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一大早就去告诉了顾相思百味居昨夜发生的事,她也是起床梳洗罢,带着早餐,在路上坐车里吃着,就急急忙忙赶来了百味居。
六儿一见顾相思来了,便上前皱眉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刚才……好像是林小梓离开了,她……她女子啊!脸也……也不是那张脸了。”
“我知道了,你们去前头看好店,我去瞧瞧皓月,别太担心。”顾相思一抬手示意六儿不用说了,她疾步向李皓月的院子走去,走到门前,她便听到里面传来啜泣的哭声,一把推开门,她抬脚走了进去。
李皓月听到有人推门进来,还以为是宫绝羽回来了呢!可抬头看到是顾相思,他又是伤心难过的埋头哭了起来。
顾相思举步走过去,在李皓月面前蹲下来,伸手拍拍他的肩,柔声安慰他道:“皓月,她的身份特殊,许多时候,许多事,都不是她能任性决定的。而一些意外的发生,也是她无法预料的。希望你能理解,她迫不得已离开你的苦衷。”
李皓月抬头双眼红的像兔子眼,眼泪汪汪的望着顾相思,万般委屈的瘪嘴道:“是她先招惹我的,招惹完了就走,她……她当我什么了?临走前她还把蛟龙出海留下来补偿我,她是不是把我……把我当成南风馆的那些小倌了,给点打赏就可以随她糟蹋,嫖完就……”
“皓月!她没有轻看你,她也不是随便找上的你,在她的心里,至少是……反正,她为你做到这样的地步,是把你看得很重要的,否则她也不会……”顾相思说到此处便闭嘴了,她怕说多了,又惹李皓月这个傻子伤心。
宫绝羽要是真只是利用李皓月一下而已,她就不会留李皓月活着了。
绝情宫的功法,是绝对不可以外传的,更何况是传给一个男人一半的恐怖内力?
哪怕是宫绝羽是为了不走火入魔,才传了一半功力给李皓月,可她事后,大可把这人给杀了永绝后患吧?
用得着无论如何都要保住李皓月,而自己去承受违背祖先遗训的惩罚吗?
腾蛟都和她说了,绝情宫是真的一视同仁,哪怕是犯错的是宫主,也会按宫规处置。
绝情宫的宫规又是以残酷出名,可想而知,宫绝羽这次违背宫规回去,会接受何等恐怖的惩罚了。
“相思姐,你怎么不往下说了?她是不是……”李皓月还是担心宫绝羽的,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他和她好歹也是一夜夫妻吧?若她真有事,他……
“没事没事,就是她这一走,给你留的东西还真是不少,又是蛟龙出海,又是……来!咱们试一下看看。”顾相思为了分散李皓月的注意力,便把李皓月扶起来,走到衣架前拿了一件长衫丢给他,让他赶紧穿上。
李皓月伸手接住长衫,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竟然只穿着白色的亵衣亵裤,便起身抖开长衫穿上,低头系好了衣带,又坐下穿上了顾相思拿来的干净鞋袜。
顾相思在李皓月穿好衣服后,便拉他出了门,拍手人暗卫现身,指着李皓月,对他们吩咐道:“用五成功力拍他一掌试试看。”
“是。”暗卫乙站了出来,跃跃欲试的捏着啪啪作响的拳头,盯着李皓月眯了眯眸子,非常想知道绝情宫少宫主一半的功力,传到别人身上,还会有多大的威力。
“呃?相思姐,你……”李皓月脚下一直向后退,惊恐的看着向他跑过来的暗卫,他吓得转身抱住了脑袋,紧闭上了眼睛。忽然间,便感受到一只手掌打在了他背上,却没有一丝疼痛的感觉?
暗卫乙被李皓月体内的内力反弹出去,飞身落地后,便是一手捂住胸口,张嘴吐了一大口血。心有余悸的想着,幸好他只用了五成功力,若是运足九成功力,这一掌下去,他非被李皓月体内的内力给反击的震断全身筋脉不可。
绝情宫不亏为二十年前最为神秘莫测的江湖大派,只这少宫主一半内力传给了别人,这个人便已是寻常高手难以伤到分毫得了。
李皓月这还是不懂得运用自己体内的功力,若是他能像绝情宫少宫主一样懂得运用这些功力,效果一定和那位少宫主出手时差不多。
可怕的绝情宫,难怪这么多年来,只要绝情宫有一人在,便是无人可闯进绝情宫界内半分。
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敌。
李皓月发现他没事,倒是打他的人口吐鲜血,他不解的看向顾相思,疑惑不解的问:“相思姐,这……这到底是怎么会事啊?我……我这是怎么了?”
“这就是宫绝羽对你的心,好好珍惜吧!”顾相思勾唇一笑,丢了一瓶疗伤圣药给暗卫乙,她便转身挥手走了。
“宫绝羽对我的心?”李皓月抚摸着自己阵阵发热的丹田处,宫绝羽到底昨夜都对他做了什么?为什么他会变得这样厉害?为什么……宫绝羽,你到底给了我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为何相思姐临走前,会笑得那般意味深长?
小院里,只有李皓月独身伫立在桂花树旁,一阵风吹动枝头的桂花,飘落几片桂花,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他记得昨夜她在他耳边说,她叫宫绝羽,蟾宫折桂,天下独绝,翠羽明珠,这便是她的名字。
天下独绝,绝情宫,宫绝羽你这一去,归期不定,是否便是与我绝情了呢?
……
顾相思离开百味居,便又去了厉府为厉明景施针。
厉明景如今已经能下床行走了,吏部的事他也早已让人送到家里来处理了。
顾相思到来,便被人直接请去了厉明景的小院,进了书房,见到厉明景在忙,她便走到一旁落座,喝着茶对他说:“你还是要多加注意休息,毕竟你这回伤的不轻,若是不好好调理身子,那怕是我为你施针恢复,你以后的身体也会极差。”
厉明景批阅完一本奏折,便收笔抬头看向顾相思,脸色依然有些苍白的启唇淡淡问:“王妃,我以后……会怎样?”
“厉大人,刺你这一剑的人剑术很高明,她这一剑刺在一处骨缝里,因此才没一剑刺破你的心脏,当场要了你的命。”顾相思说到此处一顿,看向他又叹声气道:“可是,她这一剑还是让你心脉受损,元气大伤。我所为你施针的针法,便是尽我所能,帮你修复受损的心脉。你的元气,我也会用最好的药物帮你逐渐恢复。可厉大人,一物损坏始终是损坏了,再怎么修复,也不可能恢复如初了。所以……厉大人,在三年之内,你不能再动武,也切记过于大悲大喜,否则都会对你恢复不利。”
“三年?”厉明景望着她,沉吟片刻,又艰难问一句:“三年后,我能恢复到几成?”
“八成,能动武,却不可与人拼尽全力一争,否则,必然会再次伤及心脉,到时候……麻烦会很大。”顾相思说的这些,都是她和夜无月一起讨论后的结果。
厉明景勾唇虚弱一笑:“也没什么,反正我也是个文人,要不要武功都一样。只要死不了,还能活的不错,就足够了。”
顾相思见厉明景已搁笔起身,她便也起身走过去,扶了他到里间屏风后的软榻上躺着,她带来一个小药箱,里面除了银针,还有一些西陵滟派人去怪老子哪里求得的疗伤圣药。
厉明景宽衣后,便平躺在了软榻上,望着顾相思,他又是虚弱一笑:“王妃,我还要多久才能好?嗯,总让你来厉府为我施针,外头的流言蜚语都要满天飞了。”
“我才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呢!若是医不好你,国家损失一个忠肝义胆的能臣,我家爷也失去一个帮他结账的好友,岂不是太可惜了?”顾相思已取出银针消毒,每次为厉明景施针,她总是会耗损极大的精神力,说实话,这种针法是很管用,可也极为惊险,若是爷爷在这里,一不定不会同意她为厉明景用这套针法。
因为爷爷曾经说过,顾氏这套针法必须要有二十年的超高针术医者,才有绝对的把握和超强的精神力,毫无差错的施针帮病人修复心脉。
而她的针术,从前世到今生,也没有二十年。
索性,第一次成功了,后头越来越熟练,才会有了如今的把握,只要不受到干扰,便不会施针错分毫。
“王爷可真是个大嘴巴,连我的这些糗事,他也要拿出来逗王妃你开心。唉!交友不慎。”厉明景虽然还是很虚弱,可却能与人开玩笑了,可见近日的心情已是有所好转了。
“我家那位爷,也不是谁的糗事都说的,只是和厉大人你比较亲而已。”顾相思近日来为厉明景施针,已经是熟能生巧了。
“王妃可别这么说,下官和王爷不熟。”厉明景一想到西陵滟回回让他付账的事,他就又免不得要叹一声,交友不慎。
“厉大人先别说话了,放松身心,呼吸也放松,咱们都小心谨慎一些吧。”顾相思可不敢再扎这几处大穴时,还与他开玩笑闲聊了。
厉明景倒是真抿唇不说话了,他也没有闭上眼,只是望着上方的屋顶发呆,心里什么都没想,因为他也算是看淡了吧。
顾相思为厉明景施针完毕,又坐等了半个小时,才为他拔了针,长舒口气道:“厉大人,今日开始,施针后,便要为你抹药轻柔推拿背后了。前胸的伤口虽然早已愈合,可暂时还是不要碰它为好。因此,这治疗内伤的药膏,只能从你背上肩胛骨靠近心脏的地方,用药帮你减轻偶尔呼吸不畅的毛病了。”
厉明景听顾相思这意思是要亲手为他抹药推拿,他便是有些犹豫了。这可是堂堂的镇国王妃,他袒胸露腹让她施针已是冒犯,如何还能让她……
“厉大人,这事王爷知道,他并不反对。”顾相思已经把药膏取出来了,西陵滟是没反对,可当时醋吃的都要把人给酸死了。
厉明景听她说西陵滟没反对,他也就不客气了。翻过身趴在枕头上,感受着她微凉的指尖碰到自己肩胛骨上的肌肤,他便好奇的问了句:“王妃,女子的手都是这般细滑柔嫩,有点如玉般微凉的吗?”
“厉大人,你不要告诉我,你从来都没有拉过女孩子的手。”顾相思要不是了解厉明景这个人,她都要怀疑厉明景这是在轻薄她了。
厉明景怀里抱着枕头,蹙眉轻点了点头道:“除了那日救王妃,拉过王妃的手,我……我连丝言的手都没拉过。”
“呃?”顾相思像看怪物一样打量着厉明景,这人要不要这么完蛋,自己妹妹的手都没有牵过?
“厉家的规矩很多,其中一条就是男女授受不亲,那怕在丝言很小的时候,我和大哥也没有过于亲近过丝言。”厉明景扭头看着顾相思解释道。
顾相思深深地同情他,就他们这样的家规,没一门都是光棍儿,也是奇迹了。
厉明景趴在枕头上,不知是他太疲惫了,还是顾相思按摩的手法太让人舒服了,他居然就这样趴着睡觉了。
顾相思为厉明景用过这些药后,见厉明景真的呼吸平稳的睡着了,她便去唤了阿影进来,帮厉明景翻个身,让他平躺着好好睡一觉吧。
阿影轻手轻脚的将他家公子方平,拿了薄被给公子盖上肚子,这才恭敬的送了顾相思离开。
厉明景这一觉睡的很沉,自打他入朝为官后,这还是他睡的最沉的一觉。
顾相思临走前,又交代了阿影一些事,比如一些食疗进补,以及千万不要惹厉明景生气,吏部的奏折挑着送来,千万别让惹人生气的奏折,出现在厉明景面前。
厉明景不愿意休息,他们也没办法,只能尽量让他做点事打发时间,却不能让他太劳心劳力。
为此,西陵楚还交代了屠礼,一些惹人生气的折子,暂时交由西陵滟处理。
厉明景如今在家里,主要还是要好好休养,一个多月后,也就差不多没大碍了。
……
七月十一,西兰城依然是如此热闹非凡。
百味居少了一个能说会道的林小梓,连老板李皓月都变得整日失魂落魄,没精打采了。
西兰城也一直有着一则传言,厉明景是被暗香小筑的香冷梅刺杀的,厉明景十分伤心,为此郁郁寡欢,用处理政务来麻痹自己。
还有一个消息,便是顾氏医馆的夜无月与温晏订婚了。
这事温家人听说了,温达更是几次三番,想劝温晏回家去。
可温晏却没有答应,因为她之前见过她的母亲,她的母亲依旧觉得她是温家的耻辱。
西陵阙也得知了一件天大的事,原来温晏就是他当初要纳的王妃,温家人还骗他说温二小姐死了,才会让温柔代妹嫁进了王府。
骗子,都是骗子!
为此,西陵阙和温家闹得不可开交,最后,西陵阙居然跑去找华王这个宗正大人,说是要废了温柔这个王妃。
华王是劝说了他大半天,才让他停止了胡闹。
可西陵阙却是彻底的厌恶了温柔,因为,他这辈子最厌恶有人骗他,谁欺骗了他,他就会一辈子都不原谅谁。
在西陵阙与温柔夫妻彻底闹蹦的消息传开后,顾相思便去找上了夜无月,他可真是越来越出息了。
夜无月面对他师父的质问,他无比坦然的承认道:“是,这件事是我做的。那怕他们是槿娘的父母,也不可以这样羞辱槿娘,这样妄想利用槿娘。”
“阿月,你是不是疯了?你到底……”顾相思对这样的夜无月很担忧,人的心是正是邪,是善是恶,都只在一念之间。
阿月再这样下去,他真会走上歧途的啊。
夜无月的目光很清明,他望着他师父,歉意道:“师父,对不起。或许我的一些做法,违背了仁德之心,可是……师父,阿月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我不可能看到我爱的人受委屈,而半点都不愤怒生气。槿娘是我深爱的人,师父是我待我恩重如山的人,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我只有你们而已,所以我……我无法忍受有人伤害你们,有人给你们气受。”
“阿月!”顾相思望着夜无月,是她忽略了什么了吗?阿月的成长环境,始终给他造成了一些潜在的心理病,对吗?
夜无月也觉得他的情绪过激了,他起身走过去,单膝在他师父身边跪下来,低头握住他师父的手,整个人都变得很脆弱,很痛苦道:“师父,阿月在害怕,害怕如不能保护好你们,你和槿娘会……生离死别,经历过一次,阿月就受不了了。”
“阿月,为师不是怪责你,而是担心你这处事过于偏激……早晚有一日,会因为你的爱,而伤害到你最爱的人。”顾相思一手被他紧握着,一手覆盖他青筋隐现的手背上,很是担忧她这个傻徒弟再这样下去,会在无边无际的惊恐中,一步步的把自己给逼疯了。
夜无月把他师父的话都听进去了,以后他会三思而行,会凡事去与师父商议,不会再这样冲动行事了。
“不好了,大姐,出大事了!”温晏神色匆匆的跑来,一进了百味居的书房,便看到他们师徒如此亲密的举止,她整个人都傻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