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巫师 !安德鲁打了个冷战,挥走那感觉。无论那幻象有多么强烈,无论第三只眼看到的事物有多么深刻,未来不是命中注定的,有些事情是可以被改变的。今晚没有任何人非死不可。事情没有必要非得演变到那种结果,无论是发生在别人身上还是在安德鲁身上都是一样。
当安德鲁看着这栋阴森的房子时,那所有令人作呕的色欲与恐惧,以及公然暴露在安德鲁第三只眼下的可怕仇恨,让安德鲁觉得很不舒服。就好像一位有着一头秀发、甘美甜唇、凹陷双眼和溃烂牙齿的美眉,肩膀上还披着一张剥下来的人皮。安德鲁感到不寒而栗。
还有一件言语无法形容、无以名之的事呼唤着安德鲁,向安德鲁招手。这里有魔力,而且是恶魔一度仰仗过的魔力。在安德鲁的意念下,这种力量可以帮助安德鲁掌握并改变世界,安德鲁可以随心所欲形塑这种力量,摧毁所有微不足道的繁琐律法和文明,为混沌之处带来秩序,巩固安德鲁的权威、地位,以及未来。
而事到如今,安德鲁扬弃这种魔力的奖赏是什么?安德鲁所支持和保护的一群巫师怀疑安德鲁、藐视安德鲁;当安德鲁拒绝当世界的主宰,愿意坚守魔法部的戒律时,他们反而要将安德鲁定罪。
安德鲁可以在黑影人发现安德鲁之前就把他给宰了。用暴怒和火焰把那房子给轰垮,杀掉里面的每一个人,片瓦不留。安德鲁可以向他所聚集而来的黑暗能量伸出双手拥抱,将之据为己有,至于后果就管他妈的去死。
为什么安德鲁不现在就杀了他?安德鲁的第三只眼看到狂暴的闪光在窗户内跳动着,魔力正在聚集、准备与成形中。黑影人就在屋内,他正在聚集力量,准备施展出那道会把安德鲁杀死的法术。安德鲁有什么道理让他为所欲为?
安德鲁因盛怒而紧握双拳,当安德鲁打算毁掉海滨宅邸、黑影人还有所有和他为伍的下流胚子时,安德鲁感觉到空气因干燥而发出爆裂声。安德鲁可以用这种魔力挑战魔法部本身,挑战那群胡子花白、没有前瞻性、想像力和远见的老蠢蛋。魔法部和那只可悲的看门狗摩根完全不明白安德鲁的实力。能量通通聚集在此处,幸灾乐祸地穿梭在安德鲁的愤怒中,随时准备扑上来将安德鲁痛恨和恐惧的事物烧成灰烬。
安妮皇后留给的银五芒星冻蚀着安德鲁的胸口,突然而来的压力让安德鲁倒抽一口冷气。安德鲁稍稍往前俯,举起一只手,安德鲁的拳头因为之前握得太紧,所以当安德鲁把指头松开时甚至会感到疼痛。安德鲁的手在颤抖,摇晃,又垂了下来。
接下来的事就玄了。有只手握着安德鲁的手,柔软的手,有着纤细娇弱的指头。这是女人的手。那手轻抚着安德鲁的手,像是牵小孩子一样把安德鲁的手提起,直到安德鲁紧紧握住安妮皇后的五角星。
安德鲁把五角星握在手中,感受它那冰冷的力量以及井然有序、完美的几何形状。在圆圈内的五芒星是古代象征白巫师的符号,也是上古时代流传下来的关于魔法的最强意象之一。五芒星的冰冷力量给了安德鲁一个机会和一丝再度思考的时间,让安德鲁恢复清醒。
安德鲁深呼吸一口,努力看清楚安德鲁心中因急欲复仇和惩罚而燃烧着的愤怒、仇恨与深沉的贪欲。这不是魔法的本质,也不是魔法的目的。魔法是由生命中产生的,是由大自然和元素间交互所产生的,是由所有生物---尤其是人类-----的能量所产生的。一个人的魔法就代表了他属于哪一种人,也代表了他内心大部分的想法。没有什么衡量人性的方式比看他所运用的力量和魔力要来得更准确。
安德鲁不是杀人魔,安德鲁不是菲利普,更加不是汤姆·里德尔、盖特勒·德林沃德。安德鲁就是安德鲁·李,安德鲁是一个巫师。巫师会控制他们的魔力,而不是被魔力所控制。
安德鲁试图说服自己,让自己的相信这些,可惜他头脑的内的恶魔们毫不犹豫嘲讽他,把他说成世界上最大的傻瓜----谁需要保护?安德鲁自己吧....
巫师不应该利用魔法杀人的,他们用魔法来探索、防卫、弥合与提供协助。但不是用来毁灭。
愤怒突然间退却,炙热的仇恨消散,安德鲁的头脑可以再度冷静思考。头脑的剧痛已转变成轻微的疼痛,安德鲁在第一波的风雨中发着抖。安德鲁所有的小装饰品不是用掉就是已经化为乌有了。安德鲁只剩最后的坚持。
安德鲁抬起头,突然间觉得自己相当渺小而且孤独。安德鲁附近空无一人,没有任何人的手牵着安德鲁,形单影只。有一瞬间安德鲁本来以为自己闻到一股香水味萦绕在四周,闻起来相当熟悉,不过少顷后便消失。安德鲁只能自助了。
安德鲁吐出一口气。“好啦。“安德鲁自言自语。“也只好就这样了。“
所以,安德鲁不顾即将来临的暴风雨,走过了点缀着骷髅头的魑魅景色,进入这间充斥着歹毒魔力,发散着野蛮和凶猛的神秘力量的房子。安德鲁走上前,与一位拥有主场优势已经发疯的危险敌人正面交锋,他早已准备周全,很乐意从他身处的毁灭力量核心将安德鲁一举击毕;而安德鲁腹背受敌---恶魔们正欢呼着要拥抱吞噬眼前的一切,他们当然觉得面前蝼蚁根本不配支配这样的力量,这些力量应该属于安德鲁---安德鲁只能仰赖的技术、机智与经验以及最后的坚持。
有没有比这更加糟糕局势?
安德鲁用第三只眼看到的菲利普海滨宅邸景象一直紧跟着安德鲁,真是让安德鲁嫌恶至极。那景象看起来无伤大雅,但是底子里却是肮脏腐败的,翻腾着负能量、愤怒、狂妄和贪欲,尤其是贪欲,贪求富贵、贪求权力,更甚于肉体上的欲望。
鬼魅般的黑影并非全然是真的,只是此处负能量的呈现。这些黑影攀附在墙壁上、雨水槽、阳台和窗台上,狼吞虎咽着菲利普施展法术后所留下的负能量。安德鲁想这里的负能量一定很多。他没有办法像别人那样有效率地运用能量来施展法术攻击安德鲁。
安德鲁跛着脚走上前门的阶梯,安德鲁的第三只眼没有看到任何警讯或是用幻术布置的陷阱。安德鲁可能太过高估黑影人菲利普了,他的法力确实是和一位成熟的巫师一样强大,但是他并没有受过魔法教育。光有肌肉,没有脑袋,那就是黑影人菲利普。安德鲁得记住这一点。
安德鲁试试前门,只是为了刺激好玩。
门开了。
安德鲁眨眨眼,不想去怀疑这样的好运气,也并未质疑自己早猜到菲利普不会将前门上锁的过度自信。相反地,安德鲁只是吸了一大口气,集中安德鲁所有的意志力,推开门走进去。
安德鲁忘了这栋房子是如何摆设和装潢的。安德鲁所记得的是第三只眼所看到的景象,其实和外面大同小异,只是更为集中、更令人反感。鬼东西四处黏附着,有的东西很沉默,闪烁着双眼,带着饥渴的表情。有些是爬虫类,有些简直就像大老鼠,有的则像是大虫。所有事物都让人感到不适,带有敌意。当安德鲁全身带着能量灵气走进门内并碰触到它们时,它们纷纷退避。它们发出轻细的杂音,那是安德鲁的耳朵绝对听不到的声音--但是第三只眼将它们一览无遗。
屋内有一长条阴暗的走廊,黏满了各种东西。安德鲁保持安静,慢慢前进,它们在安德鲁要走的路线上蠕动、爬行、渗流着。安德鲁在屋外看过的暗紫色魔法光亮就在前方,而且愈来愈亮。安德鲁听到音乐声,听出来这就是上礼拜四赫敏叫安德鲁到套房调查时,在CD唱盘里放的同一首曲子。缓慢、肉欲的音乐,节奏平稳。
安德鲁闭上眼睛片刻,聆听着那音乐。安德鲁听见声音。一种低语声一直重复一直重复,是个男人在反复念诵着咒文,集结着一道法术,准备施放。这个人必然是菲利普。安德鲁还听到女人酥软的娇喘声,是贝琪特夫妇吗?安德鲁想只有这个可能。
此外,安德鲁可以从靴底感受到持续的低鸣声,安德鲁听到海那边的雷声。那低沉的吟诵声流露出残暴、歹毒的满足感,然后继续念咒。
安德鲁集聚所有的能量走过转角,步出走廊进入一个宽敞的房间,这个房间一路往上,毫无阻碍地挑高好几码。房间的下方是个客厅,一座螺旋状楼梯向上盘旋到一处看起来像厨房和餐厅的地方,就位于房间上方有点像平台或楼中楼的部分。屋子后方架高的露天阳台想必与这个平台相通。
大房间里没有半个人,吟诵声和断断续续的喘息声来自于上面的平台。CD唱盘是在下面这个房间里,音乐声则是从被火影和数十只膨胀恶心的生物形体所淹没的扩音器里传出来,那些形体就靠着这些音乐维生。安德鲁看到音乐的影响力宛如一阵淡淡的紫色薄雾,随着由平台上头泻下的灯光荡漾着。这是一场复杂的法术仪式,位于正中央的巫师菲利普引入并调和着许多基本元素。好样的。难怪这法术那么有效。菲利普一定经过很多次的试验才搞定。
安德鲁往上瞥了瞥那座平台,穿越房间,尽可能远离CD唱盘。安德鲁悄无声息地溜到平台正下方,一堆又一堆的黏滑灵体在安德鲁要经过的路线上渗流着。屋外的雨已经变大,在屋顶、木制阳台和窗户上发出低沉而稳定的节奏。四周到处堆满了箱子,有塑胶盒、纸箱、瓦楞纸盒和木箱。安德鲁把最靠近的一只箱子打开,看了看里面的东西,上百根细长的药水瓶,里面都装着安德鲁以前曾看过的三眼药液体。在安德鲁第三只眼的洞察力下,那药水看起来相当不同,黏稠且混浊,每一瓶药里面都暗藏着灾祸。因恐惧和痛苦而扭曲着的脸在每个瓶子里游荡,反正都是些魍魉般的影像。
安德鲁看了看其他的箱子。其中一个箱子里面装着古老的药水瓶,瓶子里满是依稀透着绿光的液体。苦艾汁?安德鲁凑过去嗅了嗅,几乎可闻到潜伏在那液体中的疯狂。安德鲁别开头,胃在翻腾着。安德鲁很快检查了其他几个箱子。有令人回想起圣芒克医院和麻瓜的精神病院、装在特百惠塑胶盒内的佩奥特掌--安德鲁对这东西还满熟的--白色粉末状的明矾,还有一个大塑胶袋,里面装满了上百瓶发出金属光泽的防冻剂。在更阴暗的角落里还有其他的东西,但安德鲁没时间一一查看了。安德鲁已经想到这些物品有何用途。
用来做药水。
那是药水的原料,就是菲利普用来做三眼药的。这和安德鲁做安德鲁那些小药水的方式是一样的,只是规模相当庞大,使用了从别的地方和人身上所偷来的能量。他先以苦艾作为赋形剂,接着以此开始发展。菲利普大量生产着相当于魔法药剂的东西,原本可能还维持着惰性的液体在被服入人体后,便和服用者的情感及欲望产生交互作用。这就可以解释为何安德鲁以前从来没注意到这种东西。光是大略检查是看不出个所以然的,必须要全神贯注以第三只眼来看,而这种事不是安德鲁常做的。
安德鲁颤抖着闭上了眼睛。第三只眼让安德鲁看到太多东西,这能力就是有这问题。安德鲁一直看着这些药材还有已完工的药水,然后捕捉着这些东西所带来的痛苦残像。这真的是够了。安德鲁开始讨厌这个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