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罗阳便听说了女儿的悲惨遭遇,很快就派私人飞机过来将罗雪雁接走了。
我和向影也回到龙门商会。
总结今天发生的事,我们一致认为罗雪雁虽然手段狠辣,但本性还是不错的,起码知恩图报,转头就把刘建辉的秘密捅了出来。
上当是肯定不可能的,但我必须要回鹤岗了,刘建辉的人埋伏在那里,一直不出现也不太好。
向影也有事情要忙,最近她“求量不求质”地派出去很多人开疆拓土,这些人的能力都很出众,但是品格良莠不齐,需要仔细监视,马虎不得半分,但凡出现一颗老鼠屎,就要及时清理门户,否则容易酿成大祸。
这一招算是兵行险棋,明知道一定会出问题,但为了发展龙门商会,向影还是这么干了,所以她比谁都上心。
有她盯着,我自然是放心的,第二天便伪装成盛力,无声无息地潜到鹤岗,继续和丁妙音吃饭、逛街、看电影,堂而皇之地秀恩爱。
丁妙音很开心,直言自己活了快三十岁,第一次感觉生活是如此的快乐。
可惜快乐的日子并未持续多久,施国栋便给我打来电话,将金陵的事情告知给我。
“我在鹤岗等宋渔,他在金陵暴打季辰?”我惊呼:“他真不管自己未婚妻啦,铁了心要当缩头乌龟?”
“照我估计,他不会去鹤岗了……”施国栋沉沉地说,“回来京城吧,应该是有好戏看了。”
……
京城,某医院中。
看着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全身上下都裹着绷带的儿子,季伟峰忍不住悲从中来,双目一红,差点掉出泪来。
季伟峰,就是季辰的爹,祖上也是立过大功劳的,所以在京城中的地位极高,甚至是要压过乔毅、董秀这些人的。
已经多少年了,季家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折辱!
站在病床边上,季伟峰的拳头几乎都要捏碎,双目更是喷出几乎快要化作实质的火焰。
“龙门商会,宋渔?”季伟峰一个字一个字道。
“是。”站在旁边的管家低声应着。
“金陵城有不少咱们的朋友吧?”季伟峰立刻道:“通知他们,帮忙杀了宋渔,季家事后必有重谢!”
“杀不了。”管家摇了摇头。
“为什么?”季伟峰皱起眉头。
“在金陵城,没人能动得了宋渔。”管家显然是经过调查的,毫不犹豫地道:“第一,他们在当地有不少关系,根深蒂固、不可撼动;第二,金陵军区的司令员,和他的关系非常好,不止一次出手帮助龙门商会。”
说第一点的时候,季伟峰脸上还没什么反应,毕竟单论背景他还真不鸟任何人;但在说到第二点时,他的脸颊忍不住跳了一下,军区那边,自己肯定是使不上劲的。
实际上,两边已经不对付很久了。
“所以这个仇就没法报了?”季伟峰轻轻地咬着牙。
“只能自认倒霉!”管家叹了口气,“但凡有辙,东南洪家早出手了,至于让龙门商会蹦跶到现在?除非宋渔主动来京城,否则咱们拿他没有办法。”
“扯淡!”季伟峰怒气冲冲,一张脸都忍不住涨红了,“这个天下都是我家祖上打下来的,宋渔算个什么东西,我竟然拿他没有办法?!”
管家没有答话。
他相信自己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季伟峰不过是在发泄情绪而已。
果不其然,过了几分钟后,季伟峰便慢慢冷静下来,脸上露出一丝狠戾的笑:“宋渔远在金陵,我是对付不了……但眼前就有个出气筒,正好拿他撒一下气。”
管家仍旧没有答话。
他已经明白季伟峰想干什么了。
……
另一家医院的病房里,罗阳坐在病床边上,看着伤痕累累的女儿,同样心如刀绞,眼眶含泪。
“我已经很幸运了,爸!”罗雪雁躺在床上,面带微笑地说:“得亏宋渔来得及时,否则我会比现在还凄惨十倍……”
回想当天晚上的经历,罗雪雁仍觉得浑身发毛,但她努力做出轻松的样子,不希望父亲太过担心。
罗阳当然也很清楚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忍不住问:“你好端端跑去金陵干嘛?”
罗雪雁沉默一阵,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便把前因后果统统讲了一遍。
“……”罗阳有些无语,“所以,你是打算祸害宋渔,结果反而被人家给救了?”
“是的!”罗雪雁点头,“人家这么仗义,我当然也不好继续,便把刘建辉的计划都告知给他。”
“你做得对!”罗阳表示赞许,“咱家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恩将仇报的事情可做不出来……就冲宋渔做的这件事情,咱家退出对付龙门商会的行列,以此来报答他的这份恩情!”
“只退出就行啦?!”罗雪雁惊讶地说,“要不是人家看不上我,我都打算以身相许了好吧!”
“他有什么资格看不上我女儿?!他想娶,我还不同意呐,我女儿貌若天仙,不是什么男人都能染指!”罗阳先是怒气冲冲,接着又疑惑道,“退出还不够吗,你想干嘛?”
“帮他们一把呗!”罗雪雁嬉笑着道。
“你们现在关系很好么?”罗阳忍不住皱起眉头。
“特别好!”罗雪雁笑得更开心了,“爸,说真的,我都想加入龙门商会了!”
“……我看你是真的爱上宋渔了,在这里胡说八道、信口开河!”罗阳无奈地道:“好闺女,不要恋爱脑了,龙门商会要把咱们所有人都连根拔起……你想帮他的忙,不如找根绳子上吊来得更快,不主动去对付他们已经够意思了好吧?”
罗雪雁刚准备说点什么,罗阳的手机突然响起。
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罗阳的面色稍稍有些变化,随即接了起来:“哎,刘秘书……好,我知道了,马上过去……”
等他挂了电话,罗雪雁便立刻问道:“爸,怎么回事?”
“刘建辉叫我过去一趟,应该是问金陵的事……没事,你继续养伤吧,我去翠湖酒店看看。”罗阳起身离开病房。
半个多小时后,罗阳来到翠湖酒店,推门进了刘建辉的套房。
果不其然,除了坐在C位的刘建辉外,旁边还有面色极其阴沉的季伟峰。
往事历历在目,罗家在季伟峰的手上没少吃亏,数次交锋都是大败而归、丢尽脸面,几乎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但没办法,惹不起就是惹不起,在京城这个阶级分明的地方,“官大一级压死人”的含金量是最足的。
“刘秘书,季先生。”罗阳客客气气地打了声招呼,接着在刘建辉的安排下坐在另一边沙发上。
套房里的气氛有些压抑,但罗阳知道自己占理,脊背始终挺得很直。
“叫你过来,是想问问金陵的事,季先生把状告到我这来了……”刘建辉刚刚开口,季伟峰就打断了他,“刘秘书,还问什么,罗雪雁私通龙门商会,是第七局的叛徒!”
“你看你,急什么?”刘建辉幽幽地道,“我这不是正在问嘛。”
“……好,那你问吧。”季伟峰坐在一边抱起双臂。
“罗先生,见过你女儿了吧……她怎么说?”刘建辉再次询问道。
罗阳便把自己所掌握的情况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当然,罗雪雁泄露刘建辉的计划那段,罗阳并没有提,他是耿直,并不是傻。
直到这时,季伟峰才知道罗雪雁接触龙门商会,是在执行刘建辉交代的任务,是为了对付远在鹤岗的盛力,好能一石二鸟、一箭双雕!
“本来这个计划会很成功,宋渔已经答应一起去鹤岗了,结果因为季辰的出现,彻底打乱了节奏。”罗阳认认真真地说:“刘秘书,这件事情怎么处理?”
“你什么意思?”刘建辉还没说话,季伟峰就先皱起眉头,“意思是怪我儿子喽?”
“我没这么说,只是在等刘秘书的判断。”罗阳不卑不亢。
“你就是在怪我儿子!”季伟峰咬着牙,目露凶光,“是你女儿先不检点,和小辰谈着恋爱,还到处勾搭男人,小辰才看了她就来气的!”
“你说谁不检点?!”罗阳气得手脚都在发抖,“雪雁怀了季辰的孩子,反而被他一脚踹开,这件事整个京城谁不知道……”
“你女儿是个烂货,整个京城谁不知道!”季伟峰骂骂咧咧,“谁知道她到底怀了谁的孩子?!”
“你……你……”罗阳浑身都在颤抖,以他的脾气,平时别人敢这么说话,早就拳打脚踢地伺候了,可季伟峰,他是真惹不起。
惹不起!
“噗——”气到极点,罗阳竟然直接喷出一口血来。
“……不是,你至于吗?”季伟峰都惊住了。
“罗先生,你怎么样?!”刘建辉当然无比吃惊,连忙转头对身边的工作人员说道,“快,叫医生来!”
“不用!”罗阳摆了摆手,“老毛病了,我气性大,一激动就容易吐血……吐出来好多了。”
“这么大年纪了,你也真是……”刘建辉也挺无奈,从桌上拽了几张纸巾递了过去。
罗阳接过来,擦了擦嘴角残余的血迹,接着认认真真地说:“刘秘书,雪雁奉您的命令,到金陵去接触龙门商会……不仅挨了季辰一顿揍,还把您的计划也破坏了……这事到底应该怎么处理?”
“哎,你这个王八蛋,不依不饶了是吧?”季伟峰的脸迅速沉了下来。
刘建辉却摆了摆手让他闭嘴。
等季伟峰安静下来,刘建辉才继续说道:“罗先生,是这样啊,季辰毕竟不知道我的计划,属于不知者不为怪嘛,而且宋渔也揍了他一顿,两边算是扯平……你看怎样?”
这番话明显是向着季家的。
罗阳心里当然清楚,但没办法,自己的地位确实不如季伟峰,在京城一向都是被对方按在地上摩擦的,实际上最后能扯个平已经是不错的结局了……
搁到以前,怕是又赔钱又道歉,女儿不知道还要挨几顿打!
“行,我同意!”罗阳爽快地答应下来,反正季辰已经遭到该有的报应了,这个结果起码要比以前又挨打又道歉强多了。
“我不同意!”季伟峰怒气冲冲,“刘秘书,我儿子被打得那么惨……”
刘建辉再次举起手来,季伟峰只好闭上了嘴,但一张脸依旧阴沉,显然还是很不服气。
“刘秘书,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女儿还在养伤,我要多陪陪她……”罗阳站起身来。
“等一下,不着急。”刘建辉笑呵呵的。
“……什么事?”罗阳只好又坐下来,心里涌起一些隐隐的不安。
“没什么,随便聊聊!”刘建辉伸出宽厚的手掌,拍了拍罗阳的胳膊,“是这样的罗先生,听你之前的讲述,雪雁这会儿和宋渔关系处得不错?”
“……也没有多好吧,只是作为龙门商会的客人,宋渔才对我女儿多了一些照顾!”明显察觉到这个问题有坑,罗阳立刻往回收了一些说着。
“哎,别谦虚嘛!”刘建辉微笑着,“能把季辰揍成那样,可见宋渔当时的怒火有多旺了……我感觉啊,他肯定是喜欢上你女儿了!”
“没有!”罗阳立刻否认,“我问过雪雁这个问题,雪雁说宋渔根本看不上她。”
“哈哈哈,怎么会?整个京城谁不知道,罗雪雁罗姑娘貌若天仙,是个男人都会爱上她的!”刘建辉幽幽地道,“尤其宋渔,女朋友那么多,明显是个好色之徒,怎么可能会放过你女儿?”
“刘秘书,真的没有,我女儿说了,宋渔根本就不正眼看她……”几乎已经猜到对方想干嘛了,罗阳拼命地摇着头。
“罗先生,现在是你女儿立功的大好时机,千万别错过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啊!”刘建辉的脸上扬起一丝笑容,“让她给宋渔打电话,引他到京城来怎么样?”
“好主意!”季伟峰终于明白刘建辉的用意了,当场拍着手说,“老罗,你女儿这个烂货,总算是有用武之地了!只要将宋渔引过来,我就不计较你女儿的问题了!”
罗阳的拳头紧紧握起,恨不得当场将季伟峰杀死,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又慢慢松开了。
“怎么样,罗先生,试试吧?”刘建辉仍微笑着,“相信以雪雁的本事,一定能把宋渔引过来的!”
“……不行。”仔细思索过一阵后,罗阳沉沉地道。
“为什么?”刘建辉皱起眉头。
“在金陵,宋渔救了我女儿,我不能恩将仇报,我们全家都不是那样的人。”罗阳一字一句地说:“我们不会做这种事的。”
“哎,你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王八蛋……”季伟峰指着他骂了起来。
刘建辉再一次举起一只手,季伟峰只好再一次闭上了嘴。
“罗先生,不要这样。”刘建辉认认真真地说:“龙门商会是咱们共同的敌人,有这个好机会对付宋渔,何乐而不为呢……”
“不行。”罗阳还是摇头,比刚才更多出了几分坚定。
“……”刘建辉不说话了,他长长地呼了口气,接着身子缓缓往后一靠,脑袋支在沙发靠背的边缘,眼睛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幽幽地道,“罗先生,咱们关系一向不错……如果可以的话,我确实不想动用第七局的权力。”
“刘秘书,真的不行。”罗阳仍旧十分固执。
“铁块。”刘建辉轻轻吐出两个字来。
“踏踏——”
沉重而缓慢的脚步声响起,壮如山峰一般的铁块迈步走了过来。
“罗先生,再问你一句,肯不肯引出宋渔?”刘建辉的眼睛仍盯着天花板,一张脸上面无表情。
“不。”罗阳的声音很轻,但充满力量。
刘建辉举起一只手来,轻轻地在空中摆了摆,像是人工湖里摇曳的水草。
铁块伸出巨大的手掌,抓住罗阳的脑袋。
“砰——”
铁块猛地往下一按,罗阳的头重重砸在茶几上面,“咣当”一声重响,木质茶几没有任何反应,罗阳却是头破血流,大片鲜血流淌出来,茶几上、地上到处都是,殷红的血迹在灯光下极为刺眼。
“怎么样,罗先生,同意么?”刘建辉看都没看一眼,眼睛仍盯着天花板。
“……不行!”罗阳喘着粗气,虽然脑子有些昏沉,但还是坚定地给出了答案。
“敬酒不吃吃罚酒啊……”刘建辉幽幽地说着,两只手枕在脑袋下面,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极为清晰、刺耳,“那就继续吧,铁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