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看着那一个总旗的锦衣卫跟着锦绣浩浩荡荡的走后,抹了把额头并没有冒出的汗水说道:“也多亏了我这宅子够大房间够多,换个宅子还真安置不下这么多人。”
骆养性有些得意的道:“那是自然,全京城除了皇宫,就再也没有比你这更大的宅子了。”
朱由检道:“你这次带人过来的也正是时候,过几日或许就会派上用场,到时候我带你去看一场猫捉老鼠的好戏,有你这批人,也省的再去北镇府司借人了。”
一听有好戏,骆养性顿时来了兴致,“哦?又有热闹可看?”
“暂时保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说不定你借此机会升个百户也不是不可能。”
一听这话骆养性立刻就兴奋了,连忙起身绕过石桌抱住了朱由检道:“我就知道,跟着五哥有肉吃。”
朱由检遇到了骆养性也是没有办法,在他被搂的快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一把把骆养性推开,“你这是准备恩将仇报把我闷死在你怀里吗?”
骆养性不好意思的干笑两声道:“意外,纯粹意外。”
朱由检的府宅太过庞大,平日里也没几个人,今日一下来了这么多人也是难得的热闹了一把,到了晚间,气氛更是热烈,为了庆贺骆养性高升,朱由检特地派人去把几个兄弟都请了过来,连闷在京营几个月的张之极也不例外。
虽然没有张灯结彩,但喜庆的节奏却一点也不少。早些时候朱府管事已经请了裁缝过来给那批新来的锦衣卫量了尺寸,成衣也不可能这么快的做好,这一总旗的人心思倒是活络,知道这位世子殿下不喜欢锦衣卫的飞鱼服,虽然这身衣服在他们看来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不过虽然没人要求,这一批人还是都换了便服。
这倒让向来对锦衣卫有些成见的朱由检很是意外,也对这些人亲近了许多。
宴席尚未开始,院子里的圆桌上早已坐满了人,朱府的大门紧闭,府内所有人,不论主子下人,除了在厨房忙活的厨师,都聚在这个院子里面,连不肯入席的女子也在厅子里摆了两桌席面。
院子里坐的没有那种文人雅士,也就少了许多拘束,本来那一群锦衣卫初次到这里来还有些放不开,但一看主桌上那位便宜总旗早已张罗开了,他们渐渐也放开了嗓门。
宴席上,一群人轮番的向骆养性敬酒,白日里说的一醉方休也不过是为了豪迈一把,只是现在看这境况骆养性觉得怕是真的要实现了。
秦珝端起酒杯朝骆养性一抬道:“你们现在都有事情做,连老骆都做了总旗,我们必须要干一个,现在就我憋在家里读兵书了,惨惨惨啊。”
骆养性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你知道我们的差距在哪吗?就是我在书院比你多坚持了两天,这就是论持之以恒的重要性。你也不要灰心,现在多学学兵法,等你到了我这个年龄说不定连百户都不在话下了。”
一旁的朱由校看不下去了,说道:“你也就是五十步笑百步,竟欺负小秦年纪小。”
“今天可是我高升的日子
,大殿下这话可是有损我高大的形象,必须要罚一杯。”
“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也认罚。”朱由校倒是也不扭捏,端起一杯酒饮了下去,接着再倒上一杯端起道:“然后再敬你一杯,恭喜你高升总旗,各位,骆总旗今日高升,你们还不都来敬酒。”
骆养性陪着朱由校喝了一杯说道:“我算是看出来了,大殿下平日里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今天算是暴露了内心的小野兽,也是一肚子的坏水。”
“既然皇兄都说了,我作为东道主必须要连敬老骆三杯,老骆你知道我在长身体不宜喝酒,我就以茶代酒,我先干为敬。”不待骆养性反应朱由检咕嘟咕嘟的连喝了三杯茶水。
骆养性撇了撇嘴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兄弟是狼狈为奸,人家小秦也在长身体,怎么也能喝酒?”
秦珝趁势说道:“老骆你提醒的极是,我也在长身体,今天也要以茶代酒。”
“你就省省吧,别跟着起哄了,我喝还不成吗?你穿开裆裤的时候就偷你爹的酒喝,今天让你喝茶恐怕都夺不下你的酒杯。”,骆养性听了秦珝的话,连他老底都给揭了。
“啊,说道喝酒我突然来了灵感想作诗一首,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朱应安装模作样的吟道。
“应安兄……”
“老骆你不要打扰我的思路,接下来是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朱应安吟完得意的朝着众人炫耀道,“怎么样?我这个灵感怎么样?”
秦珝笑着道:“能把诗仙李白的诗抄的这么骚包的也只有小公爷你了。”
“什么?李白的诗?我可是为了今晚的酒席花了五十两银子特意找人作的,那王八蛋,居然拿李白的诗来糊弄我。”朱应安一听秦珝的话,顿时就跳脚了。
众人一听朱应安的话顿时哄堂大笑,有他在,从来就不差气氛。
不过此时一桌人却有一人例外,张之极虽然也为骆养性高兴,但却一直默默的微笑着听众人说话,偶尔端起酒杯自斟自饮。
待众人笑过之后,张之极才站起身端着酒杯朝骆养性道:“这杯酒是我敬老骆,恭喜你升任总旗,我在军营混了几个月才是个小校呢。”张之极勉强的说了个并不算幽默的笑话。
骆养性一见张之极这样心里也是一阵失落,顿时没了说笑的兴致,“我干了。”
张之极喝完一杯也不落座,左手端着酒杯右手拿起酒壶斟满,接着道:“雄鸡帮的事情我听说了,这接下来三杯,是我感谢各位兄弟为我报仇。”说完张之极端起酒杯连干了三杯。
众人都知道他一直放不下芙蓉的事情,是以也没有阻止他。
朱由检把茶碗里的茶水泼掉,斟满了酒,起身对张之极道:“子瑜,幼年丧父,中年丧偶,老年丧子,人生三大悲,但许多人却逃不过,水姑娘的事情对你来说确实很残酷,悲欢离合,晦明朝暝,尽百年人事,移场换境。有些事虽放不下,却可珍藏,切不可因此消沉。你如今已入军营,是一名校尉,他日若是上了
战场见惯了血雨腥风,同袍在你身旁一个个倒下,你又该如何自处?你心里如果不痛快,我今日换了酒陪你醉一场。”
张之极也端起酒杯起身道:“五哥,老骆,是我的错,我不该扰了大家的兴致。”
骆养性也端起酒杯大声说道:“子瑜,你是错了,但却不在于扰了谁的兴致,你我兄弟现在同为大明军人,有朝一日如果一起上阵杀敌,我若死在你面前何人可带我尸骨还乡?像你这样婆婆妈妈,还不要为我老骆殉情了?”
“殉情”二字虽说的可笑,却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
“老骆你胡说些什么?”,听了骆养性的话,张之极脸色有些涨红,却有无从反驳。
朱由检接着道:“老骆话虽说的粗俗,但道理却是这个道理,侠骨柔情,方为英雄,如你这般愁肠百转千回,哪是男子汉的做派?你纵然伤心欲绝,又有何意义?连水姑娘的仇都是我们来替你报,但你呢?整日消沉,也算白练了这一身体魄。”
之前张之极已经喝了不少,方才又连续四杯酒下肚,他面色已经有些微红,脸上那一道疤痕像一条恶龙般稍显狰狞,此时张之极看着朱由检、骆思恭二人说道:“我张之极铁骨铮铮的汉子,定当亲手报杀妻之仇,自今日起,只思上阵杀敌,绝不再作小女儿姿态。”,说完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啪”的一声将酒杯摔在地上。
其他桌的人不明所以,一听这摔杯的声音都住了声朝这边忘来。
朱由检一口喝干茶碗里的酒骂到:“你个败家玩意儿,我这可是景德镇上好的陶瓷杯,你就这样给我摔了?今天这么多人,我可是没酒杯给你用了,没见我都用茶杯喝酒了吗?”
“哈哈哈哈……”其他桌上被摔杯声音吸引过来的人一听朱由检的话顿时哄堂大笑,也知道没什么事情发生才继续安心喝酒。
“谢五哥!”,张之极知道朱由检是为了帮他缓解尴尬才那么说的,不过他倒是真的起身去朱由检旁边拿茶杯去了。
张之极刚取了茶杯准备回席,就见一个汉子双手端着酒碗“扑通”一声跪在了朱由检面前,“世子殿下,借着这个机会,也借用殿下的酒,我余大川敬殿下一碗,多谢世子殿下保我兄弟全尸还把他安葬,又救了我余大川一命,我余大川无以为报,以后这条命就是殿下的了。”说完余大川举起碗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接着又单手举起酒碗。
“唉唉唉,余大哥且慢动手。”一边说着朱由检一边伸手将余大川扶了起来,然后又看了一眼身后拿着茶碗的张之极道:“我说你们这些当兵的哪养成的这个坏毛病,动不动就喜欢摔碗。”
朱由检一句玩笑的话就化解了这严肃的气氛,接着又道:“我这人最敬重有血性的军人,余大哥向我道谢,首先谢的是我为你兄弟收尸,然后才谢救你一命,能把兄弟的尸首放在性命之前的人,我朱由检救得划算,余大哥敬的酒我干了。”,说完朱由检端起桌上的茶碗,将酒一口喝干,然后碗口朝下,示意一滴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