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航一六四二 !申晨这丫头是一个矛盾的人,通常的时候她都恪守着自己的原则与底线。比如她那种宁缺毋滥的择偶观,再比如对澳洲经济建设的各种深思远虑。而当处理的对象变成与自己关联不大的南明政府的时候,这丫头的态度就会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所以当史文博兴冲冲地找到她,说了邵北的馊主意的时候,这丫头顿时满面红光地〖兴〗奋起来。而后仅仅用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就初步拟定了捐纳的各种分级制度。
下到生员、监生上到四品知府,从诰卷、铁卷,到公、侯、伯的封爵,除了老朱家的自留地郡王之类的爵位,就没有一个能逃得了这俩人的黑手。林林种种列了一大堆清单,初步拟定了价钱,史文博马不停蹄地就找上了马士英。
大明首辅马士英最近很上火。当然,老马不是什么忧国忧民,两袖清风的〖道〗德伟人,卖官靠爵这种事儿老马跟曾经的铁杆死党阮大诚没少干:但老马这人也绝非大奸大恶的秦桧。弘光之前,他马士英就遍历封疆,对实物颇有才干,远不是那些只知道清谈的东林党可比的。到了现在,虽然在士子心里,依旧是毁誉参半。赞叹者有之,不屑者更是大有人在,但老马在老百姓心里大明郭子仪的名号已经坐实了!
至于谁疯狂敛财,卖官嚣爵之类的。一个是身边的鸡犬所为,再一个…人嘛谁都有自我膨胀的时候。此前谁能想到崇祯会吊死在煤山,而后待在南京的他会趁势而起,陡然变成了大明朝的首辅?那一阵子,每天忙活完了回家倒头就睡,待第二天早晨下人管自己叫阁老他总要掐掐自己,生怕这是一场梦。
如果按照正常的轨迹他马士英恐怕一辈子都别想当这大明朝的当朝首辅。不过话说回来,若非他马士英勉力支撑,如何会有现今的局面?单靠那些科道言官,东林清流,只怕不待满清南下那些泥腿子就得把这弘光朝给灭了。
朝为田舍翁,夕登天子堂。换了谁,谁心里头不美?
那些阿谀奉承拍马屁的,虽然老马心里头明知道对方是有求于自己,说的多半口不对心:那些送了厚重礼物,卑躬屈膝的,指不定转过头来把自己骂成孙子但这又有什么关系?他马士英功成名就,一朝得揽大权,要的不就是这种风光么?
再之后满清突然南下,马士英为了自己的小命捎带脚的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力排众议,hua大价钱请了澳洲援军。这澳洲援军可了不得,一场扬州战役愣是将多锋的二十二万大军给灭了。不但如此,先前大家伙担心澳洲人打完了赖着这地方不走,结果人家澳洲人打完了就急吼吼的要撤军。
虽说hua费的银子让人肉疼,可马士英打心底里依旧感激澳洲人。
别看澳洲人言谈粗俗,利字常挂嘴边,让人不齿。可人家澳洲人办的事儿,绝对是光明磊落的君子所为。合约上规定的人家不打折扣的执行。想想自个儿当初的小人之心,老马甚至都有些脸红。
不管怎么说,局势暂时是稳定了下来。老马这时候的心态又发生了些许的变化。抬头看看,面前除了个造粪机器,朝堂之上再没有旁人站在自己前面:没事儿翻翻账本,好家伙,不知不觉自己的家产已经到了这份儿了?一时之间老马甚至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足足过了好些个日子,老马做了一个新的决定……他要当名相,他要力挽狂澜让自己的名字跟郭子仪并列,他要青史留名老马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也是一个俗人。既然是俗人,自然有自己的需求。根据马斯洛的需求层次来解读老马做出的选择完全可以理解。
你看看,首先说生理需求老马腰缠万贯,锦衣玉食,娇妻美婢无数,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再说安全需求,首辅矢人出来进去的,总有一队穿着黑西装的黑水保镖跟随。那些保镖身手了得也就罢了,而且还刀枪不入(陶瓷防华背心)。据说一旦有危险,这些保镖头一件事就是挡在马士英身前,为其挡住一切危险。更有意思的是,那些澳洲人似乎担心老马的健康问题,每个月总会有一个澳洲大夫穿着白袍子亲自上门,又是测血压又是各项检查的,并且还开出了一份严格的食谱。有时候老马都奇怪,怎么自己的健康,那些澳洲人比自己还要上心?
至于社交需求与尊重需求,更不用提。人到了老马这份儿上,简直就是“莫道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了。
算来算去,就剩下自我实现这一条了。怎么自我实现?他马士英是大明首辅,在眼前这种情况下,实现自我的唯一目标自然就是中兴大明!
为此,老马这回真是殚精竭虑,竭尽所能了。他不但摒弃了门户之见,毅然跟史可法那块茅坑的石头化干戈为玉帛,还私下里把自己敛财所得捐助国库。可以这么说,现在的马士英,跟一年前的马士英,
简直就是天壤之别。最起码,人家老马的层次不一样了。
但尽管如此,也丝毫改变不了大明朝现在的窘境——缺钱!
澳洲人赞助的低息贷款是好,可那玩意早晚得还啊,利息再少,每月下来都是一大笔的负担。
而且,总不能单纯的指望着靠澳洲人的借款过活吧?
朝廷开支用度,各军粮饷,各级官吏的工资,皇宫宗室的禄米,还有赈灾的意外开支……一桩桩一件件的叠加在一起,巨大的缺口让老马头大如斗,根本就不知道如何下手。
倘若还能有旁的主意,他老马何苦推行厘金?地方上一旦有了财政大权,岂不是就有了对抗〖中〗央的资本。他老马现在可不是什么封疆大吏,而是大明朝的当朝首辅,哪个首辅甘心放权给地方?
盛世〖中〗央,乱世地方,此乃古今通用的道理。眼下将练兵、筹饷的大权都下发了,这就等于从今往后他老马的控制范围仅仅局限于江南三省。再出去,那就是那些封疆大吏,总督、巡抚的天下。长此以往,只怕国将不国啊。
可化能有什么办法?不推行厘金,不把巨大的包袱卸掉,按照那些澳洲顾问的话,大明的财政不出两年就得破产。单单是新建的武毅军,就足以消耗光大部分的借款。
叹息了一声,过去的事儿就不琢磨了。老马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期待着那些澳洲顾问能给点实用的好主意。
下了朝堂的老马正跟这儿喝参茶呢,管家进来报:“老爷,顾问史先生求见,说是对朝廷的开源节流有新的想法。”
“哦?赶快请!”老马一听就高兴了,整了整衣袍,亲自在堂口迎接。
见了面,两人问候寒暄一番,待坐定了,不用老马问,史文博急吼吼地将一叠文件递过去:“首辅阁下,这是顾问团一些新的想法,很具实际操作性。”那文件满是蝇头小楷,显是通晓简体字的秘书重新卷写过的。老马戴了老hua镜,细细查看,然后越看眉头皱得越深。
“史先生,……,这岂不是卖官畿爵?”“首辅阁下,您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史文博豁然起身,挥舞着手臂,用尽诱惑性的词语辩驳着:“这叫捐纳,并非卖官靠爵。捐纳制度是为了弥补朝廷的财政空虚,同时简拔埋没在民间的人才出士。我个人认为,捐纳制度是对大明现在科举制度的有益补充。只要出台严格而合理的官员审查机制,捐纳制度不但不会成为弊端,反倒会成为一条良策!首辅大人,您也看到了,那些走科举出来的人,大多是什么货色…当然,虽然也有首辅大人这样的贤才,可毕竟是少数。做官,说到底跟读书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史文博这头口水四溅地说着,那头老马苦笑着垂着头翻阅着文稿。要说捐纳,大明朝也有捐纳。只不过没史文博的建议书这么彻底。平头百姓要想当官儿,并且不走科举的道路,就得认捐,成为生员或者监生。而后在府学或者国子监学习一段时间,再去吏部走关系出缺。但走这条道的人,最后都是不入流的小官,当个县丞、推官之类的,哪儿不是了?正印的县令都别想。
至于史文博这份抄自“我大清,并加以完善的捐纳,实在是太太…老马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好家伙,若非郡王、国公、辅国将军之类的是老朱家的自留地,这史文博一准明码标价卖将出来。不过转念一想,这事儿倒是可行!
什么人肯掏大把的银子来收入微薄的小官?除了个别热衷权力的家伙,绝大多数都是商人!那些商人此前就是捐纳的大户,图的不是别的。大明朝糟糕的户籍制度,让这些商人行走江湖十分不方便。而有了生员的身份就不一样了,上哪儿去都没有阻碍。
这么想来,估摸着没多少人真正想当官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