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春色 !陛下选妃在即,各姑子要留在府中准备准备,学堂在授过一堂课后,便宣告休学一阵。
说是休学,张绮和众姑子一样,案头上多了一本谱牒。这阵子,她们要努力把这上面的内容背熟。
时值乱世,说不定哪天国破了,家败了。
国可以破,家可以没落,可她们高贵的血统,必须要记住。钱财手打 所以,每个姑子都应该把自己的族谱背的滚瓜烂熟。
如果有一天,一个姑子流落数年甚至数十年后,再次回到找到家族,她便需要背诵这些东西,以证实她的身份。如果是郎君,便是你众生无法回到故土,无法找到家族,你也要牢记这些,以传承给自己的子,自己的孙,让他们谨记,他们的血脉他们的祖先,是何等的高贵。
各庶出姑子,不管愿不愿意嫁入皇宫,都开始张罗起来。而大显才艺,又被陛下单独召见过的张绮,更被张氏看重。这两天,锦服华裳,流水般的涌入她的房中。金钗花钿,羽佩明珰是一样又一样地摆在她面前。
张绮站在房中,一边任由几个破字量着身形,裁制为她个人准备的新裳,一边听着两个妇人不厌其烦地告诉她,如果被陛下选中,她要如何才能在后宫立足,如何得到陛下的欢心。
这些事现在来做,显得很仓促,可没有办法,知道张绮在萧府宴会上大出风头,她才得到张氏和世上众人的正眼相看。
一连三天,都被关在房中接受教导,眼看再过两个时辰皇宫要开宴了。那两个授课的婆子才开始退去,众婢女抬着浴桶,端着上好的脂粉拿着为她特制的衣裳,流水般地来到房间。
阿绿站在一侧,望着那热气腾腾的浴桶,不由向张绮担忧地看上一眼。
这阵子,张绮用一种粉末泡水,以掩去那莹润的肌光。更一直把头发罩着,以挡住她那明秀的小脸的事,阿绿都清楚。
眼下这么多婢子,她们定会服侍阿绮沐浴,那阿绮再也遮不住了,怎么是好?
忍着泛起的焦虑,阿绿又看向阿绮。
张绮一直很娴静,她静静地站在一侧,直到众婢女把一切张罗完毕,开始向她筹拥而来时,才开了口,“你们出去吧。”
抬起头,张绮异常坚定地说道:“我不惯被生人服侍,这里有阿绿就可以了,你们出去吧。”
几婢一怔。
她们同时看向朝着浴桶撒下花瓣的婢女。
那婢女停下动作。略想了想,她朝着张绮福了福,“谨遵姑子之意。”带着众婢女向外退去,来到门坎,她又向张绮福了福,道:“婢子们便候在外面,姑子沐浴完毕,叫唤一声便是。”
“知道了。”
几婢一退,阿绿便迫不及待地关上了房门。看到这主仆两人的动作,一个婢女扁了扁嘴,不屑地嘀咕道:“不惯被生人服侍都想说就说,真不像个世家姑子。”
另一婢低声道:“你管她呢。她本就是一个私生女。”
约莫半个时辰后,房中传来一声轻唤,“进来吧。”
“是。”
房门打开,众婢游贯而入。那领头的婢女一进去,便看向张绮着了木屐的小足。
那足,白嫩水灵,几根可爱的小巧的足趾俏皮地紧紧拘着,指甲粉红,倒是洗干净了。
又把她其他地方打量一番,确定张绮着实洗的干干净净后,那婢女才含着笑,领着众婢上前,开始给张绮穿裳,梳理秀发。
玉梳晶莹,慢慢从乌发间穿过,那婢女看了一眼铜镜中张绮姣好明透的五官,忍不住说道:“绮姑子无处不精致。”她抿着嘴笑道:“若是肤色能再好一些,眼神能更明亮一些,定能更美丽。”
好眼力!自己特意“装扮”过的两个地方,都被她指出来了。
张绮腼腆笑了笑,似被她夸得羞涩了,下巴都落在胸口上了。
那婢女手指拂过张绮的颈项,被它细腻的触感所惊,又感慨地说道:“姑子若能再白亮些,定可以美过旁人。”
她说的旁人,是旁的姑子。各大世家的姑子,哪怕是庶出的,也无一不美,她这句话,本身便是极大的夸赞。
瞟到那婢女不无遗憾的表情,张绮头更低了。
大半个时辰后,发髻高挽,脂粉略施,穿上最适合身材肤色的新裳的张绮,在阿绿的扶持下,缓缓站起。在她的身周,几婢同时眼睛一亮,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好一会,一个婢女才赞道:“今日方知绮姑子之美。”
张绮依然腼腆地笑了笑,在阿绿地扶持下向外走去。
林荫道上,张府庶出姑子们都装扮一新,正在婢女地扶持下,向马车停放地地方走去。
看到张绮时,还一些目光都滞了滞。
以前的张绮总是额发罩脸,低头不语,穿的裳服也是老旧的制裳,她们这是第一次看到盛装打扮的她。
竟是个美人了。
窃窃私语声中,众姑子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张绮身上太久。南朝春色吧 毕竟,便是盛装打扮了,她的长相也只是与她们不差多少。
姑子们坐上马车时,张轩等郎君的马车也到了,随着一声喝令,车队缓缓驶动,出了府门。
张轩示意驭夫加速,马车来到张绮身边时,他看向额头突出,上面还贴着花钿的张绮,含笑说道:“阿绮这般模样甚好,以后便这样吧。”以前那种土土黯黯的摸样,他都看不下去了。
张绮俏皮一笑,道:“是,谨遵九兄之意。”
在张轩的笑骂中,她歪着头向张轩说道:“九兄,我们装扮得如此认真干嘛?贵妃只有两个,定是王谢的姑子,再要挑,也会从萧府中选两个,轮不到我们张氏女啊。”
话一出,张轩抬起头,诧异地看着张绮。
直过了好一会,他才问道:“阿绮怎么知道的?有人跟你说了?阿绮好聪慧!”
这还用说吗?陛下与世家联姻,当然会选最有影响力的几府。
张轩之所以这么惊讶,实是这个时代的南方贵族,因生活方式所囿,先天少了对大局的判断和眼光。他们看到的,想到的,全部是纤柔琐细的小事。张绮所说的事虽然简单,可绝大多数的姑子郎君,都不会,也不屑去寻思。
张绮因那模糊的记忆,对于事实政治,有着本能地认知。可她不会说出来,也不能说出来——郎君姑子们都对这种事表露出不屑,你却背道而驰,只会把本来便溶入困难的自己,彻底隔离与众人之外。
赞了一句后,张轩便不再以为然,他笑道:“轮不到都不要紧,今晚陛下选过妃后,张绮便可以订亲了。今晚的郎君,你也要好好相看相看哦。”
“恩。”
张绮刚应了,张轩朝后面看了一眼,突然道:“萧府的马车来了。”
见张绮沉默,张轩朝着张绮认真地说道:“阿绮,萧莫再好,你以后也不要想他了。你与他是不可能的。”
张绮连忙应是。
见她乖巧,张轩笑了笑,把头缩了回去。
进入宫门了。
这时的御道上,挤满了各大家族的马车。车马川流不息,却无人声喧哗。
在夕阳落下地平线时,张绮等人也来到了陛下设宴的大殿。彼时大殿中灯火通明,酒香飘香,各大家族正在一一入席。
张绮左后不久,便感觉到有一束目光正盯向自己。她抬头看去,看到的,却是侧着头,倚柱而立,正与旁边一郎君低声谈笑着的萧莫。
是他啊。
张绮又低下头。
知道今晚上的宴会没有自己什么事,张绮表现轻松,在她旁边,几个张氏姑子却有点紧张。陛下年轻俊伟,心仪他的姑子不知凡几。
嗡嗡声中,各大家族还在入席。
又过了二刻钟,喧嚣声大作,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传来。
锦服华服的年轻陛下,在一众太监地簇拥下大步走来。
他在正中入了座。
直到陛下落座,那些闲闲散散站着的年轻贵族们,才施施然走来,在各自的塌几上坐下。
这一次设宴,与上次宴请使者不同,皇帝便是看中了哪个姑子,也不会当众选出。而是会在她们归府后,再发圣旨前来。
也有相同的地方,那就是,姑子们依然坐在最前面,可以让陛下清楚看到。
喧哗中,陛下目光转了几转后,轻噫了一声,“那是谁?”
他指的,正是张绮。
一个钱财手打对各家姑子情况都了如指掌的太监看了看,凑到他旁边说道:“是张氏的那个私生女,陛下见过的。前几天她奏了一曲《逍遥游》,听说技惊四座。”
皇帝轻噫了一声,道:“原来是她,装扮一番倒也可人。”
“那陛下要不要?”
皇帝摇了摇头,那太监打了一个手势,让身后的书记官把张绮的名字划掉。
又瞟了几眼张绮,皇帝的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突然说道:“周国宇文邑上位,我陈国将排使相贺。张绮既有大才,自当显耀于世,把她也列入出使名单吧。”
那太监听到这里,南朝春色吧 先是一怔,转眼明白了:齐国高演近期气焰嚣张,颇有取代高洋之势。若是高演成了齐帝,那高长恭必被重用。上次宴会时,张氏阿绮那般摸样,都能入高长恭的眼,现在她的摸样,怕是更会让他上心......陛下一直想与齐国结成同盟,共抗周人。陛下这次派张氏阿绮出使,怕是有这方面的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