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遥低下头,皱了皱眉支吾着说道:“大人,属下……属下总觉得……公子似乎知道后面有人跟着他。”
“为何这么说?”叶阑有些不解。
穆遥抬起头来,一边回忆着一边说道:“公子一路上回了几次头,都准确的往我藏身的方向看过来,仿佛是知道有人跟着他,却又没有折回来找我。”
叶阑一惊,心中有些不安。
穆遥是个谨慎的人,若不是因为这样,他也不会将穆遥引荐给陛下。现在他既然这样说,就绝不是信口雌黄,萧何当时的表现,一定已是足够明显。
可是,他为何明知有人跟随却不拆穿?
难道,他就是想让穆遥将他的行踪转达给他们,好证明自己在京中并无什么出格的举动?
叶阑细细想了想,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也是个聪明人,他会这样做,倒也并不奇怪。
他想起此前萧何抱怨说,陛下和父亲根本不曾信任他,或许就是因为他已是发觉了自己在京中的所有举动都有人监视,才更会生出这样的感觉。
叶阑叹了口气,心中忽然有些矛盾。
他的本意是希望能慢慢弥补与儿子之间的关系,希望他能渐渐忘记秦川的那些曾经并肩作战的将领,安心留在南渊。
可是想想自己近来的所作所为,对他不是猜忌就是监视,这样下去,只会令萧何与他更加疏远,也更不愿留在南渊吧?
想到这里,叶阑微微点了点头,看向穆遥道:“以后等他回来,你就不必再盯他了。”
【秦川军中】
分配好每个人负责的范围之后,秦桑几人未再继续耽搁,两日后便引着大军往曲昌方向行去。
他们对于南渊国中的地形没有对秦川那样熟悉,所以这一路行军的速度也并不快,走走停停几日之后,他们才到达了之前所说的滕山脚下。
到了滕山,倪镜按照之前的部署带着辎重兵绕山而行,而秦桑与应清则率领骑兵和步兵往山上行去。
他们刚刚行至山顶不久,便有哨骑前来回禀,倪镜所率的辎重兵已经在山下就位,秦桑令其传令,先锋一旦从山上冲下,辎重兵便跟随他们一并攻城。
在山顶等了大约半个时辰,秦桑与应清估计着哨骑应该已经将话带到,便再没有做任何耽搁,下令先锋立即动身下山,直逼曲昌城门而去。
一片喊杀声在曲昌城前的上空回荡,整个战场硝烟弥漫,不到两个时辰,便已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这一战远远没有攻打柴阳时那样轻松,曲昌城上万箭齐发,秦川先锋几乎全部倒地,才为主力杀出一条血路,让冲车与云梯得以靠近城楼。
攻城与守城很是不同,从来没有绝对的优势可言,只要敌人不开城门,他们唯一的办法便是用箭矢和投石车射击城上守军,掩护冲车靠近城楼撞击城门,再辅以云梯、井阑靠近登楼。
秦桑与应清一边指挥着进军的节奏,一边眼看着冲车已经到达城门,而井阑与云梯上端也已经开始有秦川兵士登上城楼,心中暗喜。
冲车撞击城楼的巨大声音响彻整个战场,在一片喊杀声中震耳欲聋。
“哐”!
“哐”!
每多撞一下,秦桑心中就更急切一分,快了,快了,就快要成功了!
“秦将军!”
正在秦桑的目光紧紧盯着那就快撞开的城门时,侧面一匹快马飞驰而来,到秦桑身侧立即勒停。
马上哨骑顾不得行礼便仓皇叫到:“秦将军!东南方向发现援军!距此不到十里!”
“十里?”
秦桑错愕的与应清对视一眼,心立刻凉了一半。
应清眼中也满是震惊,但他立即镇定下来看向哨骑问道:“来了多少人?”
“粗略看来,至少三万!”
那哨骑面色很是惶恐,因为他也很清楚,从十里外到达此处,不会超过一炷香的功夫,而他们的冲车,绝不可能那么快就将城门撞开。
应清此刻也是立即心中盘算一番,一旦援军到达,尚未攻开城门的秦川大军便会腹背受敌,即便他们攻开了城门,城内定还有挖好的陷马坑和遍地的铁蒺藜需要处理,无法立即击败城内守军,关闭城门。
想到这里,应清看向秦桑,郑重摇了摇头。
秦桑一看,已是明白应清的意思。不能再逗留下去了,须得暂时放弃曲昌,折返柴阳。
秦桑心中暗骂,萧何啊萧何,你来得也太是时候了些。
几日前她与应清算过,襄陵接到败报立即动兵,到此应该也要七八日。除非,他们中间一刻也未曾歇息,昼夜不停的赶往这里。
但是此时,再去想这些已经毫无助益,秦桑虽是不甘,却也掂量得清楚这得失,于是,她只好立即下令:“撤!”
这一撤,等于前功尽弃,不仅方才攻城的所有死伤都算是白费,就连已经攻到城下的器械,也要一并舍弃。总不能再将那些大型器械拖拽回来,那样拖延了撤军的速度,只会让他们的死伤更为惨重。
秦桑与应清一路上也未敢停留,率大军一路折返往柴阳奔去。
虽然她心中觉得,萧何若是在那援军之中,应该不会下令追袭,但她也知道,木十六一贯将他们视为眼中钉,未必就能听从萧何的指令。
想到这里,她更是不敢懈怠,频频催促大军,加快撤退的步伐。
【曲昌城中】
萧何率军赶到时,秦川大军已经撤出几里之外,城下满是遗弃的攻城器械,还有遍地的尸体。
卡住城门的门栓被那冲车撞击的有些松动,但好在城门是厚重红木所制,裹上的铜皮更是坚固无比,此时倒也不算残破。
萧何下令修补城门,并将城下所有完好的器械拖到城中备用,又令人清理战场,这才翻身下马进入了城内督邮府中。“我还是不明白,”木十六卸下腰间佩剑,往案几上重重一搁愤恨道:“为何不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