?他重伤垂死,成史他们一点也不伤心,还背着我悄悄的挤眼弄眼!这人真是越来越过份了,连这种事也可以弄出来骗我!
想到自己在他伤重时立下的承诺,张绮的火气越来越大,当下伸出手掐着他腰间的软肉,在兰陵王眦牙裂嘴地忍痛时,又娇娇地诉起委屈来“你一定心里在怪我,所以才老是对我板起脸。”
“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
……
嘟囔了一阵,张绮突然声音一提,清声说道:“长恭,那些刺客一定一定要逮到,不活剥了他们,我誓不罢休!”
她这话一出,站在外面台阶下的成史等人打了一个激淋淋的寒颤。
兰陵王听到她话中的恨意,却是大为欢喜得意,他点头道:“好,一定要活剥了他们!”
他这话不说也罢,一说,张绮却恨起来了,她掐着他腰间软肉的手猛一用力,在兰陵王的闷哼声中,张绮甩了甩手臂,这才心满意足地偎在他怀中,软软说道:“长恭,这种不对的事,以后不可再做了。”
这话一出,兰陵王一呆,瞬时傻了眼。他喉结动了动,想说一句“你都知道了?”可那话又说不出口。
软语相靠中,张绮扑闪着睫毛,昏昏欲睡着。
兰陵王目光瞟过她的眉,她的眼,她的樱唇,盯过她眼眸中的安详幸福,他低下头来,把自己的额头,抵住了她的额头。
他知道,她在发泄心中的不满,这很好,她早该发泄了。
此刻闭着双眼,勾起唇角的她,看起来是如此甜美,便是这天地之间,也是安谧而美好。风已停止了流畅,时间也不再流逝,远处的嘻闹和风雨,更是那么那么遥远。
也许,这便是圆满吧。
兰陵王闭上双眼。他呼吸着她吐出来的芳香之气,享受着内心深处泛出来的满足和安详。唇角含着笑,久久久久,都一动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似是张绮窝在他怀中睡了一觉后,兰陵王低声说道:“阿绮。”
“恩。”
“这世间本无净土,相对而言,杭州甚是不错,你要不要去看看?”
“好。”
“陛下虽然荒诞,可齐国终是我的家国。终有一天,我还是会回去。到得那时,你随我回去可好?”
张绮低低应道:“好。”
兰陵王一阵欢喜。他紧紧抱住张绮。喃喃说道:“阿绮,我这次一回去,便与郑氏和离了,然后我要娶你。要慎而重之,比上次风光百倍的娶你,阿绮,我要娶你,我要娶你……”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已是哑了起来。那麻麻酥酥,说不出是欢喜还是遗撼中。他低下头,把自己的脸贴在她的脸上,哽咽道:“那次大婚之日,我便悔了,真悔了……阿绮,是我太愚蠢,竟连自己的心意和你的处境也没有弄明白,这才让你和我白受了许多折腾。阿绮。以后不会这样了,我发誓,以后真不会这样了!”声音又是激动。又是斩钉截铁。
听到这里,张绮“恩”了一声,她长长的睫毛扇了扇,不经意间已有两滴泪珠儿挂在了睫毛尖上,盈盈欲坠。
闭上双眼,她哽咽地说道:“好,你等着你与她和离,等着你娶我。”
这句话一说出,无边的满足和踏实,同时涌上她的心头。
她激动。兰陵王更激动,他紧紧抱着她,紧紧地抱着。抱了一会,又低下头来胡乱吻着。一边在她的脸上印上一个一个的吻,他一边唤道:“阿绮,阿绮。我的阿绮……”
第二天,兰陵王带着张绮,率着属下离开了建康。三天后,一行人来到了杭州城。
果然,一进入这个城池,张绮便欢喜得小脸红朴朴的,来到西湖之畔时,她更是欢喜地跑了起来,到了用餐时都舍不得回去。
看她这样,兰陵王在一侧唤道:“杨受成!”
“在。”
“你和成史一起去吧,置上三十顷,不,置上百顷良田,购一个容得下千人的大院子,再购一个二进的小院子。这些事,几日可完成?”
他的声音一落,成史在一侧嘻皮笑脸地说道:“郡王,这个与时间无关,与金子大大的有关。只要钱多,半日足矣。”可惜,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杨受成一脚踢得远远的了。
赶走这两人后,兰陵王低头看向张绮。
此刻,张绮也在看着他,她美丽的眸子,瞬也不瞬地看着他。他们从对方的眸光中,看到自己的身影,以及满满的喜悦。
牵上他的手,张绮偎在他的怀中,低声问道:“什么时候动身去齐地?”
“再过一阵子,等陛下再催一催。”
这句话才说了三天,兰陵王又接到了邺城发来的飞鸽“突厥已破桓州城,长恭之家国,齐乎?陈乎?”
高湛在质问他,你的家国到底是齐国,还是陈国?
而这个时候,兰陵王进入建康,还不到二个月而已!不过二个月,便收到这般诛心的信,当下,兰陵王脸色铁青。
杨受成等俾将一动不动地站在他身前,每个人的脸色,都有点不好看。
陛下说话也太轻忽了,这等诛心之言,是这么轻易说出来的吗?
这时,在院子里踱了几步的兰陵王突然脚步一顿,他冷冷说道:“高湛已任性到这个地步了!”明知道兰陵王是不世勇将,明知道他对家国忠心耿耿,明知道他来到陈地,不过二月而已。在这样的情况下,他那刻薄的话,还是想说就说,这种心性为人,哪里能是一国之君所有的?
顿了顿,他突然问道:“成史。”
“属下在。”
“若是由你率着三百余人留守此处,护着夫人。可能保她周全?”
这话一出,众护卫齐刷刷抬起头来。兰陵王这是什么意思?想把张绮留在陈地么?把她留在此处,原不算什么稀罕事,可这些护卫十分清楚,郡王可是一日也不愿意与张氏分离的。把她留在此处,他舍得么?
对上众人疑惑的表情,高长恭苦笑道:“高湛心性,我信不过。”
原来如此,他是怕高湛对张绮动了心思,想要惹指于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