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公安局今天的气氛显得很不正常，最不正常的一点就在于，所有人都按时赶到办公室来上班了。
这在以前，是难以想象的。
不过，大家都并不认为，今儿个能在市局办公大楼见到卫局长。
昨晚上他肯定是一夜没睡吧，这前儿，应该就在武警支队驻地那边打瞌睡呢。这么大个案子，“当街杀人”，卫江南还能不守在武警支队吗？
但卫江南搞出来的那个“八人名单”，着实让大伙儿心里都提高了十二分的警惕。
虽然说，很快就有消息，讲“反骨仔”就是曹大庆他们几个，是他们自己向卫江南推荐了自己，可还是有不少人心里并不相信。
他们宁愿相信，卫江南在市局安插了“眼线”，“监视”着他们每个人的一举一动。
你敢不按时上下班，无故迟到，说不定卫局长马上就知道了。
正好拿你开刀，整肃纪律。
新官上任三把火嘛。
第一把火烧死了黑老三，可别第二把火就烧到自个儿头上。
不料八点钟左右，挂着公安一号牌照的A6就开进了院子，卫江南戎装齐整，腰挺背直地径直去了局长办公室。步履沉稳，不徐不疾。
让不少人心里都泛起涟漪，尤其是年轻的女警察，更是好几位眼里放光。
自来就没见过这么帅气挺拔的市局局长！
老稀罕人了……
一到办公室，卫江南立马召见凤学志。
凤学志是党委委员、局纪委书记（注1）。
“报告！”
很快，凤学志便来到了局长办公室，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口喊了“报告”。
“请进！”
卫江南答应一声。
凤学志这才大步进入。
资料显示，凤学志今年四十二岁，正是年富力强之时。挂着三级警监的牌牌，神情微冷，倒是非常符合他纪委书记的形象。
因为是谈公事，卫江南没有在待客区相待，而是端坐在办公桌之后，等凤学志来到办公桌前，才起身和他握手。
毕竟大伙儿还不是很熟，这些礼节需要讲究一下。
等以后共事的时间长了，自然就不会这么讲究，要随意得多了。
“学志书记，请坐。”
握手过后，卫江南礼让凤学志入座。
临时秘书王亚洲赶紧给凤学志奉上茶水，然后便退了出去。
“局长，昨晚上发生在皇家KTV那边的情况，我认为欠妥。”
凤学志刚一坐下，不等卫江南开口，就直截了当地说道，脸色十分严肃。
“哦，学志书记认为哪里欠妥？”
卫江南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也没想到凤学志居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您是一局之长，这样危险性很高的任务，不应该由你亲自带队去执行。指挥员有指挥员的位置。”
“这是其一。”
“其二，凌志清他们一伙，带着武器围堵您的时候，您不应该和他们纠缠那么久，应该立即把他们击毙。和他们纠缠那么长的时间，万一发生意外，那是要出大事的。”
卫江南看着他，笑了一下，说道：“学志书记批评得很对，我虚心接受。但是，我初来乍到，暂时没有人可用，只能亲自冲锋陷阵了。”
“局长，这正是我要讲的第三点。”
凤学志板着脸说道。
“昨天晚上的行动，请恕我直言，纯粹就是在冒险。您是市局局长，应该给全局树立一个谋定而后动的榜样，现在这样……我认为，过于冲动了。”
卫江南又轻轻一笑。
难怪侯晓文丁嘉城请客吃饭，独独不请他。
此人到底是何种心性，尚未可知。但这么个性格，注定他和其他同志要有点格格不入。侯晓文丁嘉城肯定也是不想找不自在。
“学志书记，我承认，确实有点冲动。不过，奉城的黑社会流氓团伙，实在是太嚣张了。我们一刻都不能等待。”
“昨晚上，如果我们晚到一步，下岗职工尹善志和李明珍两口子，恐怕就要被凌志明他们杀了。他们是真砍，哪怕晚一秒钟开枪，尹善志就死了。”
“这个情况，学志同志你以前应该也是知道的吧？”
“奉城的流氓团伙这么猖獗，由此可见，以前那些普通群众，被他们欺负成什么样子了！”
“昨晚上，石敢当他们突击审讯，已经拿到了不少证据和线索。”
“呵呵，石敢当给我汇报，昨晚上武警支队驻地那边，挺热闹的，找他打听情况的，说情的，甚至是威胁的，那真是络绎不绝。”
“我就奇了怪了，放着黑社会流氓恶势力团伙他们不管，等我毙了凌志清，抓了凌志明，他们倒一个个着急起来了。”
“凤学志同志，你是市公安局纪委书记，发生这样的怪事，你是有责任的。”
“我们市局的队伍，很明显，出了问题！”
说到这里，卫江南的语气变得十分严肃，目光炯炯地盯住了凤学志。
出人意料的是，凤学志一点都不回避，挺直腰杆，很认真地点头说道：“是，局长说得对，我有责任。”
“但是我一个人，斗不过他们！”
“这些年，我也只能缝缝补补，尽量处理一些小鱼小虾，维持着纪委的基本体面。奉城的情况，局长您虽然刚来，但现在应该也已经大致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现在，局长您来了，我想，也该有所改变啦。”
“局长，您下命令吧，接下来需要我做什么？局纪委，全力配合。”
说着，凤学志站起身来，举手敬礼，神情严肃。
卫江南不由得笑了，起身给他还礼，又再伸手和他相握。
虽然眼下他还不能百分之百信任凤学志，但凤学志有这样的表态，还是让他非常欣慰。这个世界上，大奸大恶之辈固然不乏其人，不过卫江南相信，凤学志应该不在其中。
有些事，作不了伪，这么点相人的眼光，卫江南觉得自己还是有的。
注1：先前写到凤学志是市纪委派驻市公安局纪检组长，是我记忆有误。这个阶段，应该还是局纪委书记。要到2012年之后，才会全面完善纪委派驻制度。为了行文的合理性，这里再改回来，请诸君知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