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口中如此说的,心里也是如此想的,只是朱常洛这一番警告却是让他觉得如吃了一只苍蝇一般恶心。
朱由校、朱由检二人自小就在宫墙内长大,很少见父亲的面,连最起码的读书识字都无人管问,此时却只因在众臣面前的一句无心之言,竟让这个父亲如此忌惮自己年龄尚幼的儿子,在还未登上皇位的时候,不惜出言警告。
朱由检跪在地上心里不屑的想道:“国本之争,呵,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生而不养,断指可还,生而养之,断头可还,未生而养,百世难还,我朱由检这三个头算是把这生而不养之恩还掉了。”
这三个头磕完,现在的朱由检是替原来的朱由检将那生养之恩还了,也把这份父子亲情磕的稀疏了。
朱由检站起身,突然间觉得这关了门的屋子是如此的阴暗,他向朱常洛告辞离开,打开门的刹那,阳光照射过来,万般明媚。
朱由检双手握住两扇门的两边,闭上眼昂起头享受着这恍如隔世的阳光,片刻后他睁开眼,迈出房门,转身将房门再次关上,这道门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他站在外面,如获新生。
已经用完了膳食的骆思恭准备起身寻找朱由检时,却发现原来的位子上早已没了朱由检的身影,一问旁边的朱由校才知道,是被太子派人叫走了。
直到人快散尽,骆思恭才等到迟迟归来的朱由检,他连忙上前拿出一本蓝皮线装书递上道:“殿下,裘飞范琼二人在刘成的营房中找到了他们之前与军器局以及女真人交易的账本,还请殿下过目。”
若是在见了朱常洛之前,朱由检还会花心思去仔细研究研究这账本,但此刻他却完全不想理会这些事情。
朱由检并没有接过账本,而是摆了摆手道:“骆都督,这次的事情我只是听闻了一些消息提供与骆都督,现在东西也已寻回了,人也抓了,该杀的也死了,该打的也打了,后面的事既然父王交与骆都督,那我就不再过问了,这账本骆都督就好好收着作为证供吧,我就不看了。”,说完朱由检笑了笑从骆思恭身旁走过。
骆思恭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此前他觉得这位五世子殿下无论是对朝政、岁收还是问案都很有兴趣,看起来是很有野心的样子,怎么此时突然就像变了个人,对这些完全不感兴趣了?
在朱由检离开后,此时厅内只剩下他和裘飞、范琼三人。既然弄不清这位五世子的状况,骆思恭只好将账本再次收入袖中,此案看来只能靠自己了。未时之后还要陪太子巡视单兵考核,骆思恭便领着裘飞、范琼二人离开了火头营前去稍作休息。
众人休息过后,未时不到,张维贤领着一群人再次往校场而去,朱由检和朱由校跟在朱常洛身后一言不发。
朱由检一直低着头走着,走了没多久,他感到有人在扯他的袖子,回头一看,原来是张之极,上午没看到他人,朱由检还以为他伤势未愈来不了了呢。
张之极上前一步与朱由检并列而行,他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往前走一边小声问道:“五哥,那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
朱由检伸出手悄悄对着张之极比了个“OK”的手势,
接着就见张之极一脸茫然的样子他才想起来现在这年头还没有这个手势呢,于是他又小声对张之极解释一边道:“就是没问题的意思。”
接着朱由检就见张之极也悄悄的伸出一只手对他比了个“OK”。
朱由检轻笑道:“你学的倒快。”
一群人先到的是京营的将领考核之处,此处考核考的是兵书、兵法,朱由检就见原本一个个原本手拿大刀、长枪的将领此刻手握着笔杆子在那里答题,三大营的副将在此处监督各个将领答题之时有无作弊,这倒是让朱由检分外惊奇。
朱常洛率先开口问道:“本宫观这些将领许多连握笔都不对,这如何能够答题?”
张维贤一脸笑意的答道:“回禀殿下,这些人虽然写起字来还不算熟练,但为此次考评也是熟读兵书苦练写字,用来答题也勉强够用了,好在我们京营的兵法考核不看字体,否则这些将领能够过关的恐怕当真没有几个。”
朱常洛走到几个将领身边,随意看了看他们的答题,也不再言语。
朱由检倒是有问题想问,“如此考核评比出来的优秀将领有什么作用?不过是纸上谈兵,若是这种考试有用的话,那些书生就全都可以领兵打仗了。”
只是中午休息之时朱由检受了朱常洛的点拨,此时他所有话都憋在心里一言不发,即使京营再烂一些又与他何干,有着几百年的见识,与其操那些闲心,何不做个快快乐乐的逍遥王爷。
离开将领考核之处,一群人来到了五军营考核之处,此处正在参与考核的士兵皆是一身银光锃亮的铠甲,与朱由检上次来时看到的样子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张之极在京营呆了几个月,他对这个对比感触更为深刻。
张之极完全不考虑自己老爹的面子问题,他撇了撇嘴不屑对着朱由检说道:“他们倒是会做面子,怕是也就这几个人有此等威势,特拿出来献宝来了,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那些还没轮到考核的士兵恐怕还是以前那副破破烂烂的样子。”
朱由检就见那些考核的士兵有的单人或用刀对着木桩练习劈砍,或用枪对着人形靶进行穿刺。
除了单人考核外还有双人对战,有刀刀对战,有枪枪对战,还有刀枪对战,不消多看朱由检就知道,现在看到的这一批士兵任何一个的身手都不比张之极差,甚至有些还要高出许多。
看了这些人的演练,朱常洛赞赏的道:“谁说我大明无可战之兵?”
张维贤听闻只是微笑,并未接话,反而朱常洛身后的一众官员连声附和,纷纷夸赞京营兵士勇武。
待这一批兵士考核完毕,张维贤道:“殿下,我们再前往前面的三千营去看看吧?”
朱常洛道:“也好,时间也不早了。”,说完便当先往前走去。
张之极又在后面想着朱由检拆台道:“肯定是下一批兵士的质量比不上这些了,老头子怕在太子殿下和众臣面前丢脸才催促离开的,说不定下一批考核的人连铠甲都比不上这一批,太子殿下若是不同意离开,说不定下一批考核的士兵都要与这一批考核完的换好了铠甲才会过来。”
朱由检
不相信的道:“子瑜你说的是不是太夸张了?若说下一批考核的士兵比不上这一批倒是有可能,但是不可能连铠甲都要共用吧?京营再怎么样也不至于穷到这个程度。”
张之极道:“五哥你还别不信,我在京营呆了这么久什么奇葩的事情没见过?我才离开京营几日?走之前从没听说过京营要换装,难道就这么几天就能把京营所有兵士的铠甲装备全部换一遍?”
朱由检想了想张之极的话,确实是这个道理,不由得也信了几分,心下一片默然,他也不知此事该作何反应。
三千营的考核更加简单,就是马术比拼,除了普通的赛马还有花式赛马,此外加上马上两两对战。
众人经过时就见场上烟尘滚滚,黄土飞舞,万马齐鸣,喊声震天,即使不看三千营骑兵的考核情况,只看这阵势已是令人血脉喷张,尤其是朱由检和张之极二人,在他们的心里,男儿就该金戈铁马,这场上的情形让他们陡然生出一种人生豪迈的感觉。
三千营的考核之地虽是壮观,但烟尘太大,朱常洛也没多作停留便前往下一处神机营的考核之地,加上上午点将台发生的事情,朱常洛对神机营的考核甚是上心。
张之极身上伤势病未痊愈,此时跟着一群人走走停停,对他已是殊为不易。身上的伤口虽然疼痛,但想到前面就是神机营,他便咬牙坚持着,面上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与朱由检谈笑风生。
到了神机营的考核处时,神机营的兵士并未像五军营和三千营一般早已开始了演练,而是将一切准备停当等待众人校验。
负责考核的神机营副将见张维贤带着太子及一干官员到来,急忙跑过来道:“启禀都督,神机营一切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开始考核。”
张维贤点了点头,然后转而对朱常洛道:“殿下,我儿子瑜之前也在京营任了个校尉之职,与这些士兵同吃同住同训练,在箭术上也略有了些长进,不如就趁着今日让他与神机营的弓弩手一起为殿下演示一番如何?”
朱常洛点头笑着道:“国公既有此雅兴本宫自然没有不允的道理,只是不知子瑜意下如何?”
朱由检一听前面张维贤和朱常洛讨论的话,心下一急,对着张之极道:“子瑜你快些拒绝,否则这箭是射了,那红夷大炮就轮不上你点了。”
张之极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道:“五哥放心,我想好了,今日这第一炮我就不打了,我有比我更适合开炮的人选,你等下就瞧好了吧。虽然我不开这炮,但看我还要看着的,不能亲眼看着的话,也算是一种遗憾。不过你觉得我在这边射箭,我爹也在这里,太子殿下还会先去观看火炮吗?”
朱由检没有接话,他不过是太过心急了才没有思虑周全,仔细一想确实如张之极说的那样。
张之极见前面在招呼,他赶忙上前。
朱常洛和蔼的看着张之极问道:“子瑜可愿与神机营的将士比试一把?”
张之极向朱常洛行礼道:“子瑜一切听从殿下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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