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航一六四二 !邵北一行架着福船一路西行,四个多小时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澳门。
“这就是澳门?”肖白图指着远处的港口,很是惊讶。澳门啊,后世可是国际知名的销金窝,口袋里不揣个几十万都不好意思进这座城市。纸醉金迷,极度奢华,几乎就是大家伙对这座城市唯二的印象。
至于另一个印象,自然是这地方被葡萄牙人占了几百年,也是最后一个被回收的殖民地。不按后世的眼光去评判,按理说葡萄牙人占了这地方一百多年,怎么着也得建设得差不多吧?荷兰人的巴达维亚才多少年,已经像模像样了。葡萄牙人再穷,也不至于把澳门建成个棚户区吧?
可眼前的一切狠狠扇了抱有这一想法的肖白图的脸。漂着垃圾的海面,零星停着几艘船异常清冷的码头,再往后是个别小洋楼与大部分低矮破烂房屋组成的城区。这地方是澳门?说出来谁信啊!
邵北捏着眉心,在一旁苦笑着说:“没有相关资料……但地理位置,绝对是澳门没错了。”
肖白图随即满脸的郁闷:“我还以为这时候的澳门应该很繁华呢……”他正拉长了声调感叹,猛然被游南哲困住双手,而后口袋被翻了个遍。
“我靠,你干嘛?”
没等他挣扎几下,游南哲已经松手,后者还晃着手里的物件好一通嘲讽:“准备充分啊!我就知道你小子有坏心眼。”
肖白图这回脸皮明显练出来了,脸色如常地说:“有备无患嘛……别仍,这玩意不可再生,宝贝着呢!”巴达维亚娱乐业悲催的现状不但没有打击到肖白图,这家伙反而愈发向往明朝的娱乐业。此行距离广州这么近,没准就有机会领略一下广州风情。
这俩家伙在一边闹个不休,另一头邵北则跟安德鲁有一句每一句地聊着。澳门近在眼前,男爵先生心情明显不错。这意味着他距离欧洲老家又近了一步。只要他平安抵达哈布斯堡,手头的镜子绝对会兑现成十五万金法郎。
十五万金法郎啊!起初大家伙都不当回事,可某天邵北查了查历史资料,偶然看到18世纪1金法郎等于1.6英镑,而1英镑相当于现代1500人民币,这么一算,15万金法郎等于3.6亿人民币。邵北把这一推想告诉众人,所有穿越众不分男女老幼集体发出了一声赞叹:‘我操!’
而后几个家伙嚷嚷着回收安德鲁的镜子,然后自己坐船去欧洲兜售……当然,这只是出于对安德鲁这个乡巴佬男爵一夜暴富的嫉妒。这他妈的可是3.6亿啊,足够买个城堡腐败一生了!若非知道镜子这东西虽然对欧洲佬来说是宝贝,可对穿越众来说就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工业品而已。别说几个小伙子了,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连邵北都想拿了镜子跑欧洲挥霍去。
船行渐进,码头方向开过来两艘接引的小船。所不同的是,一艘船上清一色的葡萄牙人,另一艘则全是明朝人。
邵北等人在发愣,对面的两艘小船也在发愣。然后让邵北目瞪口呆的事儿发生了,两艘船隔着二十多米屋里哇啦一阵争吵,貌似谁也没说服谁,而后争前恐后地朝着邵北所在的福船靠过来。
明朝的水手显然技高一筹,眼瞅着速度不如人,在靠帮的时候,领头的一声号令之下,七八个撑杆捅过去,愣是将葡萄牙的小艇推出去七八米远。
领头的一阵哈哈大笑,而后慢悠悠爬上了福船,回过头瞧着兀自呲牙咧嘴咒骂的葡萄牙人,很是不屑地撇了撇嘴:“丢类老母,番鬼还想跟老子争?”
回过头打量了半晌,瞧着邵北可能是头,慢悠悠地拢着衣袖,惫懒地对邵北说:“老子香山河舶所,尔等从何而来,所运何物啊?”
这位正打官腔呢,后头葡萄牙的税务官也爬了上来。看都没看邵北一眼,径直走到安德鲁身前,屋里哇啦说了一通。
这俩家伙谁也不让谁,仿佛在比嗓门一样,声音越来越高,一时间吵杂得让大家伙耳根生疼。
游南哲已经懵了,挠着脑袋疑惑地问:“这他妈怎么回事儿啊?”
明朝小吏身后跟着随从,闻言诧异地问:“几位头一遭来蠔镜?”邵北赶忙编制了一套说辞,说自己这班人是前宋遗民,世居南洋,此番是头一次等等。小吏释然,这才简略地解释了一下。
这一解释不得了,简直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
作为穿越而来的现代人,大家伙从心里就认定了此时的澳门如同后世一般,就是葡萄牙人的租界地。可实际上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一百多年前,葡萄牙人来到澳门,明朝对这些番鬼可没什么好客气的,撵不走直接打。打得葡萄牙人哭爹喊娘连人带船跑回了马六甲。被打疼了的葡萄牙人学聪明了,知道明朝不好惹,只能来软的不能来硬的。后来又偷偷摸摸来澳门,走通了两广总督的门路,许下种种好处,总算是得了在澳门的暂住证。
没错,确实就是暂住证。
明朝跟葡萄牙人明确规定了条约,这地方就属于明朝。葡萄牙人每年要交租金不说,明朝还在澳门开了海关。往来船只,外国船可以归葡萄牙人管,可明朝以及明朝宗属国的船只,必须归明朝管理。
所以也就造成了一个地方俩海关衙门的诡异景象。还不单单如此,就连葡萄牙人造个房子都得跟明朝地方官请示。否则绝对会被强拆!明朝的地方官难得的来了一回言出必行,如1604年,澳门耶稣会圣保罗学院院长卡尔瓦略和东方巡教总监凡列格纳诺二人在青州兴建教堂,俨然堡垒。结果被明朝人将教堂付之一炬,两广更是调兵遣将,对澳门实行经济封锁,断绝其贸易往来和粮食供应。澳葡当局承受不了这种巨大压力,没坚持两天就派代表团前往广州,卑词厚币,这才使紧张局势缓和下来。
这也就难怪为什么葡萄牙人占了澳门足足一百多年,这地方还这么破烂的原因了。
凡此种种,葡萄牙人在澳门仅有自己管理自己的权力而已,没有法外治权,这会儿的澳门更不是什么租界。至于变成租界,那是清朝之后的事儿了。
澳门这种诡异的行政结构,在邵北他们的福船开进澳门的时候,直接让两帮人发生了冲突。
葡萄牙人离老远就瞧见穿得跟蝴蝶一样的安德鲁,以及不少的大鼻子水手,心里认定了安德鲁这家伙是船主,理直气壮就来收税;明朝的河舶所瞧见来船是福船,而且瞧船上人有几个头领模样的肤色跟自己差不多,更是理直气壮地认为这是宗属国的船。福船上的特殊组成,让两帮人各自觉着自己占理,是以才发生方才那一幕闹剧。
小吏解释完,随即询问究竟谁是船主。这事儿可不能含糊,宁可给明朝上税也不能给葡萄牙人,肖白图与游南哲笑呵呵往邵北身上一指,随即小吏也笑了。他这一套的油水是跑不了了。
另一边,俩立场不同的税务官喊了半天,已经不满足比嗓门了。而是脸对着脸比谁眼睛更大。瞧着顶脑门攥拳头脸红脖子粗的架势,随时有打起来的可能。随从赶忙过去对明朝小吏耳语了几句,那明朝小吏听完立刻转怒为喜,哈哈大笑:“番鬼,这一趟的差事尔等是争不过俺们啦!”
说罢再也不理跟自己瞪眼的葡萄牙人,径直走到邵北身前:“尔等是前宋遗民?恩,都是同宗同族,保不齐五百年前就是一家人。这样,俺规矩需抽两成,今儿老爷我高兴,抽你一成半。货呢?让咱过过目吧?”
邵北朝肖白图一使眼色,而后俩人引那小吏进船舱看货。应付海关的事儿,还得用肖白图,这家伙甭管怎么说也是贸易副总啊——恩,只要这家伙别再发神经就好。
下了船舱,里头整齐地码放着一堆箱子,箱子边角还露出了茅草。
小吏漫不经心地吩咐:“打开。”
邵北随即吩咐一句,一名大鼻子小心地打开箱子,露出的……还是茅草。
“尔等不远万里来此贩卖茅草?”小吏纳闷了,不信邪地上去一翻弄,待瞧见夹杂在茅草中的玻璃制品,立马收了惫懒的神情。
“唔,琉璃碗,琉璃杯,好东西啊!”
再瞧另一个箱子,丢类老母!镜子啊!而且一个个大小堪比脸盘!这东西随便一个扔广州城就得上万两银子!这一整箱起码得四十万两啊!这还是保守的估计。
瞠目结舌的小吏待再瞧下一个箱子,只瞥了一眼,只觉得热血上涌,随即头晕目眩忽忽悠悠朝后就倒。随从大骇,又是扇风又是掐人中的,好半天这家伙才醒过来。而后撕心裂肺地嚎叫道:“丢类老母,乌兹刀啊!”
肖白图牵头,会同冶金专家厉胜男与化工专家林有德所主持的仿大马士革军刀计划,历经二十余天,总算在出航之前赶造出了两把。完全采用了渗碳工艺,水力反复锻造百炼钢,最后采用化学处理刀刃。这玩意硬度与锋利程度堪比日本刀,加上华丽的云纹,除非是专家,否则谁也瞧不出来是仿造的。
1643年,整个世界还处于冷兵器为主流的时期,一把好兵器那简直就是价值连城啊!真碰到冤大头,这两把仿造品绝对能卖出整船货物的银子来!
小吏神智渐渐清醒,随即不信邪地将手探了进去。“嘶!”轻轻一碰刃口,食指立刻开了口子。小吏喘着粗气,这会儿再瞧邵北等人已经换了脸色。立定抱拳,异常客气道:“各位……此事已非香山河舶所能做主,且待小的快马飞报广州市舶司,请提举刘大人定夺!”客气完了,小吏眼珠子一转,随即笑着问:“货已查验,列位,请出示勘合吧?”
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