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树 !房府,内堂。房玄龄与秦轩对桌相对而坐。率先开口的是房玄龄。“老夫托大,唤你一声贤侄!贤侄啊,到老夫府上称故道友之人比肩接踵,你为何会有信心,老夫一定会观看你所写书信?在市署与人争执,又为何敢对金玉龙说出那般说辞?”
秦轩眼睛一眨,稍作停顿,便嘴角带笑道:“房相的为人,普天之下谁人不知?纵使再不信任送信之人,也定会翻看书信!况且信中所写又干系重大,只怕是敢于这般书写之人寥寥无几。”
说到此处,秦轩苦笑一声,接着说:“其实在下心中也是十分忐忑,不过试想房相读罢书信,不是怒火中烧,然后对信中之言嗤之以鼻,便是对写信之人刮目相看,有心提拔。而这两种情况,于在下皆无任何损失,试问在下为何不那般所做?”
房玄龄闻言,对秦轩更为欣赏,眯着眼睛,盯着秦轩,心道:呵,此子考虑事情还算周全,不枉我与陛下高看一眼。“贤侄,可谓是用心良苦,不知你信中所言‘水欲起浪,舟能安乎’是何意,难道仅仅是指宋家毒案,便夸大其词扬言起浪之事?”
秦轩轻轻摇头,平和而道:“沧海之浩瀚,又岂会因浅水之异样,而翻浪掀舟?只是推及于全国,恐怕就不是几处浅水之患!”
房玄龄依旧面色如常,只是淡淡一笑。“贤侄是不是有些想而当然,想我堂堂大唐,地域万万倾,人口万万数,就算其中有些不平之事,难道就能威胁大唐根本么?”
秦轩闻言,略作思考,开口说道:“房相,在下曾听闻一个故事,有些令人发醒,想讲与你听,不知可否?”
“但讲无妨!”房玄龄抬手示意道。
“说是,战国时期,楚国曾有一个养蚕人,此人家资甚厚,是故蚕园颇大。一日,家中专职饲养奴隶对其言:‘主子,近日不知为何蚕园竟然死了数十条上好蚕虫!’”
“此人对此毫不放在心上,还嘲笑奴隶道:‘家中蚕虫数万条,仅仅死上数十条,还不是九牛拔一毛,休要如此慌张!’”
秦轩说到此处,侧目瞥了房玄龄一眼,接着道:“又过几日,奴隶又来禀告:‘主人,蚕虫又无故死了数十条!’此人有些生气,斥责道:‘不是与你说了么,茫茫草原,方寸之地着火,无碍大局。若是还有这些小事,莫要再言!’”
“不过一年,此人再去蚕园之时,发现硕大的蚕园竟然再无蚕虫,对着在一旁休息的奴隶,厉声问道:‘我叫你打理蚕园,为何如今蚕虫皆死,是不是你不好好劳作,才使我蒙受如此损失?’”
“那饲养奴隶闻言,急道:‘主人,这些蚕虫都是一日死上数十条,小的不敢将此无关大局之事禀报!’”
秦轩言毕,房玄龄却陷入沉思,半晌,才喃喃自语道:“积少成多,小疾成大患。”
秦轩听到房玄龄之言,趁热打铁道:“如宋家毒案这些无关大局之事,房相不必挂在心上,须知大唐人口数万万,小事而已!”
房玄龄苦笑回道:“贤侄休要羞辱于我,此事老夫确实眼界太近,不如贤侄看得远!”
秦轩闻言,心道:我这还不是在书上看到的,没想到还能教育堂堂大唐宰相!
秦轩不语,房玄龄又问道:“贤侄目光甚远,不知对于治国有何高见?”
秦轩微微一怔,心中腹诽道:治国?还是算了吧,我不过一个大学生,能有什么好的建议!转而又想:不过后世倒是听说了不少关于国策的事,不如就说与房玄龄听吧!想及于此,秦轩开口道:“高见倒是没有,不过看法还是有些。”
房玄龄语气微急。“说说看!”
秦轩摆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徐徐而道:“治国,如孟子所言,当以百姓为本,以学识筑造根基,辅以武力震慑宵小之徒,外邦小国,再发展经济,致使国强民富!”
秦轩之言,房玄龄似有所思,又道:“贤侄所言,不过是空话,套话,具体实施,又该如何?”
秦轩努力回想着历代明主君王所为,思考片刻,开口道:“观当今陛下,设立弘文馆,储备天下有学之士,就是极善之为。试想,若是我大唐如房相鞠躬尽瘁为国出力之人数不胜数,那又岂会出现民怨?”
看到房玄龄抬手示意,秦轩继续说道“对民,轻徭薄赋,发展生产。对胆敢犯我大唐之威的诸般小国,当以武力镇压,施恩拉拢,相辅相成。”秦轩略微停顿了一下,笑道:“在下也是胡言乱语,房相还须谨慎听取!说到底,方才之言,可归纳为三个人!”
房玄龄顿时兴趣更浓,询问道:“哪三个人?”
秦轩笑道:“第一人,是说百姓,亦指民心。第二人,是说才俊,也就是有才之人。第三人便是陛下!”
“陛下?此话怎讲?”
“若是陛下能虚心纳谏,广施仁德,戒奢从简,目光深远,决心做有道明君,那得到之前两种人,便易如反掌!”
秦轩之言,房玄龄闻所未闻,听完之后,却又发人深省。当即脱口道:“贤侄满腹经纶,不如老夫荐于陛下,出仕为国,一展抱负!”
秦轩闻言,心中暗道:别,我和你这么侃侃而谈,不过是以前听到这些,你要是把我弄到唐太宗跟前,万一我狐狸尾巴露出来,那可是比纸上谈兵的赵括,恐怕还要惨!急忙脱口道:“房相抬爱,在下有几斤几两,自己心知肚明,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若是真将我放于高位,还指不定闹出什么乱子呢?”
房玄龄开口劝道:“贤侄勿要如此说,入殿为臣,重要的是眼界,贤侄眼界甚远,自然不是问题。至于理事经验,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嘛!”
秦轩有些慌张,生怕被房玄龄捅到唐太宗跟前,摆手摇头道:“实话说吧,在下平生最大的愿望便是游山玩水,寻一处世外桃源,隐遁于斯!”
房玄龄板着脸,厉声道:“大丈夫当以为国出力为上,岂能如此安逸!”
秦轩见房玄龄有些生气,连忙辩解道:“房相,眼下在下欲在东市开一酒楼,汇聚天下英才,促进学识之间探讨!这既是为国出力,也是在下力所能及!”
房玄龄冷目相视,并无再言。
秦轩又道:“开一酒楼,若以文学为主,闻名天下,想来会使天下才俊齐聚京城,文人探讨,更利于学识增长,难道这便不算为国出力么?”
房玄龄沉思半刻,并未反驳。二人谈古说今,直至宵禁之时快到,秦轩才离开。
次日,朝会过后,房玄龄便跟着太宗来到御书房。太宗方坐到龙椅,便询问道:“房卿,秦轩可有消息?”
房玄龄点头回道:“有,昨日臣曾与他相聊多时!”
太宗急道:“此人腹中文墨几何?”
“满腹经纶!”
太宗闻言,惊道:“什么?那与房卿相比,能及上几分?”
“胜臣数倍!”
太宗瞪大眼珠,半信半疑道:“房卿莫不是在与朕说笑!”
“臣安敢如此,此人眼界远胜于臣,滤事周全,见解直入要害!”
太宗心中顿时一阵喜悦,嘴角完成三十度,道:“若真如房卿所言,那这般俊杰,朕定要重用!”
房玄龄摇摇头,叹了一口气道:“只是,此人无心出仕!”
太宗蹙眉紧皱,疑惑地问道:“无心出仕?难道他写信于你,不是求仕?”
房玄龄苦笑道:“写信于臣,只是为了助好友伸冤翻案!”
太宗冷言道:“哼,常言道‘修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此人学艺所成,不为国出力,难不成就毫无一丝抱负!”
房玄龄没有回答太宗的话,转移话题道:“秦轩曾对臣言明四策三人,说陛下若是能做到,必定会成为一代明君,臣昨夜经过深思熟虑,甚为赞同!”
太宗平复方才怨气,平静而道:“说来听听!”
“臣将其言归纳为:以人为本,以文筑基,以武立邦,以商兴国!”
房玄龄说完,太宗略作思考,叹气道:“此四策可谓是直切治国要害,怎奈如此才子不愿出仕。对了,此人不是还言有三人么,试想此人推崇,此三人也当是饱学之士!”
房玄龄苦笑一声,开口说道:“此三人恐怕比之秦轩更难得到啊!”
太宗不明就里,直接坚定道:“秦轩此人,朕会以诚而对,料想不日便会出仕为朕处理政事。另外三人,朕亦会努力,料想定然不会得不到!”
房玄龄依旧面带笑容。“此三人,一曰:天下百姓;二曰:天下文人;三曰:勤政爱民之帝王!”
太宗闻言,顿时有些沮丧。“万民拥戴之心,文人辅助之为,朕自当得知!怎奈不知如何才能得到啊!”
“秦轩所言,若是陛下能做到勤政爱民,那天下百姓与天下文人,自然唾手可得!臣以为此言甚为有理!陛下不如就将秦轩当做取进天下文人之心的第一步,秦轩曾言欲在东市开一酒馆,聚集天下文人,探讨学识!陛下不如助他一臂之力,到最后,纵使他仍不愿意入朝辅君,也可以在汇聚而来的文人中寻找有能之士!”
太宗本想一道圣旨将秦轩唤来,听到房玄龄的话,面露坚毅之色,狠狠地吐出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