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从哲自东山上昏迷之后便一直未醒,下了山,方安便先遣了人骑马去请大夫,而他则在马车里照看着方从哲。
回城的路上马车缓了许多,一行人回到方府,方安背着方从哲进了府内,府中的下人看着自家老爷被方安背着回来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几个胆子大的悄悄问一同出门的护院,但是连平日里话唠的护院也不肯多说一句。
少爷失踪,老爷昏迷不醒,方府上上下下一片愁云惨淡,整个府中充满了不安的气氛。
方从哲的房内,护院请来的大夫早已在那里候着了,待方安将方从哲放到床上后大夫拿着脉枕急忙上前放在了床沿,然后拿过方从哲的一只手腕开始诊脉。
很快,大夫将方从哲的手放回胸前收了脉枕。
“大夫,我家老爷怎么样了?”,方安见大夫把好了脉连忙问道。
大夫道:“惊思忧虑,急火攻心,加之连日来劳累过度,一时气血不畅才导致的昏迷。”
“我家老爷他可有大碍?”
大夫摇了摇头道:“目前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方阁老年龄大了,经不起如此的折腾,若是像这次的情形再发生两次,恐怕日后方阁老就只能在床上度过余生了。”
方安不解的问道:“既无大碍,为何老爷他这么久了还没醒来?”
“此时恐怕是方阁老自己不愿醒来,老夫只需施几针便能够让方阁老醒来,只是现在这情形,还是不要醒来为宜,本身就是劳累过度,也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休息几日为宜。我先开个方子,你让人去照方抓药。”,说完,大夫从药箱中取出纸笔开始开方。
写好了方子,大夫将药方递给方安道:“按照这个方子煎药,一日两次喝下去,不出两日,方阁老自会醒来。”
“多谢大夫。”
送走了大夫,方安派人去药房抓了药,然后便在府中等候顺天府的消息。
直到晚间,顺天府尹姚顺手里提着一包东西来到了方府。
进了府门,姚顺便感觉到方府内有些诡异的安静,些许的原因他也能够猜到,直到见了方安,姚顺才在那种气氛中稍微缓和过来。
“方管事,不知方阁老现在怎么样了?”
方安叹了口气道:“尚未醒来,已经找大夫看过了,幸无大碍。姚大人,不知我家少爷的尸骨找到了多少?”
听闻方安的话,姚顺颇为诧异的道:“方管事为何如此肯定那双断足就是你们家少爷的?”,他本来准备好了许多的说辞,甚至把柯北那一套关于靴子的分析都已经背下来了,就为了在方从哲面前显摆一番,不成想他不仅连方从哲的人都见不到,而且连在一个管事面前炫耀的机会都没有。
方安道:“早前东山上挖出来的那双断足,上面的靴子是今年我家少爷生辰之时,老爷特意花心思找人做了送与少爷的,全京城也可以说全天下也就那么一双,我如何能够认不出来?若不是那靴子,老爷也不会在看到那双断足之后就晕倒过去一直昏迷不醒了。”
姚顺心想:“果然还是出在那双靴子上。”,他从脚下提起那包来时带来的东西递给方安道:“能找到的都在这里了,其他的恐怕已经……”
姚顺没有再说下去,方安已经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如此已经是劳烦姚大人了,这是今年开春时候福建总督带来的一罐武夷山母树大红袍,在下于品茶一道不甚精通,自己喝了也是白白糟蹋了好东西,还望姚大人收下。”方安说着从旁边拿起一罐早已准备好的茶叶
递给姚顺。
这个时候武夷山大红袍并不广为人知,但姚顺作为一个爱茶成痴的人自然清楚武夷山大红袍的珍贵,听闻武夷山的大红袍母树只有三棵六株,因为非常稀少,所以每一钱的母树大红袍都比黄金还要珍贵。
姚顺此时异常为难,方府的礼物不可收,但这东西却又让他垂涎欲滴,因此他看着那罐茶叶心里十分的纠结。
方安的手在那里举了半天也不见姚顺接或者拒绝,只见姚顺眉头紧皱,不知在想些什么。
“姚大人?”
“哦,抱歉方管事,本官想一件案子有些出神了。”,姚顺说完再看了一眼那茶叶,咬咬牙狠下心道:“方公子一案乃是本官分内之事,方管事无需客气,至于这茶叶……方管事还是收起来慢慢品尝吧,若是方管事不知如何去喝这母树大红袍,本官倒是可以与方管事讲解一二。说起这母树大红袍……”
一见姚顺又开始要讲起茶经,方安哪有那心情去听他啰嗦,也不顾姚顺已经拒绝,他拉过姚顺的手将那罐茶叶硬塞给了他,然后道:“好茶配知音,姚大人这母树大红袍的喝法就也不用讲与我听了,他日我去姚大人官邸的时候姚大人亲自泡上一壶就是了。”
姚顺看着手里的茶罐,他有心还回去,却又十分的不舍。他拿起茶罐将盖子打开,然后将鼻子凑在茶叶罐口使劲的闻了闻,“香,真香啊。”,只是闻了闻茶叶,姚顺便露出一脸迷醉的神色,感受了片刻,姚顺便再次将茶罐的盖子盖上然后递回给了方安。
方安皱着眉头不满的道:“姚大人这是何意?”
姚顺心疼的道:“方管事的好意本官心领了,本官知道方管事的意思,只是方公子这案子本官实在无能为力,若是有真凭实据本官或许还敢与那人搏一搏,实在不成了还有三司。只是现如今只凭猜测,本官实在难办。”
方安将茶罐推回去道:“姚大人想多了,在下将这罐茶叶送与姚大人一是因为在下实在不懂得品茶,怕暴殄天物,二则是为了感谢姚大人为我家少爷收回残存尸骸,姚大人就不要再推辞了。”
姚顺将信将疑的道:“就只是这样?”
“不然还能怎么样?不过听姚大人的意思,似乎姚大人知道这凶手是何人?”
姚顺点头道:“本官心里是有所怀疑,只是并无切实的证据,至于本官猜测的凶手是谁,想必方大人心里也十分清楚,不然的话整个东山那么大,方大人为何偏偏要在那个地方寻找线索?如果方管事想知道的话,还是等方大人醒来后亲自问问方大人吧,本官实在没办法说。”
方安也不勉强,道:“既如此,在下也不难为姚大人了,待我家老爷醒来后我会将姚大人辛苦向我家老爷说明的。”
姚顺起身道:“既然方公子的遗骸本官已经送到,那本官也不多打扰了,衙门里还有许多公事要处理,本官就先告辞了。”
“姚大人有公务在身,在下就不多加挽留了,姚大人慢走。”
“方管事留步。”
姚顺怀里揣着那罐茶叶如宝贝一般,心情愉快的离开了方府。待姚顺离开后,方安拿起姚顺带来的那包遗骸瞬间就变了副脸色。
方安找了个地方将方世鸿的遗骸安安稳稳的收好,然后亲自替方从哲煎了药。
端着药来到方从哲房中,方安见这面色苍白的方从哲心里不由的就是一阵难过,他在方府生活了近四十年,自幼就跟着方从哲,眼看着方世鸿一点点的长大,如今却只剩下一堆残缺不全的遗骸,再加上这个现在病重不起的老爷
,方安为方府的前景感到阵阵的悲哀。
甩了甩脑子里的想法,方安将方从哲的身子扶起,用臂弯架着方从哲的后颈,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拿着勺子给方从哲喂药。
方安如此在方从哲的房中伺候了两日,在第三日刚过午的时候,方从哲果然如那大夫所说悠悠转醒了过来。
方安这两日以来睡得很少,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守护着方从哲。
“方安,方安。”,方从哲醒后有气无力的呼喊着方安,方安趴在离床不远处的桌子上枕着手臂不过才睡着,一听方从哲叫他,他立刻就爬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方从哲床头,满面惊喜的道:“老爷您醒啦。”
方从哲躺在床上,勉强的点了点头,然后问道:“我儿世鸿的事怎么样了”
方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扯向其他话题道:“老爷,大夫说您需要多休息,您还是少说点话多休息一会吧。”
方从哲缓缓的摇了摇头道:“你不用顾左右而言他,自看见那双团纹靴我便差不多想清楚是怎么回事了,跟我说说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方安见方从哲坚定的样子,也知道此时说也要说,不说也要说了,于是对方从哲道:“少爷怕是已经不在了,前两日姚大人来的时候把少爷残存的遗骸都收集好给我们送来了。”
“你去把世鸿的遗骸安葬了吧。”方从哲醒来后表现的样子并不如方安想象的那样悲伤欲绝,一切看起来都很平淡,甚至比未去东山之前还要平静。
“是老爷,我马上就去。”
就在方安要走出门的时候,方从哲又叫住了方安道:“等等,让厨房去准备点吃的,老夫要好好吃一顿。”
“是,老爷,您老稍等,我去催一下厨房。”
没过多久,方安便端着一砂锅粥进来了,他盛了一碗端到方从哲的面前准备喂给他吃。
“老夫自己来。”,说完方从哲伸手去接那粥碗。
方安犹疑的道:“老爷,您的身体?”
“给我。”方从哲不容置疑的道。
方安把碗递给了方从哲,只是刚一松手,方从哲手上无力,粥碗“啪”的一声摔碎在地上,粥洒的到处都是。
方安连忙准备去收拾。
“再给我盛一碗。”方从哲看也不看那摔碎的碗对着方安说道。
方安只好放下手里的碎片,重新去给方从哲盛了一碗粥。
“给我。”
这次方安没有再犹豫,将碗再次递了过去,方从哲双手颤颤巍巍的接住了,这次终于没有打翻,他拿起勺子一勺一勺快速的往嘴里舀着依然滚烫的粥。
吃完一碗方从哲继续道:“再盛。”
方安又盛了一碗递给了方从哲,一连吃了三碗后,方从哲再次把碗递回。
“再盛。”
“老爷,您大病初愈,这样对身体不好。”
“盛。”,方从哲坚定的道。
直到方从哲将整整一砂锅的粥吃完后,他将碗放在了床沿,对着方安道:“不吃饱了饭,老夫怎么能有力气去报仇。”
方从哲说着报仇的话,语气很是平静,似乎是在说一件像吃饭一样微不足道的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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