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功夫须得背后下(1/1)

红楼巧丫鬟 !转眼入了冬,这一年的功夫,柳儿好吃好睡,总算是安下心来,踏踏实实地过上了太平日子。个头也拔高了,颇有了大姑娘的模样儿。

除了中间董师傅病了两回,调养了好久才痊愈,其他的倒也顺心。尤其是,夏天的时候,把干妈也弄进了老太太的厨房,成了这里的点心婆子,如今也养的越发白胖了。

有柳儿在老太太跟前的体面,也没人小瞧她,日子过得很是顺心。

贾府里上面有老太太喜欢,下面跟鸳鸯等人也算融洽,日子算是很过得去的。

柳儿对自己的位置很清醒,只要老太太喜欢就成,实权什么的,不过老太太一句话,看着很让人艳羡,可如今她的本事,想赚钱也不难,又何必去做那个蜡,把自己放火上烤。

再说,太能了,也招事儿,像鸳鸯姐姐,后来被大老爷惦记上了,要诅咒发誓的出家做姑子的,她可是念过经的,怎么看都便宜。

这些可都是家财闹的啊,男人有佞臣,她还是做她的佞丫鬟的好,有好处不说,上下尽量交好不得罪。

至于看不上她这样的清流之类,贾府里有这样的人么?

一年间,柳儿虽说不上在贾府横着走,好歹便是主子见了,也要给几分体面的。

这日东府尤氏过来请老太太,说园子里的梅花如今开的正好,请老祖宗,并两位太太各位姑娘奶奶们过去赏玩一番。

这也是每年的常例,都有这么一出的。只宝二爷前两日又被他老子揍了,正哼哼唧唧在屋里养伤调戏小丫头,去不了。

所以老太太便觉着怏怏的没趣儿,也不想去,只让太太带着姑娘们过去散散。

里头老太太和珍大奶奶说着话儿,柳儿在外间碧纱厨里,和琥珀鹦鹉三个,做老太太的里衣领袜等内里的穿戴。

如今老太太被柳儿养刁了,但凡贴身的穿戴,必要柳儿经手,否则必能感受到不舒坦来。可毕竟柳儿只两只手,最后想出个法子,贴身的一面,必要柳儿亲自动手,实在不行,也要柳儿检验过点头的。

就是说,如今,琥珀和鹦鹉给柳儿打下手了,还有老太太院里的针线上的人,也都看柳儿脸色行事。

先前鹦鹉还有些不服气,自诩比柳儿大了几岁,多学了几年针线,看着也不差什么,怎么就比不上柳儿了?该不是柳儿中间做怪了吧?

便偷着做了副抹额,结果老太太一上头,便觉出不对来,鹦鹉这才服气了。

背后请教柳儿,柳儿也不藏私,从选料到裁剪到下针,甚至什么料子用什么线,绣什么花样,针如何走,到何处收,最后戴着才最舒坦,一边做着,都乐意细细告诉了她们。

可惜,便是琥珀和鹦鹉都是女红上头有天分的,也不是一时半会都学的明白,没奈何,只得老老实实听柳儿的,跟着边做边学,倒也日渐进益。

其实这本事,开始时也不是柳儿有意为之的。奈何佞丫头除了嘴皮子脑瓜子,针线女红上头着实有天分。稍稍琢磨,几经体会,闲暇给老太太做了些针线,老太太渐次的再不用旁人的了。

没奈何之下,也总结出一些经验来,少不得在这上头用些心思。

老太太是个上年纪的,喜欢穿戴松软舒适,身份在那里,也不能显得臃肿。就是说,既要合体,又要舒服。

于是,见过太多料子的柳儿,选中了几种绒布并一种松江产的飞花布。

尤其一种上用的漳绒,绒毛短而绵密柔软,做了抹额或者领袜的内衬,极松软舒服。至于飞花布,其实已经不是正经的飞花布了,里面掺杂了几许蚕丝,经纬支数不高,料子薄而柔滑,夏天穿着凉爽吸汗,比绫绸之类要舒服得多。

这两种料子,对贾府来说,其实都算不得名贵,只不过素日大家都用着,做外面衣裳的里衬之类。像贾府老太太这等富贵人家,更不可能用这个做贴身的东西穿用,以此倒是被大家忽略了。

料子选好了,剪裁缝制也是有许多讲究,美观不必说,主要还是舒适。这上头真显出了柳儿的能耐。

剪坏了几匹尺头,确定了最舒服的样式,其实跟老太太家常戴的,差别不算大。老太太脸圆发薄,素日养尊处优的,屋子冬暖夏凉,很不必跟一般老人家似的,怕风吹日晒,失了寒温。裁剪上稍微细致精巧些也可,不必弄的跟刘姥姥似的宽宽的一条。只中间镶嵌宝石或绣花大方些,便压住了。

而缝制的丝线,上百种,每种在自己脸蛋上试过,哪种蹭起来舒服,用哪种。差点儿没把脸皮蹭掉几层,有时还分不出到底有没有差别。

各种针法搭配用线,做了几十种花样,挨个贴着脸蛋再蹭,哪种感觉舒服些,记下,脸皮又蹭掉几层。

如是蹭着蹭着,脸皮也厚了,笔记多了不知多少页,能耐也更见长。别说琥珀鹦鹉那样的,放眼京城,估计也找不出她这本事了。

琥珀她们所见的,不过冰山一角罢了。

当年她还没这般下功夫呢,缝补雀金裘的时候,外面熟手绣匠裁缝都接不了的活儿,她带着病尚且能做得,何况如今,

说一句京城独一份儿,一点儿不夸张。

只不过这能耐,因在贾府这等内宅里,一般人不得而知罢了,便是老太太,也不过觉着柳儿手巧伶俐,没往深处想。

柳儿可不觉着这算什么能耐,但凡用点儿心思,一般女孩儿都做得到。她只要伺候的老太太高兴,打赏多,势利眼们不敢小瞧她,没人欺负,这便是功夫没白费。不付出哪有收获。

话说目下,尤氏在里屋没请动老太太,琏二奶奶便转身出来,给起身给她让座的柳儿使眼色,柳儿心下了然,这又找她救火呢。

林姑娘没来,一般都找柳儿,没办法,柳儿把针线收好,转身进了里屋。

鸳鸯姐姐因为生病,挪出去调养,这几日没上来伺候,现在老太太身边捶腿伺候茶水的,是珍珠和翡翠两人。

珍珠是花点子哈巴儿去了宝二爷屋里,后提上来的,顶了哈巴儿的旧名儿。翡翠也是后提上来的,虽说两人都是家生子,家里也有人在府里有些体面,但两人素日显得老实,名声不显,主动巴结的,便不如鸳鸯和柳儿多,甚至不如琥珀和鹦鹉。

但两人也不是一无是处,除了模样儿拿得出手儿,珍珠捶腿儿按摩,深得老太太喜欢。据说她娘当初也是凭着这手本事,在老太太屋里立足的,很是敝帚自珍,一有人请教,便要三缄其口。

心直口快的鹦鹉,也是受了她的气,更愿意跟不吝赐教的柳儿交接。至于那翡翠,泡的一手好茶,这个不知她从哪里学来的,但是跟珍珠一样,一问三不知,烧水都尽量背着人的。挡着不叫你看见,是蟹眼儿还是死鱼眼儿,到底几沸了。

柳儿不信邪,后来偷偷跟林姑娘借了《茶经》,暗地里读着,更是没少转弯抹角,甚至扒过门缝子,偷窥人家烧水......弄的做贼似的,自己都有些看不上自个儿。

也幸亏她如今自己住着,杨梅走了,老太太屋里如今七个大丫头,都各自原有住处,也没人挪地方儿。

所以,像柳儿这等有上进心的丫头,真不多。

如今被二奶奶叫去救场,少不得转转脑瓜子,想点儿点子,那俏皮话儿可不是张嘴就来,不过脑子的。

没等她张嘴,尤氏见柳儿进来,忽地笑了,“柳儿丫头来劝劝你家老太太,好歹出去疏散疏散,我们那园子里,今年梅花可是开的格外精神来着,折几枝回来插瓶也是好的。”

柳儿给尤氏问了安,方才笑道:“大奶奶这话儿在哪里都说得,只在我们老太太跟前可说不得。凭他怎么精神的梅花,老太太不知见过多少。如今不跟你们去玩,可见不稀罕。大奶奶还是赶紧回去,都砍了要紧,不然老太太哪天改主意去一瞧,哎呦,还不如往年在候府见过的!掬了你家梅花仙子来拷问。结果人仙子说你家肥给的不足,家下人等,见天的往老祖宗这里蹭吃蹭喝蹭茅厕不算外,也没个福禄寿五福俱全的老封君,来瞧一瞧让她们借点儿光儿,那可就糟了糕了。”

一番话说完,连老太太并凤姐和丫头们,都笑的肚子疼,尤氏更是指着柳儿,笑了半晌才道:“可真是,名副其实的鬼灵精,难怪老太太喜欢。叫她这么一说,可见我们都是来吃白食的了,吃白食也就罢了,居然还......吃了亏,可真真叫我说什么好呢,白白被你编派还挑不出礼儿来。如今老太太要是不过去,梅花们可不是要撂挑子了么。”

本忍住了的众人,哪里经得起尤氏这般挑拨,登时又是笑个不住。

凤姐儿见机,也凑趣儿道:“连我们家的丫头都看出来了,可见这是真的了,嫂子还是回去约束约束下人,多攒几缸子吧,不然那梅花可早早地蔫了,怎么好呢。老太太我们非不去,让她打蔫儿,省的整日来显摆,没见过似的。”

屋里众人已经笑的肚子疼,老太太更是笑了半晌,才指着几人,“你们也别挤兑人了,话都说到这地步,我这把老骨头再不识抬举,岂不招你们东府的下人恨呢,为着我们家净房着想,明儿我是非去不可了。”

笑声中,老太太算是定下明日行程。柳儿对琏二奶奶使个眼色,二人意会,尽在不言中。

笑话儿粗点儿,管用就行。再说老太太不喜欢掉书袋,应景儿就好。

尤氏眼光扫到,抿嘴笑了笑,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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