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树 !秦轩径直走到一个还未坐满的圆桌跟前,对正在攀谈的两位书生作揖道:“两位兄台,在下秦轩,不知能否搭桌?”
二人回头打量了一眼秦轩,看到秦轩穿着普通,便有些瞧不起他。其中一人只是瞥了一眼秦轩,便转过头去,另一位微微挺起身板,傲慢地回道:“坐吧!”
秦轩对于二人的高傲无礼也不与计较,坐定笑道:“观两位兄台器宇轩昂,英气十足,想来定是为漫云姑娘而来吧?”
秦轩之言明显很合二人的口味,只见二人一同转头,看向秦轩,面露微笑,轻轻点头。
秦轩强装欣喜之色,开口道:“甚好!在下才疏学浅,素来仰慕似二位这般才华横溢之人。不过,不知这漫云姑娘会如何让众人比拼?”
二人其中一位面如花开,洋洋自得之色已然暴露无遗,却又装出文人的矜持稳重,徐徐而道:“在下保德厚,经常来此,漫云姑娘所设之比拼也参与过数回,自然知晓!”
另一位听到保德厚之言,一脸鄙夷之色,不屑道:“保兄确实答过数回,却遗憾地未曾与漫云姑娘见上一面!”
保德厚顿时板着脸。“宋羽志宋兄台自然比在下厉害,几乎是日日前来。怎奈何,总是被些宵小之徒从中作梗,至此,也是无缘见得漫云姑娘!”
秦轩见二人言语带着火药味,连忙说和:“保兄、宋兄,你二人许是运气欠佳,相信漫云姑娘总会有一日发现二位才华。说了半天,还未道出所谓的比拼是个什么比法?”
二人几乎异口同声道:“出题,即兴作诗!”
秦轩见目的达成,嘿嘿笑了两声,道:“好了,二位兄台,咱们聊聊天,静等漫云姑娘出题吧!”
时过四五刻,只见二楼走来一位颇有姿色,身穿素裙的女子,碎步向前,款款而至。秦轩极目望去,心道:还行,算得上漂亮,举止间也有些气质。
只见那女子站在二楼栏杆处,微微一笑,颔首施礼道:“漫云姑娘身体有所不适,今日题目便是诸位此时此刻的心情!”
闻言,秦轩顿时明白,心道:原来这是丫鬟啊,我还以为这就是漫云呢,不过看这长相也算上佳!
丫鬟之言可谓是天怒人怨,众人听罢,个个起身抗议叫嚣。
“去去去,叫漫云姑娘出来!”
“就是!爷我大老远专程前来,就算不能与她把酒言欢,也要见上一面!”
“快,回去请漫云姑娘出来!”
此起彼伏的喧嚷不绝于耳,那丫鬟许是见惯了这种场面,依旧稳如泰山般杵在原地。伸出双手,微微下压,施礼道歉道:“漫云姑娘身体确实有些不舒服,还望诸位见谅!”
众人闻言,顿时便有人叫喊道:“漫云姑娘何时便得如此羸弱,怎得天天不适?”
“就是,快去叫她出来!”
秦轩摇摇头,心中暗道:纵然成为花魁,也免不了众人对她的看法,实在是可怜啊!
丫鬟有些茫然,只是冷冷地看向楼下一干文人,所谓的知书达理之人。
只见从丫鬟身后,缓缓走来一女子,秦轩听见众人惊呼,抬头望去,只见那女子,环身一袭浅粉色的素锦百褶裙,袖口边际绣了数朵绽开的荷花,长裙下摆丝线勾出一些杂乱而又不失韵味的花纹。双眸似水,一道轻纱近乎遮住整个面部。
丫鬟听到众人呼喊,转身看到那女子,急切上前道:“小姐,你怎得出来了呢?”
漫云伸手虚压,开口道:“烟儿,你且退下,还是我来吧!”言毕,回头迈了一小步,微微低头,施礼道:“漫云谢过诸位抬爱,今日之题,方才烟儿已经说过,便是诸位此时此刻的心情!”
秦轩听到漫云说话,语气柔弱,有些无力,心道:这漫云看来是真不舒服,这些人也不说放过她。潜移默化间竟然生出一丝怜悯之心。
众人听到漫云,仅仅片刻间的停顿,便有一位身体富态之人,起身嚷嚷:“这算什么题目,我等前来无非是期盼能与漫云姑娘促膝长谈,自然是十分热切!”
紧接着便有一些人随声附和道。
“就是!”
“换个题目!”
秦轩闭目沉思:是啊,此时此刻我到底是什么心情,莫名其妙来到唐朝,又格格不入,我简直就是徐志摩口中的浮萍飞絮……
有人叫嚣,自然有人暗自作诗,只见一位风度翩翩的佳公子,起身吟道:“为睹伊人入怀香,因思旧梦总是她。想来无非云追月,看似不过水中花”
此人方一言毕,原本嘈杂诸人便偃旗息鼓,各自揣摩。漫云依旧如飘飘仙子般,端立于原地,转向那位公子,微微点头致谢。
秦轩旁边的保德厚板着脸,嘴里嘟囔着:“又是柴令武,今日只怕又没机会了!”
宋羽志对保德厚付之一笑,直接起身,吟道:“窗外月尽美似锦,门前花开香如故。信步至此深深嗅,回眸从来脉脉心。”
漫云依旧如斯,转而向宋羽志点头致谢,把宋羽志激动地直接起身憨笑。
厅堂中其他一干所谓的才子,无不窃窃私语。
“瞧瞧,又是那个宋羽志!”
“就是,好几次都和柴令武公子叫板!”
秦轩闻言,心道:这些所谓的公子哥,到底是来干什么呢?写个诗不怎么滴么,说三道四倒是一流。枉我泱泱大国唐诗最为精粹,真是被这些人糟蹋了!直接起身吟道:“骤风时来飞絮舞,乱雨夜去了无痕。不如沧海飘零客,同是天涯沦落人。”
漫云闻言,微微一怔,随即转头看向秦轩,嘴里轻声喃喃自语道:“不如沧海飘零客,同是天涯沦落人!”回忆起一些不堪的往事,顿时对秦轩好感倍增。
然而其他诸位才子,无不讥笑着秦轩。
“这人是不是有病,怎得跑到漫云姑娘面前说这些无关风月之事!”
“依在下看,着实不正常,许是得了什么癔症!”
就在众才子此起彼伏的讥笑声中,漫云娇唇轻启:“这位公子,请随漫云到闺房一叙!”
众人惊愕。
“什么?”
“竟然是他?”
柴令武更是饱含杀气,瞪着秦轩。秦轩浑然不觉有何不妥,起身直接走向楼梯。
走进漫云的闺房客厅,只见正中摆放着一面圆桌,洁白的桌布上有一套酒具,一下下酒菜。秦轩环目四顾,这间闺房算是一室一厅,整体装扮如所有女子一般,偏向红色。透过一旁几近落地的珠帘,秦轩看到一面秀床,这算是秦轩在唐朝见到的第一面床了,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怀念。
漫云缓缓抬起胳膊,示意秦轩坐下。神游其间的秦轩这才回过神,尴尬地摇摇头道:“漫云姑娘不要误会,曾几何时,在下也是每日睡在床上,故而方才有些怀念!”
漫云闻言,不觉面色泛红,微微低头,心道:这厮怎会这般?虽说我本就是风尘女子,可也不能方一开口,便是床和睡啊!更何况我卖艺不卖身!岔开话题问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秦轩字之豪!”言毕,秦轩坐在胡椅上,右臂枕在桌面,手掌揉着额头,更加思念后世,心道:字之豪,若是我依旧在后世,又岂会起个字,又岂会百般努力融入这个破朝代……
漫云替秦轩斟满酒,开口道:“方才听公子诗句,自比飞絮,似乎公子有什么不如意之事,能说给漫云听听么?”
秦轩苦笑一声,道:“只怕在下说于你听,你还道在下乃是疯子!再者说,即便道出又能如何,天不遂人愿啊!”
漫云听到秦轩略显伤感之言,心道:是啊,天不遂人愿,又能如何?
秦轩自顾自地斟满酒杯,大口喝完,笑道:“算了,在下给漫云姑娘讲个故事吧!”
漫云端起酒壶,边为秦轩斟酒,边道:“漫云洗耳恭听!”
秦轩徐徐而道:“曾有一人,来自另一世界,却到了一个陌生的年代。无亲无故致使他最大的心愿,便是有一个自己的家!强忍思念亲人的痛苦,开始在陌生年代生活!无欲无求,他只想安安稳稳,度过今生!认亲与就他之人,寂寞之时寻到真爱,他突然发现,生活其实可以变得美好!”
漫云双目注视着秦轩,安静、认真地倾听。秦轩又饮完一杯酒,接着道:“怎奈何,他所认为的亲人,竟然逼迫他去做一些令他厌烦之事,让他追求他十分厌倦的生活!”秦轩说到此处,看见漫云被自己所说之言,带入伤感中,便轻咳几声,道:“不谈这般琐事,聊聊其他的!”
漫云听到这个故事,联想到自己的身世,不觉间有些哽咽,舒了一口气,道:“公子意欲谈些何事?”
秦轩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道:“今日只谈风月,只论诗文,不谈无聊之事!”
漫云看着愁容满面的秦轩,提议道:“公子,不如漫云为你抚琴一首!”
秦轩闻言,嘴角微笑道:“自然再好不过!”
漫云修长而优雅地双手,轻轻抚过琴弦。缓慢、优雅,却带着一丝凄凉的琴声,似一道寒风扑面,吹得秦轩面色发白,双眸泛红……
良久,琴声戛然而止。漫云叹了一口气,凄声道:“不知公子如何看待,如漫云这般风尘女子?”
秦轩沉浸在凄惨的琴声中,脱口而出:“怎一个苦字了得!”
漫云侧目看向秦轩,不觉苦笑道:“是啊,怎一个苦字能够说得清楚!”转而又问道:“难道公子不觉得漫云低贱么?”
“低贱?本就身世可怜,还要承受别人低贱之说?”秦轩又蒙头一杯,脱口而道。
漫云闻言,不禁有些呆住,怔怔地道:“公子能这般看待漫云,漫云心中十分欣慰!”
秦轩摆手道:“不必!在下突然觉得,漫云姑娘才是那一缕飞絮,比之在下,更加可怜!”
“就似公子方才诗句所言,你我或许同是天涯沦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