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航一六四二 !‘啪’,右手狠狠地拍在脖子上,放下来摊开在眼前,掌心赫然是一只血肉模糊的蚊子。
“难以置信,这些该死的蚊子似乎有骨头”阿贝尔塔斯曼抱怨了一句,随即提起笔,借着烛光继续写下去:
“……1643年4月1日,晴。
对于某些蠢货来说,今天是新年(注一)。早晨的时候,船上的厨师在面包里掺了芥末,我发誓,那味道会让所有人终生难忘。如果你有幸尝一小口的话,亲爱的,哪怕是一小口,我保证你会记住这种奇特、诡异、充满刺刺激性的味道。当然,作为报复,可怜的厨师一整天都在摔跟头中度过。要我手下的水手可是十分善于整人的。
我也受到了牵连,就在刚才……也不知是哪个混蛋在我的鹅毛笔上抹了辣椒水。我怀疑是我的二副布隆克干的,只有那个家伙才会那么细心地观察到,我在写信的时候会经常性地吮手指。
这一天真糟糕,你必须要时刻提防着手下人的恶作剧。不要怀疑这些水手的恶作剧创意,哪怕我已经跟他们相处了四年,十分熟悉这些家伙,一不还是会落入他们的陷阱。
虽然如此,但大家的士气总算有了点起色。好吧,我猜如果你永远也收不到我的上一封信。天潮汐会将漂流瓶送到哪个海滩。所以,我还是重新提一下吧。
去年的12月,我的船从巴达维亚出发向东向南探索新大陆。然后在一月的最后几天,我们找到了美洲大陆的最南端(注二)。只是这跟我印象中的美洲大陆有些区别,那些土著看起来不像印第安人,反倒更像是非洲的黑奴。
为此,我的大副还反复查看了指北针,看看是不是被人动了手脚,以至我们一直在朝西行驶。
土著就是土著,这些异教徒崇尚一种人头兽身的怪物,愚昧、落后,他们甚至从不耕种,只靠采集各种果实维生。我们在美洲最南端停留了一个星期,参与了一场土著部落之间的战争。这本应该是一场荣耀的胜利,你,我们武器先进,而那些土著甚至还在用骨制品。
但结果让人很失望,潮湿的空气让火药长了毛,火枪齐射的时候发火率居然只有可怜的四成。我们原本支持的部落,眼见形势处于下风,可耻地撤退了。只留下我们这些文明人来单独抵抗上千的野蛮人。
尽管困难重重,但我们依旧打退了野蛮人的两次攻势。当然,我们也损失了四个人。我的,大副康德尔——你见过他的,就是留着漂亮八字胡的那个康德尔——不幸遇难了。这让大家士气很低落,而且该死的野蛮人实在太多了,他们像苍蝇一样,轰都轰不走。
我准确地判断了形势,在没有遭受更大的损失前,我们撤退了。并且连夜离开了该死的南美洲。
返航的途中,我们了几处陆地。这些都一一标注在海图上了,我想我的雇主——东印度公司的高层们,应该会对这一结果满意。
按照计划,我们现在已经出现在新几内亚的南岛。只是前天赶上了一场该死的暴风雨,然后我们彻底失去了新几内亚的方向。现在,我们登录了一处不知是大陆还是岛屿的陆地。我们会在这里补充淡水、食物,修补破损的船体。然后就会向着巴达维亚返航,虽然我不还能不能找到巴达维亚。
值得一提的是,陆地上的生物很奇特。布隆克了一种像鸭子的怪兽,只是这可不好惹,它差点将一名水手直接送入天堂。可怜的家伙现在高烧不退,也不还能撑多久。
当然,我们也了土著人。就跟其他的土著一样,浑身描绘着稀奇古怪的图案,穿着莫名其妙的服装。不过这些土著应该会比先前的土著文明一些——尽管他们的穿着品味很糟糕,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穿的是棉制品。这一点让大家很兴奋,也许我们会从这两个土著的背后挖出一个失落的文明。
所以,我们好好招待了两个土著,临走还送了他们一包糖。但愿那两个家伙会带着同伴,这样我们就可以通过交易获得补给。说真的,离开巴达维亚半年多,我受够了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如果有可能……
”
阿贝尔塔斯曼提着笔正在考虑着措辞,帐篷外猛地发出一阵哄乱声。他立刻皱着眉头不爽地喊道该死你们这些傻蛋就不能安静些么?布隆克,布隆克谁来告诉我又发生了?”
帐篷外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对不起,船长。有人把一头狼当成入侵的土著了。不过这狼长的真奇怪,肚皮上还有个袋子……”
“见鬼叫他们安静些,起码要等我写完信。”
“了。对不起,船长。”
“一群蠢货。”嘟囔了一句,阿贝尔重新坐下,提起笔琢磨了一下,继续写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想是该考虑一下退休的事儿了。你,我今年已经四十岁了。这一次的探险,肯定会给我们带来一笔不菲的收入。有了这笔钱,我们可以在格罗宁根老家买一处农场。而且我们的女儿也该接受正统的教育了——总不能继续放任她变成一个粗鲁的野丫头。
信就写到这里了。爱你的,阿贝尔塔斯曼。1643年4月1日于某个不知名的陆地。”
停笔,将刚写好的信卷成一团,而后塞入一个玻璃瓶子中。
正当此时,外头突然传来一声枪响。阿贝尔手一抖,险些将瓶子摔在地上。
“见鬼又是哪个傻蛋走火了?布隆克,布隆克”是的,走火。某些蠢货固执地认为4月1日才是真正的新年,这些蠢货为了庆祝新年,从早到晚打着走火的名义,肆无忌惮地浪费着本就不多的火药。
“对不起,船长。我这就去看看。”
阿贝尔深吸了一口气,他发誓一定要找到那个蠢货,然后狠狠地踢他的屁股。
紧跟着外头骤然传来一阵爆豆般的枪声,中间夹杂着有人中枪倒地的惨叫声。阿贝尔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头了,他立刻提着火枪冲出了帐篷。
然后他看到了二副布隆克,这家伙手脚并用地爬,惊慌失措地喊着船长,我们遭到了攻击”
事实上不用白痴二副的解说,眼前营地内的景象已经说明了一切。子弹拽着光芒,从远处的丛林里恶狠狠地扑。躲在障碍物后面的水手还好,那些惊慌乱跑的,往往没跑出去几步,就会被几颗子弹贯穿,像断线风筝一样倒地。
阿贝尔亲眼瞧见一个面朝从身前跑过的水手,肚皮上猛地爆炸出一团血光,哼都没哼一声就死了。
阿贝尔狠狠地踢了二副的屁股,吼道混蛋立刻去组织反击狠狠的反击不然我就宰了你”
“遵命,船长”二副连滚带爬又往回跑。这家伙穿过一道火力网,跑到一群卷缩在小土坡后面的水手当中,抽出佩剑叫嚷着拿起武器,胆小鬼们跟着我反击”
然后可怜的二副脖子上爆出一团血光,死的不能再死了。
危急时刻,总会有人站出来当英雄的。过了一会儿,一个壮实的大块头站了出来敌人的子弹不会因为我们的不抵抗而打飞,跟着我……”
‘砰’,这家伙更倒霉,一颗子弹直接掀开了他的脑壳。
刚刚起身的一帮水手,立刻又爬了下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听着枪声逐渐稀落下来,又有个英雄站了起来,然后这家伙甚至连个遗言都没有,便被一颗炸弹炸成了两截。
“见鬼,敌人冲上来了”
借着营地的篝火,只见远处一片亮闪闪的寒光,对方发起白刃冲击了
阿贝尔这时已经从最初的无措中走了出来,他迅速判断了下眼前的形式。敌众我寡,这是毋庸置疑的。而且对方武器精良,绝对不是土著理由?会用火枪的土著还是土著么?而且,枪能打这么准,还一下子能把人穿个大洞?
这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伏击留下来只会只会白白送死
“撤退撤到船上”
阿贝尔边跑边喊,一头钻进的帐篷,抓起桌子上的漂流瓶扭头就往船上跑。
跑到半路的时候,阿贝尔再次确信,这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伏击。借着月光,他赫然,不知时候,不足一海里的海面上,多了一艘战舰。
“完了逃不掉了”所谓大难临头各自飞,这会儿阿贝尔也管不了其他人样了,他扭头朝西边就跑……幸好阿贝尔反应够快,及时收住了脚,否则从十几米高的悬崖摔下去,不死也是残废。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阿贝尔狠狠地咒骂了一通,考虑了几秒,好像现在除了等着投降没别的选择了?不,还有一件事需要做。
他目光紧紧地盯着手中的漂流瓶,嘟囔了几句‘上帝保佑’‘波塞冬庇护’‘一定要让我的妻子收到’云云,随即朝着海面狠狠地投掷。
几秒钟后,传来一声清脆的玻璃破碎声……
“见鬼”
然后阿贝尔再也没有考虑别的了,他的身后传来一声饶舌的法语非法入境者们,立刻放下武器,双手抱头。否则……额,澳洲海岸警卫队与移民局,将对你们采取最猛烈的攻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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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一:一种说法是,法国佬的新年原本是4月1日,1582年法王强行将新年改在了1月1日。很长的一段里,守旧的民众依旧在4月1日过新年。
注二:事实上阿贝尔塔斯曼的是新西兰南岛,只是他以为这就是南美洲了。他在回程的途中,还相继了斐济、汤加,最终绕过新几内亚回到了巴达维亚。书中这厮被风吹到澳洲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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