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媛的话,让慕修辞怀里的人儿猛地一个激灵。
慕修辞健硕的臂弯紧紧地搂着她,冷幽幽的目光刺向了顾媛,这样的话,对他来说威胁才是最大的,顾沉山自己的智商不够,却生了个足够聪明的女儿出来!顾媛抬高了下巴,惨白的小脸上浮起毫不畏惧的神情,凝视着慕修辞说:“太相信一个男人不会有好事,你凭什么相信好运就凭空降临在你身上呢?顾时年,你一定也害怕过吧?好好想想我跟你说过的话,
仔细考虑清楚了……”
千万千万,不要选错!
空气都仿佛凝滞在了那里,小梅她们打扫碎屑的声音刺破了耳膜传来。顾时年思绪浑浑噩噩的,纱布才拆了一会,她的手就刺痛到不行了,转过头,扫了一眼大厅,这里纯正的红木家具从十几年前用到现在从未改变过,她扫到那些昂贵高雅的家具,就仿佛看到了自己从踏进
顾家门来经受的这一切。
小学的时候。
中学时。
刚考上大学她因为没钱而没去参加的毕业旅行。
那些自卑。痛苦。耻辱。
那些忍耐。
那些每次被鞭笞的疼痛,像顾矜说的那样,她从未被一边羞辱一边给施暴者拍手叫好;可是,她每一次被欺负痛打之后都必须像没事人一样被迫“原谅”所有人,她才平平安安地活了十几年到现在。
好。好。
她现在就做决定。
顾时年清澈的目光看了一会这个家,然后转眸看向慕修辞,上前轻轻抱住他,问:“我姐姐说的都是假的,你才不会不要我,你跟我承诺过的,你记得吗?”
慕修辞蓦地觉得胸口一堵,闷痛袭来,让他慌乱了那么一瞬间无法招架。
下一瞬他却就恢复了正常,神情慵懒平淡,抬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低哑道:“是。我说到做到。”
顾时年相信他。
她定睛看了几眼慕修辞的眼睛,幽邃深沉,里面像缀着星辰大海一样,令她心安。
顾时年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就这样跪在地上,拿出了他口袋里的那支笔,再拿过文件,用那只受伤的右手拿起笔,一股剧痛瞬间从动弹了一点点的手指上传来!
她跪在那里,不管不顾,翻开文件到最末,就用受伤的手一笔一划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顾、时、年!”
这就是她的决定。
从此以后,她顾时年不论活成什么样子,她都不会再乞求他们的收留,渴望他们的亲情,与他们有半点牵连!
顾时年将钢笔拆开,文件转过去,推到顾沉山面前,目光清冽如水道:“我签好了,爸爸,现在轮到你了!”
她不知道这还是第几次她开口叫他爸爸。
或许叫一次少一次。
但在文件生效之前,顾时年不想失了礼数。
顾沉山气得要死,冷冷盯着她,恼火地说:“如果我不签呢?今天你们还想杀了我?顾时年你真有种,你妈妈知道你大逆不道签了这份文件吗?”
顾时年语塞了一下,眸光虚软了片刻,哑声道:“有些事我只是不想让我妈妈知道,知道了你觉得她会怎么样?爸爸,你如果还有那么一点基本的仁慈,就不要去跟我妈妈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顾沉山冷笑!
“你倒是还有所顾忌,我当你跟了慕修辞就真什么都不怕了呢!怎么样?你就不怕你姐姐说的,将来有一天你也失势,你自己无所谓,你也不在乎你妈妈过得怎么样吗?到时候可别来求我!”
顾时年:“……”
她身体的温度慢慢凉下去,眼神也变得虚软。
这时,身后伸过来一双手,轻轻将她揽入怀中,拍拍她的肩膀,慕修辞在她耳边低哑说:“不怕,没事。你知道我不会放弃你的,妈妈那边你也不要担心……”
有他这句话,顾时年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蓦地就什么都不怕了。
她拿起那份文件来,递到顾沉山面前,说:“爸爸你还是赶快签,今天的结果也是我求来的,我赔了多大的面子,求了多大的情你知道,你也别等我后悔了,那结果就很难看了!”
“你……”
头一次被自己最瞧不起的小女儿威胁,顾沉山气得肺部都要爆炸,一着急又剧烈咳嗽起来了。
“沉山……”
大太太心疼地扑上去,哭道:“你就签了吧,怕什么呢?你不是早就不想要她了吗?签了就好了啊!”
顾时年听着她这句话,心口又是一痛。
没事。
反正今天都已经痛到快麻木了。
顾沉山缓过劲来了,泛着血丝的冷眸盯着顾时年看,伸手颤颤巍巍地拿过了那份文件,正要签,又抬眸看向她说:“顾家换个女儿嫁出去,说不定就平步青云了!如今顾家变成这样,全部都是你害的!”
说完,他颤颤巍巍地在文件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一切尘埃落定。
“你给我记住,最好让慕修辞把你护好了,否则我是不会放过你的!咳咳……”
“你跟你妈妈,都是扫把星!没有你们,我顾沉山今天不知该有多风光!都是你们母女害的!”
顾时年神情呆愣,捡起那份文件来,转身递给慕修辞。
她沙哑问道:“这样是不是就生效了?”
慕修辞凝视着她的脸,抽回文件说:“他从未想过让你进顾家,连你的户口都在别人名下,死无对证,你们顶多是收养关系所以生效……”
“除非有一天,他做了亲子鉴定要求你尽赡养,那就没有办法……但是与此同时,他也就默认了自己的遗弃罪,他是不会那么做的……”
“所以年年,你想的没错,你跟顾家已经脱离关系了,即刻就生效。”
也就是说,即便此刻她还跪在顾家的大厅里面,她其实已经跟这个养育自己十几年的家庭,没有一丁点关系了。“……年年?年年?”他伸手轻轻碰碰她的脸的,担心地呼唤了两声,见她回神,他蹙眉担忧道,“伤口破了,我带你回医院重新包扎,好么?关于顾家养你的费用,我会一次性给她们一大笔钱结算清楚,妈
妈那里我也会尽快接出来,什么都不用担心。”
好像一切都安排妥帖了一样。
顾时年呆愣愣地跪在那里,最后轻声说:“你等一下……我想去我住过的厢房看一看。”
……
细雨朦胧。顾时年推开了那扇老旧的厢房门,里面一股潮气和霉气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