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晚明 !宁修本就在追查本县民众走私海贸一事,不曾想竟有人主动检举,检举的还是黄似道这条大鱼。
宁修不由得大喜。
他早就觉得黄似道在走私海贸一事上态度暧昧,几番试探后更是坚定了这个想法。
现如今,黄似道自己的幕僚前来检举,看来是八九不离十了。
当然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则,宁修不能仅仅凭借韩琦一面之词就将黄似道逮拿下狱,他还需要足够的证据。
他沉吟了片刻,肃然道:“韩琦,你可有证据?”
韩琦此次前来县衙乃是破釜沉舟,自然不会给自己留一丝一毫的退路。
他毅然道:“小人手中有黄似道走私海贸的账本,大部分是与刘家的,还有些零碎的单子。”
宁修喉结微微耸动,强压下心中的兴奋道:“既如此,还不快快把账本呈上来?”
韩琦点了点头,从袖口中抽出一叠账簿,高高举在头顶。
宁修冲捕头萧贵递了个眼色,萧贵立刻迈步到韩琦跟前接过了账本。
“大人!”
将账本恭敬放在宁修的公案前,崔贵便返回了自己的位置站好。
宁修随便翻开了一份账簿,却被里面记录的数额惊呆了。
一趟走海所获数十万两,黄似道什么都不做就能分到数万两。
因为韩琦跟随走海的缘故,走货利润应该是真实可信的。
宁修知道走私海贸利润丰厚,却不曾想会这么丰厚。
怪不得黄似道隐隐的向自己表达看法,不应去管走私海贸。原来他就是海贸走私最大受益者之一。
宁修熟悉明史,他知道在隆庆开海之前,大明官方是禁止民间出海贸易的。
但民间的海贸活动却并没有因为这项禁令而受到太大影响。沿海的豪商望族大多自己出资养了一支船队,又买通官府官商勾结,扫清障碍。
一趟走私十几万两,乃至几十万两的利润绝对是财富积累最快捷的方式。难怪朝廷一度想要开海,会遭到那么多的阻力。
一旦朝廷开海,允许民间进行海贸,势必会收取关税。
而按照惯例,除了官方定下的关税外,各种常例抽耗孝敬也不会少。
这样商人们出一趟海赚的钱恐怕一多半都要拿出来送给别人。
而如果是走私,他们最多只需要打点当地官员,而不必出朝廷定下的关税。
两权相害取其轻,这些豪商巨贾当然会反对朝廷开海了。
那些官员拿人钱财自然替人说话,反应在朝中便是满朝公卿众口一词的反对开海禁。而他们的理由更是冠冕堂皇--祖制。
大明的皇帝大多十分听话孝顺,一听说这是太祖皇帝定下的制度也就不吭声了。
朱元璋要是知道自己被拿来当做挡箭牌,说不准得气的从坟墓里跳出来。
大明幅员辽阔,海岸线更是漫长。
如果要进行划分的话可以山东为界。山东及山东以北的沿海,大部分海贸是与日本。而浙江、福建、广东等布政司,因为地理位置的缘故,基本上往南洋去的多。
尤其是福建、广东,基本上走海都是往南洋去。
从韩琦的账簿上也能看出来,刘家船队全部走的是南洋。他们将大明的丝绸、瓷器、漆器装船运到南洋,卖掉之后再把当地的香料、珍珠、珊瑚运回大明。这一来一回赚的银钱可令人咋舌。
另外,按照韩琦的记录,这些海商在茫茫大海上多半也会摇身一变成为海寇。遇到肥肉他们会像饿狼一样毫不犹豫的扑上去,将对方吞噬干净。
这一部分的所获自然不菲,但却不是每次出海都能碰的到的。
“来人,下牌票,去刘家拿人,务必在一炷香的时间内把刘海迁提到县衙!”
宁修冷冷的丢下一根签子道。
他之所以选择先拿刘海迁,便是要让刘海迁先开口。
毕竟黄似道是朝廷命官,没有充足的证据就缉拿他说不过去。
而一旦刘海迁承认走私海贸,并咬出黄似道,那么宁修便可以名正言顺的提审黄似道。
捕头萧贵却面露难色道:“大人,这,这不太好吧。刘家可是咱香山县第一望族。”
宁修一拍惊堂木道:“大胆,本官的命令你也敢不听吗?你把本官置于何地?”
萧贵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拼命的扇起自己嘴巴来。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小的这便带弟兄们去刘家拿人。”
其实萧贵也是好心提醒,毕竟刘家在本地势力惊人,若是就这么撕破脸皮,对宁修也不是好事。
但他却低估了宁修的决心。再说要比背景的话宁修怕谁?
他的老泰山是太子少保,辽东总兵戚继光。他的恩师是内阁首辅张居正。
那刘家再手眼通天,也不会比这二位势大吧?
“还不快去!”
宁修心道还好这萧贵反应够快,不然他岂不是下不来台了。
“哎,哎......”
萧贵连忙爬起身来,招呼了十几名捕快,急急忙忙的离开了。
见韩琦还跪在地上,宁修清了清嗓子道:“韩琦,你且站起来回话吧。”
“多谢大人。”
韩琦站起身来,又冲宁修拱了拱手道:“大人,小女如今被刘家掠走,还请大人为小人做主救出小女啊。”
宁修点了点头道:“此事本官自会为你做主。待一会刘海迁提到县衙,一并垂询。”
“谢大人!”
韩琦激动的说道。
在来县衙之前他内心还是有犹豫的。毕竟黄似道是香山县县丞,刘家也在本地手眼通天。加之他对新任县令并不了解,其实内心是十分忐忑的。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来了他便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好在县尊大人一心为公,并没有与黄似道同流合污,官官相护。
这大明的官场竟然也有清明的地方啊!
至于他自己的罪责,韩琦也想清楚了,任由县尊大人发落。只要能够救出女儿,便是把他家产罚没,充军流放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当然,运送到潮州府的那批银子他是不会说的,万一他真的不幸身陷囹圄,那笔钱是留给女儿做嫁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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