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巧丫鬟 !还没等冯二姑奶奶回门,隔日傅大奶奶杨秀姐儿来看妹子了。
其实这几日杨秀姐一直想来冯府,奈何家里也在给小姑子傅秋芳预备嫁妆,事多且琐碎。更要紧的是,将军府更忙乱,不好过来给人添乱,尽管其实没什么打紧。
如今本想等冯二姑娘回门后再过来,奈何傅试催着,想着即便回门,其实也没柳儿什么事,算不得什么要紧的,索性今儿过来了。
小姑子嫁了,柳儿本以为可以松口气,出去疏散疏散。结果冯三爷发话了,“太医不是说满三个月才得坐稳胎么,还是少出去为好。实在闷得慌,就在院子里遛遛罢。”转头盯着李嬷嬷等人,“嬷嬷带人跟紧了,安生地过了这一阵子,全部重重有赏。叫人每日里把院子里里外外打扫干净了,多一根草棍儿拿当差的是问!如有违例淘气的,不必回我,直接撵出去算完。还有,外头送来的东西,除非确保万无一失,一律不许你奶奶混吃。府里大厨房的分例以后直接叫拨银子下来,东西就不要了。以后直接叫绿沉吴树喜他们采买......这事我跟他们说,你们不必管了......”冯三爷如今被他妹子吓着了,严防死守,绝不许听涛苑沾一点儿府里东西,仿佛将军府人人带毒,看一眼就毒死,外头亦然。
冯老爷子听说后,在书房对着房梁把儿子一通臭骂,“......王八羔子,最歹毒的就是他个王八蛋了,还......”出了书房跟没事儿人似的,就当不知道。
冯三爷还没完呢,“哦,对了,针线也别做了,书也少看,伤眼睛。实在闷得慌,索性想想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叫他们弄了来。无事多眯会儿,睡一觉一天就过去了,一个多月过的极快的......”
柳儿张了张嘴,想反驳,还没出声儿,人一甩袖子,上衙门去了,自此又被圈禁当猪养了。
更叫柳儿郁闷的是,原本在家里,大事小事的,她还能说一不二。有事没事的,刺儿几句冯三爷,讲理不讲理的,也没人理论,横竖她总掐着尖儿,冯紫英也有个尽让的。如今倒好,借着怀孕的东风,冯三爷一举翻身,在家里称王称霸了!
就连一干下人,包括李嬷嬷等人,都得看他眼色行事,这叫柳儿说不出的烦闷。
她不是该母凭子贵的么?贵在哪儿呢?她可不觉着当猪养了就是贵了。
正琢磨着这事儿不对头呢,她姐姐来了。
柳儿十分高兴,本想出去迎迎,被李嬷嬷拦住了,“哎呦祖宗,您可别动,大姑奶奶也能体量的,又不是外人。”说着杨秀姐儿进门了。
一见她妹子那样儿,忙快步走上去,“哎呦姑奶奶,你如今可精贵着,可不敢劳动,你好好儿的就是给我们积德了,安安生生的靠着罢。”
柳儿也不勉强,看着丫头倒了茶来,柳儿笑眯眯地问道,“姐姐今儿来,可是有事。若无事,昨儿刚见过,我好好儿的,必不会这般快过来瞧我。”
也不必柳儿吩咐,冬儿等丫头陪着小菊去外间喝茶,让主子们说话,只李嬷嬷隔着碧纱橱,一边纳鞋底一边瞅着。因不是外人,大家也没那么紧张。
杨秀姐儿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见丫头们都极规矩地退了出去,放下茶碗,叹了口气,“我何尝不知道呢,只昨儿人多,不得说话。不瞒你说,还不是你姐夫,因着剿匪的事儿,上头一批头份儿的封赏都下来这么些日子了,连那周捕头都升了两级。他如今虽说后悔,可也无济于事。到底也跟着沾些干系,想让妹夫帮着打听打听,到底怎么着呢?能不能升一升,就是挪动挪动,也是好的。一个地儿做了这么些年头,不疼不痒的,一时半会儿看着也是没什么指望了。你也知道你姐夫那人,有那利禄的心,却没那胆儿,太过稳妥,出不了乱子就是,横竖搁哪儿都让人放心。”
柳儿想了想,道,“这是姐夫的意思?京兆尹那边就没个说法?姐姐又是如何做想呢?”
“自然是你姐夫的意思,巴望着随之能有个转机呢。京兆尹本就不大看得上你姐夫,素日什么好处也轮不到他。这回若不是有妹夫在里头,还不定如何呢!至于你姐姐我......咦?妹子你这话何意我一个妇道人家,管不了外头的事,若不是有你跟姑爷这层关系,如今能怎么着呢?”任杨秀姐儿是个通透的,也想不到这一层上头。
柳儿笑了笑,从珐琅梅花小圆盒里拈出一块梅子蜜饯放口中润着,慢慢开口道,“怎么不干姐姐的事了,凭他做多大多小的官儿,一心一意待姐姐好,便是个好官儿。若不然,你巴心巴肝地为着他,将来出息了,你真以为荣华富贵就一定有你的份儿?没的二房三房一群庶出子女跟着受用?敢保证二房三房出身不如你,人也老实守规矩?姐夫有那个胸襟气魄不弃糟糠?”
连珠炮似的,一下子把杨秀姐儿说懵了,迟疑地。再说,还有桂哥儿松哥儿呢......”出身是硬伤,到底是底气不足的,杨秀姐儿想到什么,眼神儿一暗,低头沉吟不语,还是有些忐忑的。
柳儿只当没看见,拿起茶碗,呷了一小口,吃起口中的蜜饯来。
半晌,杨秀姐儿方出言道,“虽说人无前后眼的,可如今这般,我只有盼着他好,还能如何呢?将来的事儿,谁知道呢。总不能因着那些,就丢开手罢,也没那个理儿不是?姐姐不像你,自己有本事,妹夫待你也是情深意重的。我若不多费些心力,哪里还有今日呢?以后说不得也这样儿了,横竖有你和妹夫在,他也不敢如何就是。”
柳儿听了,扑哧一声笑了,“我不过白说一句,姐姐搁心里就是了。我知道你经的事多,也不过是白担心一回,你可别吓着了,倒是妹子的不是。”
杨秀姐松了口气,心内却没那般轻松,笑着嗔怪道,“我说呢,姐姐胆儿小,不禁吓,以后有什么,直接提点就是,弄的大阵仗,以为怎么了呢。”口里如此说,哪能一点儿不入心。
“是妹子的不是,姐姐莫怪。姐夫的事情,三爷也提过一句,这些日子公事繁忙,一时没得空,也想问问姐夫的意思。有了准主意,也好调停,他品级低,动动不惹眼,算不得什么大事。我如今出去不便,一时回不去看干妈,要不你让姐夫寻三爷罢,横竖他也是有心帮忙,都不是外人,也别太过拘谨,反而外道了才是。”
杨秀姐儿一颗心落了地,刚刚被妹子弄的烦恼一扫而空,却也感慨,“有个得势的亲戚到底好,不用我们说,你们就想着了。你是不知,自打你姐夫当了官,我没少去巴结顺天府那些官太太。尤其京兆尹夫人,哎呦,搁京里算的什么大官儿,那夫人出身也不高,眼睛都长头顶上,架子摆的跟皇后娘娘似的。收孝敬的时候,却眼都不眨,办事的时候反倒推三阻四的,别提多让人恼恨了。如今你姐姐才算扬眉吐气,跟过去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呢。”
略停了停,杨秀姐儿到底言道,“若妹夫方便的话,外放是最好的......”如今傅试有了一门得力的亲戚,自家也眼看要升迁了,一帮巴结的亲朋旧友着实讨厌,更甭提有探听口风娶二房的,就是婆婆,也是有些得意过头,离开一段也好。
柳儿知道杨秀姐儿不易,少不得宽慰几句。倒是杨秀姐儿,说过就算,心情转瞬高昂,一拍手,“不说那些烦心事,你姐姐我也不是泥捏的就是。刚倒是忘了一件要紧的,光想着自家了。喏,这小包袱里,是干妈给你做的两双软鞋。说你爱穿她做的鞋子,给你做了在屋内穿。若哪里觉着不舒坦,告诉了下人回去说一声,回头她改了再做了来。”
“我哪里就缺了鞋子穿呢,姐姐你回去叫她好生歇着保养是正经......”
两人说了一回家常,杨秀姐儿方告辞离去。心里高兴,却也不想让婆婆和相公觉着此事过于容易,过去求人攀关系的时候,艰难之处,少不得提醒一二,方能体会今日难得,更是没她不行,心内冷笑。
晚间冯紫英回来,两人用过晚饭,柳儿说了此事,冯三爷点点头,“没事,如今不过是上面暂时压着没动。姐夫那人倒也让人放心,待跟他谈过再说罢。横竖不过是留京或外放,升是肯定能的。好不好的就难说,帮他调停一二,也看他运气。其实外放也未必就没了那些糟心事,搁哪儿都是一样的。外放成了一方父母官儿,大权在握,反倒更多乱七八糟的,待我好生琢磨琢磨罢。”
柳儿放了心,身边就这么一个姐姐,只有盼着她好的。且她如今,对冯紫英可是打心眼儿里信服,仿佛没冯三爷办不了的事。
冯紫英自然也察觉了柳儿那钦慕的小眼神儿,心里受用的很,越发做出一副威严厚重的做派来。多早晚小柳儿回过神儿来,翻身重新称王称霸,再说罢。
次日冯二姑娘回门,柳儿和冯紫英吃过早饭,收拾妥当去正堂等着了。碰巧今日休沐,几位爷都在。
两人内心都无限好奇,不知今儿太太能否现身,听说拉的都快虚脱了,连着换了仨大夫。
至于冯连儿,想也知道讨不了好,不过小命儿无忧,如今人家可是王冯氏,这新名儿说出来都觉着嘴里没牙似的漏风。
大老爷夫妻两个带着儿子媳妇们,并刘氏带着女孩儿,也都先到了。大家互相见过礼,互相看了一眼,心照不宣,尤其女人们。
不一刻,冯老爷子来了,大家起身见礼,老爷子摆手,“坐罢。太太身体不适,今儿就免了。”实在不想看一帮小辈们伸脖子看戏的鬼样儿,碍眼!所以老爷子自己先交代了小李氏的行踪。
哦,大家心内了然,拉肚很严重么。脸上却都表现的关切,刘氏没法,还得开口关心几句,好歹得做个样子不是。
小李氏不来就罢了,毕竟非人力所能及。陆陆续续的,连隔房的亲族都来齐了,时辰早过了,二姑奶奶夫妻俩,还不见人影儿。
啪!
老爷子生气了,一拍桌子,“去个喘气儿的,问问到哪儿了,今儿还能赶回来不?不知道的还道她嫁去了山南海北,没个一年半载回不来呢!”
结果,还不如嫁去山南海北呢,回不来多少有个由头,大家也能体量。如今倒好,第三拨去打探的下人回来,说姑奶奶还没出府。
老爷子的火气再也压不住了,脸色难看至极,“都散了罢。”族人知机,赶紧着走了。倒是冯家人,都知道这事儿没完,索性看老爷子还有吩咐没有。
哐啷!
老爷子一把砸了手里的茶碗,泼了一地茶水茶叶,碎瓷片子四散,一屋子人吓得落针可闻。
柳儿也被唬的一抖,裙边沾了几滴茶水,冯三爷见了,忙道,“媳妇吓着了罢,别怕。坐了这半日,累了罢,先让丫头扶你回去歇着,放心罢,没事儿。”
那个嘘寒问暖旁若无人的,把老爷子看的既生气又碍眼,这是怪他吓着他媳妇了?却拿这三儿子无法儿,一向敢和他对着干的就是这个不孝子了。
柳儿坐了这一个多时辰,这些日子懒惯了,确实有些不舒坦。横竖冯三爷在这里,后续也不怕不知道,就势起来福了福身,扶着丫头走了。
刘氏张氏没那么好命了,老爷子被三儿子一打岔,倒是冷静了下来,略一思忖,道,“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去王家看看怎么回事儿。若他家无理,硬气些,回来我自有道理。若......行了,去罢。”
众人心里都觉着,老爷子那个若,可能性大些。男人们倒不觉着如何,横竖有老爷子呢。
刘氏和张氏就糟心了,没去就预感要跟着丢人现眼,奈何不去不行。
两人脸色都有些不好地上了将军府的马车,向临川伯府而去,同坐一辆车,路上少不得商量个章程。
哪里知道,到了那里,两人都觉着,还不如李氏自家过来呢,这事儿,她最有经验。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lanpishu亲的地雷(╯3╰),新年新气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