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荣在左，乌兰泰在右，各率领一千精锐登山。
其余的大队兵马，则从正面对秦日纲所部发动进攻。
此时清军的中层、高层将官们都非常清楚，一旦被太平军逃离之后面对的必然是来自北京朝廷的滔天怒火。
这种时候，必须拼命！
清军正面大队发动了一波又一波的狂攻，成功牵制住了太平军秦日纲部的主力。
平冲可不是玉龙关，没有关隘这种易守难攻的防御工事给太平军使用。
双方的战斗极为激烈。
狭小的山坳入口处，两支军队反复争夺，相互搏杀不断。
尸体逐渐堆积起来，又开始不断增高。
猛一看，倒给人一个大地在慢慢上升的错觉。
太平天国副军师秦日纲倒是颇为镇定，下达一个又一个命令。
“继续阻拦敌人半个时辰，然后全军撤退。”
秦日纲也不傻，他的任务仅仅是挡一挡清军的追兵先锋。
仅仅以他这一部三千多人的兵马，若是等赛尚阿带着清军的四万多大军过来，那秦日纲十条命也不够死的。
眼看时间差不多到了，秦日纲正打算下令撤退，突然心中生出警兆。
砰砰砰！
两侧的山上，突然传来了密集火铳发射的声音。
许多太平军士兵毫无防备，当场丧命。
秦日纲愣了一下，随后如梦初醒。
“该死的，这些鞑子怎么还上山了？”
向荣、乌兰泰毕竟和其他清军将领不同。
人家是实打实的，靠着镇压这些年大清各路起义军，一路胜利才有如今地位的。
在碰到太平军之前，无论是乌兰泰还是向荣，都是真正的百战百胜！
当然，这是因为他们在十二年前鸦片战争时都还没有领兵独当一面的资格。
总之，这两位常胜记录都被太平军终结的大清名将，心中早就已经憋足了火。
这一次，终于到了他们发泄怒火之时！
在清军从两侧山上发动夹击之后，据守平冲的秦日纲部太平军终于支撑不住，开始败退。
“给老子杀！”
“一个不留，把这些该死的贼寇统统斩了！”
向荣和乌兰泰两人，一个表情比一个狰狞。
他们麾下的清军将士们也同样是憋了好久，疯狂砍杀败退中的太平军士兵。
但太平军的韧性，又一次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许多太平军在被冲散之后，竟然不选择继续撤退去和大部队会合，反而转身杀向了身后的清军。
“为了地上天国！”
“天父上帝万岁！”
“兄弟们，我先走一步，去小天堂等你们！”
落单的太平军士兵们嘴里呼喊着口号，狂热地对清军发起了注定只有死亡的反击。
这些单个的反击看似不甚起眼，但却接连不断地在战场上的各个角落发生。
奇迹出现了。
清军的追击脚步，真的就这么被拖住了！
到了将近黄昏时分，秦日纲所部竟然摆脱了向荣、乌兰泰的纠缠，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中。
乌兰泰还待再追，向荣策马赶来，一把拉住乌兰泰的胳膊。
“乌兰泰将军，兄弟们已经打了整整一天，再打就真的跟不上了！”
乌兰泰愣了一下，环顾一圈，果然发现身旁的部下们一个个都疲惫不堪，就连奔跑都显得颇为勉强。
乌兰泰沉默片刻，哼了一声。
“也罢，就让这些贼匪多活一个晚上吧。”
“传令下去，全军就地扎营，统计战果，吃饭睡觉！”
当天晚些时候，战果出炉。
“总计斩获贼匪首级一千三百五十六颗！”
由于清军对太平军执行的是不留一个俘虏政策，所以也就没有俘虏。
乌兰泰和向荣对视一眼，脸上表情难掩心中振奋。
“大胜啊！”
“前所未有的大胜！”
“快，立刻派人星夜汇报给赛尚阿大人！”
这可是自清军和太平军交战以来，获胜最为干净利落的一次。
此时不请功，更待何时？
大清世界中，康熙皇帝放声大笑，脸上皱纹如花朵绽放，全部舒展开来。
“就应该这么打，这才是朕的大清良将！”
胤禛长舒一口气，发自内心地开口道：
“乌兰泰和向荣两个还是有些本事的，是能给大清做点贡献的。”
弘历毕竟比较年轻，又被压抑了太久，此刻险些就跳了起来，眉飞色舞地开口：
“这才是大清雄师精锐应该有的战斗力，太好了。”
群臣也同样兴奋起来，各种开口称赞。
“向荣、乌兰泰知耻而后勇，真乃大清后世子孙之楷模。”
“谁说大清八旗不行的？后世的大清八旗依旧还是这么精锐！”
“八旗能打天下，自然也能平天下，绝无问题！”
“主要还是皇上您教导有方，后世大清子孙都以历代先帝为楷模，方能成此大业！”
康熙含笑听着，心情这叫一个舒畅。
顺手就发了一条弹幕。
【清圣祖爱新觉罗·玄烨：哈哈，这回某些人应该无话可说了吧？】
【汉武帝刘彻：不是，堂堂大清五万精锐，拦不住人家，才杀了一千多人你就飘了？】
【秦始皇嬴政：朕也不知道你在得意些什么，若是在朕的大秦，五万大军打成这种样子，主帅就该以死谢罪。】
【唐太宗李世民：这本该是一场歼灭战，结果却还要大清精锐拼了命去追击才杀了一千多，你真的觉得这是好消息吗？】
康熙皇帝看着这一条条弹幕，笑容逐渐变淡。
【明太祖朱元璋：玄烨啊，你好好想想，杨秀清最擅长什么？说不定接下来就会有一个大“惊喜”给你哟。】
康熙皇帝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
金幕中，视频继续播放着。
子夜时分。
清军帅帐之中，已经入睡的主帅赛尚阿被幕僚叫醒，不由大发雷霆。
“这该死的乌兰泰，有什么事情值得半夜惊扰本官！”
“若是失败的奏报，看本官不摘了他的脑袋！”
但拆开乌兰泰的军情禀报一看，赛尚阿心中的怒火顿时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位大清督师大学士、首席军机大臣、剿灭广西贼匪钦差的脸上满是笑容，连皱纹都笑开了花。
“好好好，乌兰泰和向荣干的好啊！”
“只要每日能歼灭这么多贼匪，那只需要……”
赛尚阿突然顿住。
太平军拖家带口的，怎么也有十万人了。
这每天只杀一千五……
特么得杀到什么时候去？
一旁的幕僚忙道：
“主子您不必担心，这仅仅是开始。”
“今天杀一千五，那明天肯定就得两千，后天就得三千。”
“不需要几天，就能把这些贼匪全杀光了!”
赛尚阿愣了一下，脸上重新出现笑容。
“是这个道理，唉，老夫是有点年迈了，刚刚一下子没转过来。”
“嗯，立刻派人嘉奖乌兰泰和向荣，让他们再接再厉，继续追击贼寇！”
“谁若是斩获洪秀全的首级，记首功！杨秀清的首级记次功！萧朝贵、冯云山之流贼酋，也各有大功封赏！”
“再将此捷报通晓诸将，让他们抓紧跟上向荣和乌兰泰的步伐！”
等负责传令的属下们离开之后，赛尚阿依旧颇为兴奋，在帅帐中转了好几圈，嘿嘿直笑。
“那几个老东西，这半年来应该没少在皇上面前进谗言，想要取代本官首席军机大臣的地位。”
“哼哼，只可惜本官是看不到你们接到捷报时，那如丧考妣的嘴脸喽！”
赛尚阿越说越是高兴，最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老树发新枝，莫过如此。
这一晚上又过去了。
二月十九。
三更时分，立功心切的向荣、乌兰泰就已经将所有部下叫了起来。
五更天，清军就急急忙忙地出发，继续往前追击太平军。
大约两个时辰后，一名斥候飞速前来汇报。
“乌兰泰大人，在前方旱冲发现了贼军秦日纲部的踪迹！”
乌兰泰精神大振。
“好，我就知道那秦日纲跑不了多远。”
“给我追，先灭了秦日纲，然后就是杨秀清、洪秀全！”
有了昨天的胜利打底，清军的斗志犹如打了鸡血一般旺盛。
他们撒开脚丫就是一路狂奔，很快在前方的旱冲又追上了秦日纲部。
“老子就不信了，昨天杀了你一千多人，你今天还能和昨天一样皮厚！”
乌兰泰咬牙切齿地嘀咕了一句，和向荣一起领兵发动了猛攻。
事情还真如乌兰泰所料。
昨日三千多人的秦日纲部，让正面的清军难以突破。
但今日只剩下两千人的秦日纲部，在乌兰泰、向荣两路总计七千清军的猛攻之下，很快就出现了颓势，开始溃散。
“给我追！”
乌兰泰越发上头，喝令猛追。
他眼中已经不再是一名名太平军士兵了。
这都是一颗颗可可爱爱的军功，是乌兰泰成为一省提督，乃至跻身军机处的登神长梯啊！
就这样，在双方一边追击，一边撤退的情况下，战线又继续前往推进了好几里地。
向荣突然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但他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怎么回事，难道是我多疑了？”
向荣自言自语了一句，目光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前线，盯着那些不断后撤逃跑的太平军士兵。
等等！
向荣突然想起来了。
昨天太平军溃散的时候，很多太平军的士兵可是拼命回身，用性命阻拦清军追击的。
但今天，这种情况竟然一个都没有！
若是变少，那不稀奇。
可一个都没有，只能代表着……
向荣悚然一惊，飞马奔驰到了乌兰泰面前。
“乌兰泰大人，赶紧下令停止追击，我怀疑贼寇有埋伏！”
乌兰泰哈哈一笑，摆手道：
“向荣啊，你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贼寇都已经溃败，怎么可能还有……”
乌兰泰的话戛然而止。
这位八旗将军，显然也想到了之前太平军的多次埋伏战例，表情变得古怪起来，有些惊疑不定。
“埋伏？他娘的，好像是杨秀清喜欢干的事儿。”
乌兰泰下意识地抬头，环顾四周。
旱冲的地形其实和昨天的平冲大差不差。
狭长的山谷，两侧山岭都是绝佳的埋伏地点。
乌兰泰深吸一口气，下意识地想要下令停止追击。
但话到嘴边，他又一次迟疑了。
旱冲、平冲，地形相仿。
昨天在平冲不也赢了吗？
向荣急了，大声道：
“乌兰泰将军，今天贼匪的士兵们可没有用性命掩护其他人撤退，你还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吗？”
乌兰泰愣了一下，彻底恍然大悟。
下一秒钟，乌兰泰大叫起来。
“鸣金，立刻鸣金收兵！”
他话音刚落，旱冲右侧的山岭上突然爆发出三声炮响。
紧接着，无数太平军猛然从两侧山岭中出现，铺天盖地、居高临下地朝着山谷中的清军杀了过来！
子弹如蝗，箭矢如雨，密集地倾泻在了山谷中正在追击的清军身上。
清军阵脚顿时大乱。
乌兰泰看着这一幕，如坠冰窟。
完了，上当了！
已经上当过两次。
但特么还是上当了！
向荣环顾四周，表情越发惊恐。
“不好了乌兰泰大人，你看这些旗帜！”
乌兰泰下意识抬头，朝着各处看去。
一面面太平军旗帜飘扬着。
这些旗帜对已经和太平军在永安作战半年多的乌兰泰来说，再熟悉不过。
东王杨秀清，北王韦昌辉，还有……
乌兰泰的表情在看到最后一面旗帜时，一下子凝固了。
这是洪秀全的天王旗！
洪秀全就在这里，就在旱冲的山岭之巅，就在看着这场太平军的伏击！
这意味着，此地埋伏清军的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是太平军精锐中的精锐，最能打的那些军队！
“撤退，马上撤退！”
乌兰泰惊慌失措，大叫起来。
但清军原本就是追击阵型，一下子想要在狭小的山谷中转为撤退，谈何容易？
更何况，还是在被太平军埋伏，四面受敌的情况下。
这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此时，清军的正前方，原本佯装败退的秦日纲部也杀了回来。
在秦日纲部的背后，还有另外一面代表着太平天国大王的旗帜在飘扬。
西王，萧朝贵！
乌兰泰在看到萧朝贵旗帜的那一刻，心中再无任何侥幸念头。
他和向荣对视一眼。
这一刻，两人甚至都不需要说话，就已经足够明白对方的想法。
下一秒钟，两人不约而同，带着身旁的百多名亲卫，直接丢下了还在仓促迎战的数千部下，飞也似地朝着来时的谷口冲了过去。
这时候要是还不逃命，那就是死路一条！
两名清军主将这一逃跑，剩余的清军再无斗志，一片大乱。
太平军三面夹击，将清军杀得横尸处处。
整个峡谷之中，遍布尸体，血流成溪。
天王旗下，洪秀全看到了策马前来的杨秀清。
“天王，杨某幸不辱命！”
洪秀全哈哈大笑，走到杨秀清的面前，亲热地拍了拍杨秀清的肩膀。
“杨兄弟，还得是你，还得是你啊！”
“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杨秀清正色道：
“清军先锋受挫，他们必然会放缓追击脚步。”
“咱们接下来至少有五天的时间，可以从容转移，朝桂林方向前进了。”
洪秀全嗯嗯点头，道：
“好，都听杨兄弟你的安排！”
现在的洪秀全，对杨秀清的心态是相当复杂的。
一方面，作为万岁天王的洪秀全，非常提防九千岁的杨秀清篡位的可能。
另外一方面，洪秀全又发现，想要让太平天国继续发展壮大，不，继续生存下去，都离不开杨秀清。
这种纠结和矛盾，注定还要持续很长时间。
又和杨秀清聊了几句，洪秀全果断下令。
“传令全军，不要追击鞑子的溃兵了。”
“收拾一下战场，然后继续按照咱们之前的路线前进。”
“别让石达开兄弟他们等我们太久！”
夜幕逐渐降临，取得胜利的太平军全部撤走。
黑暗中，开始传来了乌鸦和猫头鹰的叫声。
数千具清军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峡谷之中，许多尸体死状惨烈怒目圆睁，正如那圣经之中描述的地狱景象。
将敌人送入地狱，岂非本就是太平天国信仰中的一环？
至少在这个晚上，所有太平天国一方的人，睡觉都会极为安心了。
【太平军在撤离永安之后，又一次用出了屡试不爽的“撤退中设伏”战术。】
【清军乌兰泰部中伏大败，付出了整整四千余人的战损，只有两千余人侥幸逃生。】
【这场失败从数量上来看似乎并不算什么，但向荣、乌兰泰作为清军之中最能打的军队，损失如此惨重，事实上对清军的战斗力造成了伤筋动骨般的损伤。】
大清世界之中，刚刚还极为热烈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死寂。
皇位上，康熙皇帝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胤禛张了张嘴，脑海中就一个念头。
这些后代的孽畜，不会又把父皇给气晕了吧？
……
贞观世界之中，李世民哈哈地笑了起来。
“好个杨秀清，这兵法用的是真熟练啊。”
说话间，李世民拿起酒杯，抿了一口嘴边的美酒。
一股辛辣感瞬间入喉，顺着食道直入肚腹，让人感觉到暖洋洋的。
这是大唐这些年随着工业革命的开启，发明出来的蒸馏酒。
也有人给它起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名字——白酒。
白酒虽然口感上不如传统的黄酒那般醇厚绵长，但胜在酒精度更高，更烈。
这也迅速获得了大唐广大酒鬼们的心，如今更是登堂入室，成为了御宴之饮。
程咬金明显是喝多了，大着舌头哈哈笑道：
“杨秀清都埋伏这么多次了，这些鞑子竟然还是毫无防备，简直是蠢得活该！”
并不喜欢这种喧闹场合的李治在一旁坐着，正非常文雅地用匕、着撕开一条牛蹄膀塞入口中，享受着经过御厨炮制后那种香滑软嫩的感觉。
听到程咬金的话之后，李治不由一愣。
对啊，杨秀清都已经埋伏这么多次了，怎么清军还是上当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