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封许久的往事猝不及防被重新开启,如同一条淬满毒汁的蛇,缠绕上她的脖子,越缠越紧。
阮舒身体僵直,慢慢觉得chuan不过气。
为、为什么?
为什么小雅会知道?
不,不对,应该问,为什么阮春华会知道?
林翰不是已经死掉了么?
光碟不是已经失踪了么?
为什么还有其他人知道?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思绪顿住,再返回去,停在“光碟”。
光碟……
失踪……
所以不是失踪,是落入阮春华手里了……?
是这样么……
阮舒的心还在继续往下坠。
她头脑昏沉,浑身止不住发凉。
明明已经翻篇了……
关于那些昏黑污浊沉重的过去,明明已经随着林翰的死彻底翻篇了……
为什么又有人不肯放过她……
为什么……
“杀人?你在说阮小姐以前杀人?”陆少骢的语气惊诧意外而充满好奇,“杀什么人?”
小雅尚喏喏:“小爷,这种事情,问阮小姐自己才是最清楚的。”
阮舒瞳孔收缩,目光细微地抖了两下,终是垂定。
平复着chuan息,她钝钝转眸,瞳仁乌漆漆,神情漠然,唇色比方才浅淡,嗓音清冽如凉水:“我杀过那么多人,你指的是哪一个?”
……
傅令元确实得到消息了。
因为他被拘留在警察局,且手机等私人物品暂时被没收,所以他们发给了栗青。
栗青是在从二筒口中得知阮舒失踪的消息后不久收到的。是一个视频文件,明确标注收件人为傅令元,他没擅自打开看,而第一时间奔来警局。
褚翘火速把栗青的手机转交给傅令元:“快快!你快看看!应该是小阮子的线索!”
这种时候发视频过来,内容不外乎为阮舒如何遭受折磨,从而加以胁迫他。傅令元带着沉重的心情打开,却是意外地愣住,然后一言不发地滞在那儿。
一旁的褚翘等了半晌没等到反应,不禁生了担忧:“喂,怎么了?视频很长么?你看很久了。小阮子现在究竟什么情况?”
她对视频内容的猜测自然和傅令元是一样的。
傅令元依旧未给反应。
“喂,傅三?”褚翘又唤。
傅令元坐的位置恰恰偏于幽幽暗暗之处,脸上氤氲开阴影,叫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但他的手臂搁半截在桌上,清楚可见他捏在手机边缘的指头克制而收敛地轻轻颤抖。
敏锐地嗅到不对劲,褚翘不安地凑上前来:“到底怎么了?他们对小阮子做什么了?小阮子的遭遇特别糟糕?”
谈笑在这个时候推门入内。
傅令元站起身,半张脸重新落入灯光的照射之下:“我要出去。”
谈笑便是接到褚翘的电话才去而复返的,闻言神色愈发肃正:“我在电话里已经说过,不行。”
“我要出去。”傅令元重复,额前的头发耸拉下来,令得他的眼窝比平日深,眸子更是沉黑沉黑的。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谈笑亦坚持,颇为恼火,并非完全因为傅令元现在的态度,是在接到褚翘的电话发现她成了知情人之时就埋下。
他主要是来解决这件事的,结果傅令元竟然并未被安抚下,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样不知轻重地跟他提要求。
当然,转瞬他便压下,恢复如常,走过来拿起手机。
手机却已什么都没有了,显示视频刚被删除。
谈笑皱眉:“阮小姐怎么了?”
“我要出去。”傅令元又重复。
“喂,傅三。”褚翘插话,“你别这样好不好?我们就那么不值得你信任?把事情交给我们,我们会邦你带回来一个平平安安的小阮子。”
傅令元的眸子依旧沉黑,看着的亦仍然为谈笑,再重复:“我要出去。”
谈笑:“你现在的情绪状况并不能让我放心。”
傅令元深吸了一口气:“我现在很冷静,也很清醒。”
谈笑:“就算放你出去,也必须从长计议服从组织安排。你要清楚你的身份,一旦出问题,牵扯的不是你一个人。”
“不用你强调,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傅令元黑眸深冷,灯光幽幽暗暗照在他紧绷的沉峻面容上,没有丁点表情,强硬的气场悄无声息地压迫着空气,“但今晚,我只想先考虑,我是她的丈夫。”
语速缓慢,字字清晰。
褚翘和谈笑皆怔忡。
“他们真正的目标是我。只能由我出面才能解决,其他人不行。”
也必须只能是他。
不能再让其他人知道。
阮阮她……
脑中全是方才视频里的画面,傅令元紧紧抿住薄唇,心中情绪翻覆。
其实视频的内容根本不长,仅仅两分钟左右而已。明显是截取下来的最关键的部分。
最关键,也最致命。
她讳莫如深的过去。
他以为他已经全部一清二楚了。
却……
他很清楚——
他得去!
她需要他!
……
阮舒承认,她真的害怕了。
不是害怕小雅会将光碟送去警察局让她坐牢。
她相信阮春华目前还不会舍得这颗棋子,毕竟如果她去坐牢,不就等于废了?
她的害怕,源自于那段回忆本身,那段她一再想要遮掩的罪恶——她一直都清楚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她也曾经做过不少恶毒的事情,但那才是她真真正正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亲手杀人。
人命……
她的身、上直接背负了人命……
叫她如何不害怕?
她无法克服……
事情发生了那么多年,她不是没有努力过……
她以为的翻篇根本没翻篇,眼下重新被拎出来,像重重一锤子将她打醒:逃避不了的,该面对的终归得面对,世间不存在所谓侥幸……
除此之外,如今她还害怕的是,傅令元……大概真的要来了。
他会不放心她的……
即便他也能想到,阮春华不会真送她去坐牢,他还是会来。因为他清楚她的恐惧。他清楚只有他来了,满足了阮春华的要求,得知阮春华的目的,他才有机会从阮春华手中要回她的恐惧。
不是预感,不是直觉,更不是猜测。
应该是,心有灵犀。
她知道他……
她就是知道。
他很爱她……
他会来……
她这是拖累他了……
她这次又要成为他的累赘了……
怎么办……
她现在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