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巧丫鬟 !人活在世,没有不受委屈的。偏有一种人,把吃亏是福当放那啥,跟曹阿瞒似的,只能我负别人,不得别人负我。
往小了说,只得我占便宜,别人占我的就不行。
若觉自家受了气吃了亏,便如将军府二老爷冯适一般,瞧人都用眼角,亦或鼻子,眼睛只往上看,俗称,下眼瞧人,就是看不起人的意思。
王氏当年如何教导二老爷的不得而知,但从二老爷如今的做派上看,也得窥一二。
进了中堂,二老爷先给老爷子磕头见礼,规规矩矩,“父亲一向可好,儿子为君分忧,不能尽孝,还望父亲莫要挂怀。”传说中的痛哭流涕哽咽着叫嚷儿子不孝之类的,想来不是将军府的门风。
且,怎么听着,都透着股子得瑟劲儿呢?
这是柳儿的想法,偷眼瞧自家男人,冯三爷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坐的端端正正,跟正经会客似的。
老爷子叫了起,二老爷又给兄长见礼,两人都乃君子,君子之交的君子。然后是刘氏,长嫂如母么,母不在,二老爷好歹问了一句,“太太可是有何不妥?”老爷子也学君子,淡淡来了一句,“有些老症候,入冬犯了,无事。”二老爷闻言点头,见过刘氏。一声大嫂,倒是比大哥略显亲近,却也不过尔尔。
剩下的,都是该上来给二老爷见礼了。所以大家纷纷落座,自觉辈分小的,自觉出列,横竖老爷子不吭声儿,没的像贾府老太太似的,笑眯眯地指着这个那个的,这也是女眷的好处,调解气氛。
冯紫英站起身,施礼,直起身,“二哥一向可好,一路舟车劳顿,可还顺当?”
“尚可,劳烦惦念。我在任上也听说三弟升迁了,还没给三弟道喜。”
“二哥客气了,托祖宗的福。”
冯三爷一本正经地跟兄长问答,跟素日在自家房内,截然不同,更多的是沉稳端方。眼角眉梢,透着股子凌厉;言语举止间,多了股子迫人的气势。想来素日在衙门做事,差不多也就这个做派了。
因此时冯二老爷正对着他们两口子,柳儿也得以打量这位传说中的二老爷。四十上下的年纪,白面微须,气质温文,一看就是个读书人。那浓眉大眼,宽额头,倒是承袭了老爷子十足。且双目湛然,一看就是个精明的,不比大老爷外强中干。
冯紫英见过兄长,又指引柳儿,“这是杨氏,这就是二哥。”柳儿福身见礼,二老爷点头而已。
其余人等不必细说,辈分地位,跟三房更相去甚远,二老爷一律点头而过。便是自己三个儿女,也不外如是。冯诺年纪最小,不由的有些不乐意,瘪了瘪嘴巴,被她娘瞪了一眼,方作罢。
最后是他带回来的三个女人,带着各自的儿女并奶妈子,在门口。大人孩子,有最小的还抱在j□j怀里,难得都规规矩矩不吭声儿。
在二老爷示意下,齐齐过来给老爷子磕头。
二老爷从左到右边,随手一指,“尤氏、吴氏、王氏,二子冯谕、三子冯让,二女冯谊、四女冯谅、五女冯讴,给老爷子磕头罢。”
一时众人磕头毕,张氏起身告退,带着众女眷们,回了二房院落安置不提。
这边女眷们也都纷纷告退,留下父子几个继续说话,午饭自然也一起跟老爷子用了。至于接风宴之类的,都是刘氏安排,估计也就这一二日的事。
柳儿带着丫头婆子回听涛苑,慢慢溜达往回走,心里却思量着这位二老爷的事。
刚刚在堂上,二老爷几个妾室和庶出子女给老爷子磕头的时候,柳儿可瞧的清楚,老爷子不过淡淡地点头,见面礼什么的,根本没提。嫁进来这么些日子,柳儿多少也了解一些将军府的做派。别看老爷子娶媳妇一个接一个的,早年据说也有一个妾室,后来病没了,便再也没有,庶出子女更是一个也无。据柳儿素日观察,老爷子对庶出子女很不以为然,曾经无意中露出一句,“一个娘生的都两个心眼儿,两个娘生的纯属扯淡......”
可惜,两个儿子,都没继承老爷子的优良传统,大老爷几个姨娘,通房之类的更多。二老爷如今......也不必说了。且好歹大老爷学他老子,素日不大理会姨娘和庶出子女,凭刘氏处置。二老爷今儿一回来,如此正儿八经地给老爷子拜见,那不是磕头,多少有些打脸的意思了。
且你庶出子女起名字,也跟嫡出一样的,没什么避讳。长子冯诠和大姑娘冯语,脸色都不大好就是了,张氏自打见了那三顶轿子,就端着了。
三个孩子,除了那个二女冯谕比冯诺大了些,其余可都比冯诺小。冯诺是张氏回京后生的,显然其余庶出子女,都是后来生的。
从那三个妾室也能看出来,只一个打头的尤氏跟张氏年纪相当。其余都是双十年华的女子,姿色不俗,每人俩孩子,都是一儿一女,倒也平均,也不知二老爷如何做到不偏不倚的。且看张氏的神色,显然那两位,都是二老爷后纳的,张氏并不知情。
唉,柳儿心内忍不住替张氏叹气,为儿女一番辛苦,也不知二老爷心里能否存有几分感激,如今这般却着实有些伤人心了。
晚间冯三爷回房,柳儿扔掉手里的针线,起身想帮他退了外头的大毛衣裳,被止住,“你且好生坐着罢,晚上可吃过了?”随手扯开下颌上系着的带子,解下斗篷来扔给边上的丫头,搓搓手,迈步来到柳儿坐的炕前,伸手接过柳儿递来的茶盅,只闻了闻,点头,“这回倒是你亲手沏的了,就是这个味儿了,再差不了。”说完一口喝尽了。
柳儿笑,“是是是,冯大爷的鼻子最灵不过的。只你倒是慢着些啊,没的若是刚沏好滚热的,仔细烫着。”
冯三爷打小纨绔,吃喝玩乐多年行当,在外头倒是不大计较,其实鼻子舌头最好使不过。听涛苑如今吃穿用度,大多是自家采买。更有外头庄子上,按时节送来的新鲜品相好的瓜果菜蔬和各色米粮。如今自己过日子了,自然讲究起来,他又是个有门道的,什么好东西弄不来。三房灶房的好厨子,府里分来的,外头另寻的,味芳斋借用的,隔一段轮着使换。如今倒好,做了上官,手里有实权,又多了孝敬的。哪个不长眼的送礼送孬的,各个挖空心思,却没法投其所好,实在看不出冯三爷缺什么,自然都挑了出奇的孝敬。
所以什么好东西,听涛苑里也不缺。便是一应下人们,也比府里吃穿用度好上几分。且三房富裕,三爷打赏也大方。虽说如今听涛苑不缺人,也常有那挖空心思奉承的,一心盼着去三房当差。
如今柳儿进门,别说柳儿高嫁了飞上枝头这话,最占便宜的,可不是冯三爷么。
柳儿给人当丫头练就的一身伺候人的本事,如今冯三爷倒是受用了。那是什么待遇,就是史老太君那个级别的,也没几个能享受的待遇。
只如今柳儿有孕,针线做的少了,又可着两位老爷子孝敬,冯三爷即使没耽误穿,到底不如林冯两位老爷子受用。至于随手沏茶这类小事,倒是把冯紫英惯的,在家再不喜欢喝别人泡的茶水,几乎一下就尝出不对味儿来。至于偶尔柳儿给他按按头之类,因着身孕,一直没舍得叫柳儿动手,反倒无事给娘子揉揉腿脚。他是认穴的,所以渐渐的练出手艺来了。
冯紫英四个兄弟陪着老爷子用的午饭,喝了些酒,又说了一回话,方散了。看天色还早,本想回房,哪知外头有人找,出去一趟,又跟人吃了晚饭,回来便有些晚了。
一时冯紫英一边给娘子揉腿,两口子说起闲话来,“你道下晌那个寻我,以前跟你提过那柳湘莲罢,就是他了,以前在贾府,你似乎也见过的罢。记得有一次在会芳园,秋天的时候。”
柳儿点头,忽地想起一事来,上一世的时候,貌似那位柳二郎出家了,因着尤三姐的缘故罢?
想到这里忙问,“以前在贾府的时候,好像听见人提起,说是东府珍大爷姨妹瞧上他了,如今可怎么呢?”
冯三爷笑,“可不就是这回事,贾珍寻人给姨妹提亲,二郎听说是贾府亲戚,跟东府又是那么个关系,便不大乐意。谁知如今却甩不脱了,贾家几个爷们,再三再四的请人说项,闹的他不胜其烦,今儿寻我诉苦想辙呢。”
那尤三姐为柳湘莲,死都不在乎,如今想不搭理,恐怕不易。因此柳儿略想了想,出言道,“他只听说尤氏一些风言风语,何不寻了可靠的再打听打听,或者见一面说说清楚也使得,这般躲着,终究不是个事儿。”
这两人,一个似乎跟姐夫侄儿有些牵扯,一个也是眠花宿柳的浪荡子,不管过去如何,也都算得上性情中人了。只落得那般下场,着实让人可怜可叹些。
冯紫英点头,“我也是这般劝的,他也应了,只不知回去又如何想法,且看着罢。”
说到尤三姐和柳湘莲的事,柳儿猛然想起一个人来。论心机手段,心地为人,甚至相貌学识,都百里挑一的,只出身上头,吃了亏。
冯紫英见柳儿出神儿,挠了一把柳儿脚心,“想什么呢,好狠的心,相公这般伺候娘子,都抓不住娘子的心神儿,可见我这手艺,到底差了些。”
柳儿回神儿,眨巴眼睛看着冯紫英,“你说,李家五哥的亲事,若对方跟我一样的出身,你觉着如何?”
冯三爷诧异了,“跟娘子一样?你是说,长的好又伶俐、会说话又手巧、识文断字不说,又有一宗极厉害的本事,举国皆知的?”
柳儿给说的不好意思,嗔道,“讨厌,有这般夸人的么,哪有你说的这般出奇了,仔细叫人听见,说你王婆卖瓜。”虽说冯三爷素日甜言蜜语没少说,可女儿家,有几个不爱听好话的,柳儿也不能免俗。
冯三爷忍着笑,点头,“我们以后都偷着夸,不叫人听见。若叫人听见了,只能说相公说的是实话,算不得夸奖罢。”
柳儿脸上带笑,心里高兴,嗔道,“叫你扯远了,说给五哥寻媳妇的事儿呢。我说这人确实是极好的,只如今在赖二奶奶身边伺候,有一阵子不通音讯,也不知如今怎样了。”
冯三爷恍然,“我就说么,如娘子这般,世上也就一个了。不过你若说她极好,想必也有过人之处,我且着人访查访查再说,若真好,也不拘她出身如何了。李家虽有钱,分到五哥手里,也就那么回事儿。他那人也是随性惯了的,瞧上了就不在乎外物,看不上的话千金小姐也不行,只看缘分罢。”
柳儿说的不是别人,正是赖二奶奶身边的大丫头,禄儿。
以柳儿见过的女子,不拘丫头小姐,论起心机手段,没人比得上禄儿的。更难得的是,心存善念却不轻易犯险,即便帮人,也要打探清楚再伸手。
虽说过于谨慎了些,可小心驶得万年船,想好好活下去,且还得护着他人。这种人别说女子,就是个男人,也是难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越来越晚,某作者越来越不着调了,,磨磨蹭蹭为哪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