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航一六四二 !闹钟声响个不休,邵北纠结着眉头,先是蒙着被子左右打滚,但被子的厚度并不能阻止刺耳的声波。然后,邵北探出左手,在桌子上反复地摸索着,好半天才摸到,闹铃声随即停息。
没了吵闹声,邵北却也睡不着了。他掀开被子,睁开双眼,用双手不停地揉着发胀的脑袋。床头的日历上显示,已经是正月初七,回想起过年的七天,邵北不由得感叹一声,还真是比平常还累啊
放假比上班累,这恐怕是现代人的共识。尤其是过年,积攒了好长时间的家务事需要处理,亲朋好友要一一拜访,有时候甚至如同赶场子一般,这桌刚散,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一桌。过年七天下来,终日泡在酒桌上,睡懒觉的时间都没有,能不累?但这种劳累,只是肆意放纵玩乐,透支睡眠的劳累。工作的时候回想起来,还会有一丝的盼望。
而现在过的春节,则里到外的身心俱疲
从大年初一开始,邵北便与荆华两人出双入对的频频出现于各种酒桌饭局以及聚会上。熟识的朋友自不用提,难得聚在一起,除了拉拢一下感情,也要谈一下对即将召开的全体大会的看法;平素交集甚少的,也要抓紧时间碰个头。攀攀关系,试探、交换一下意见、看法。
熟识的朋友倒还好说,大家彼此熟悉,有什么径直说出来。即便有不同见解,发生了争吵,也不过是就事论事。过后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而那些熟识的陌生人就……邵北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应对。过于年轻没什么城府的倒还好说,胡侃一通,冷不丁的就来上一句:“你对我提出的《反垄断法》有什么看法?”
或者是:“你认为应该加强公权么?”
直来直去的问题,会留给邵北足够的反应时间,从而在不得罪对方的前提下,说出自己不同的见解。
如果对方是那种城府颇深的,那可就要了亲命了这种人会兜上无数个圈子,拐了七八个弯儿,在你警惕心放到最低的时候,提出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比如‘前天我看了个电影,看完了有点疑惑。那个元老会,是古希腊独创的?’
再比如‘老美那一套过时了。总统就是个摆设,权力都在哪些财阀手里。两极分化太严重……’
这个时候如果你顺着对方的话茬,说出自己的见解。一个措辞不当,就可能被对方列入黑名单,认定为政治对手
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在脑子里反复过上几遍考量出对方的真正意图,而后再斟字酌句、小心翼翼地回答……这事儿不比参加脑筋急转弯的竞赛容易。尤为劳心劳力。
白天忙于应酬,晚上睡不着还要再三思索。一方面辨别自己人与对手,另一方面勾勒着中南如今的政治版图。如此连续几天,除非是没心没肺,否则换了任何人都得憔悴上三分。
当然,这种事儿并非只有邵北自己遇到了,事实上几乎每个人都遇到了。这几天下来,每一天,穿越众睁开眼,首先就对着记事本发愁。上头记载着今天若干邀请。
不去就是得罪人,去晚了或者去了之后点个卯就走,也比不去强。发愁之后,就得按照远近亲疏排号,思索着哪个必须去,哪个去点卯就好,哪个去晚了也没事儿……
等把这一切都分派好了,着急忙慌的就得出门,而后周旋于酒桌、酒会之上。或者觥筹交错、杯盘狼藉之后,拉着某个家伙,也许是被某个家伙拉着,小声地交换着彼此的诉求;或者故作绅士、淑女,挂着露出八颗牙齿的笑容,端着酒杯在一个又一个小圈子之间周旋。
“这个问题你怎么看?哦……这个有分歧,没关系,暂且不谈,我们来谈谈这个……你也支持这个,我一眼就看出来咱俩是同类了。”
“瞧见那谁没?我跟你说件事儿,你可得保密……那谁前一段写了一份报告,你知道什么内容么?不知道?我告诉你,那谁居然支持那事儿你也别跟着生气了,等全体大会上咱们一起投反对票,把那谁的意见给否决了。”
“……这绝对是无稽之谈,我从没有说支持这个提案……什么?那小子说的?回头我找他算账去……我再强调一遍,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我都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坚决反对该提案。这不符合澳洲的利益”
先是彼此试探,大约分清楚谁是可以拉拢的盟友,谁又是绝对需要打压的对手。再然后,某些人开始在公开场合宣扬自己的政治理念,希图通过这种方式,说服大多数人来赞同自己的提案;而另一些人,则本着求同存异的理念,与自己理念存在些许偏差的人偷偷地交换着彼此的意见。
前面那几条,彼此都没意见吧?那来说说后面的,这条你肯定坚持是吧?没问题,我可以支持你的提案,但反过来,你需要在那条提案上支持我……
事情发展到了最后,整个春节假期,完全成了全体大会前穿越众之间交换利益的准备期。
想起这几天的所见所闻,邵北一阵苦笑。隐约之中,两个对立的利益集团已经成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组建ry。但这不是问题所在,真正的问题是,因为彼此的利益诉求不同,穿越众已经政治上分裂了。政治上都分裂了,经济上的分裂还会远么?再扯远一点,两个政治、经济集团,再各自掌握着军队,那内战岂不是一触即发?
这绝不是开玩笑,而是邵北的亲身体会。起先他还在纳闷,怎么大家伙一个个的都那么热情?当时琢磨了一下,只当对方对谁都那样。可过后一想才琢磨过味儿来,他邵北手里头可是掌握着军队呢黑水雇佣兵的素质虽然比不上正规军,但不可否认的是,那也是军队
猛然想到对方并不光明的意图,邵北当时就出了一身的冷汗。中南平静的表面下,还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随即,邵北又想起昨天晚上吴建国亲自登门造访,与自己进行的那场谈话。当时开门,瞧见来人是吴建国,让邵北很是差异了一阵。按说老吴那么个老狐狸,早该有了下课的准备,这会儿上门拉选票,还来得及么?
但三两句话说开之后,老吴的意图完全出乎邵北的预料……老吴居然提出,让邵北支持费老当选新一届的总理。还说他是好不容易才说服费老的。而支持费老的理由很简单,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有费老看着,把握着大局,中南出不了乱子。
凭良心讲,邵北从不关心谁坐上总理的宝座。在他看来,那位子就架在篝火之上,谁坐上去谁不讨好。就算老吴意外获得了连任,邵北也不会反对。当然,再下一次的选举,邵北绝对会反对老吴继续当选。一个人长期坐在一个重要的位置上,那对所有人来说都过于危险。
邵北觉着老吴看问题有些偏颇了。老吴依旧按照当初的那一套老眼光来看问题,认为蛇无头不行。以为只要选出个好的领导者,大方向不出错,底下再怎么也不会乱起来。
而在邵北看来,澳洲迫切需要的,也是所有人该关心的,是澳洲建国之后的一切制度。有了严格的、严密的、不可能朝令夕改的制度,约束权力,制约权力,监督权力,那整个国家就会在这套制度之下健康发展。至于谁去坐火堆之上……重要么?哪怕就是把个白痴放上面,有国会的约束,澳洲也不可能乱套。
当然,说到底制度是人制定的,执行同样靠人。大家大多都是二把刀政客,实在没什么经验,有漏洞也在所难免。而且,对于澳洲来说,一个英明的领导者总会比一个蠢货要有用的多。但在竞争机制之下,蠢货即便当选了,也会很快被大家伙赶下台。
所以,澳洲的问题,归根结底是制度上的问题。这些天来,大家伙一直忙活的,就是彼此利益交换,用以制定出一套大多数人都满意的制度。
‘踢踏踢踏’的拖鞋声响起,荆华端着托盘笑吟吟地走了进来。径直坐到邵北床头,放下摆放着牛奶、煎蛋的托盘,而后轻吻了下邵北的额头。
“早啊。”荆华精神奕奕地问候道。
“早。”邵北的回答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邵北愈发地感觉女人是完全不同的生物了,经历了劳心劳力的春节,自己累得半死,而荆华这丫头居然还精神头十足最要命的是,这丫头频频出席各种场合的同时,还得抽出时间来安排婚礼事宜,并且完全拒绝了邵北想要帮忙的意愿。理由是,荆华坚持要办一场没有遗憾的婚礼,而邵北严重缺乏艺术细胞,只会将之办成暴发户的婚礼。
三两口吞了煎蛋,将牛奶一饮而尽,邵北擦擦嘴问道:“好吧,今天又是什么安排?”
荆华微笑着说:“好消息是,理论上讲今天你只需要去跟某个家伙碰面,剩下的时间完全可以用来休息。”
邵北挑了挑眉毛:“那坏消息呢?”
荆华露出八颗整齐的贝齿:“坏消息是,你要见的那个家伙是你的合伙人。”
“毒贩子麦克兰?”邵北倒头闭眼,嘟囔着:“好吧,我会去找他的。但得是下午……因为下午阳光足一些。”
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