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开跟魏清风说话的声音很低,鱼苗听不清楚。
她下意识地往两人靠近了一些,却见叶开已经离开魏清风的耳侧,站立了身子。
鱼苗狐疑地望向魏清风,后者对她笑笑,面色不变,神情未改。
顿时,她心里的狐疑更盛了。
可男人不想跟她讲,她也懒得逼问,只拍了拍手,扬声道:“好了,大家都辛苦了,时辰不早了,我们赶紧准备午膳,今天下午就不做工了,集体休息半天。”
佃农们顿时发出一声欢呼,倒不是因为放假,而是因为高兴。
汉子们可以饮酒,妇人们也可以忙里偷闲,再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
魏清风知道小娘子有猜疑,见众人一哄而散,他伸手去拉鱼苗的手,却见小娘子捋了捋头发,然后跟着李三娘等人走了。
魏清风望着鱼苗的背影叹气。
叶开还没离开,同样望着鱼苗的背影,摇头叹道:“少夫人不会怀疑你我的关系吧?”
魏清风懒得理他,刚要离开,便又听叶开道:“许是庄子被围得像铁桶一般,对方抓不住时机,这才想着从正面探探虚实。”
魏清风轻应了一声,“知道了,可有跟对方交手?探了对方的招式来历?”叶开在做捕快前,曾跑过一阵江湖,再加上抓得盗匪狂徒多了,也算阅历颇丰,他沉吟了片刻,这才低声答了,“倒是交了手,与上次埋在湖水中的匪徒,招式路数相
近。”
魏清风敛了眸子,再抬起来时,眸底闪过暗沉。
某些事情已经快发生了,看来,是有些人心急,坐不住了。
……
经历过恶人夜袭庄子,又经历过湖中匪徒刺杀。
全庄子的佃农们一致认为,此刻门外有人闹事,不过是过眼浮云。
庄子上重新热闹起来,余盛打了酒回来,妇人们也将饭菜做好了。
大家伙大口吃菜,大口喝酒。
正热闹着,被魏清风派去守门的余盛走了过来,说鱼家来了人,是王氏。
鱼苗脸色一变,下意识的扫了一眼周围的桌子。
李三娘咽了咽口水,招呼着众人赶紧将东西撤了。
鱼小宝也抹了抹自己的小嘴,又帮余小甜擦了嘴唇,生怕上面有油的模样。
虽然,现在王氏改了性子,可谁能保证她看见一院子的好吃好喝,不会再闹腾呢?
他们二房,除了真的怕了大房,也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很快,桌子上的好酒好菜被全撤了,换上了妇人们之前熬得热汤跟烙的饼子,又每桌放了几碟子的咸菜。
鱼苗满意的点点头,这才让余盛去请王氏。
王氏在铁门外站了有一会了,被眼前的高墙大门晃花了眼,有那么一瞬间,她心里产生了狐疑。
她不信鱼锦鸿的岳父会下这么大的手笔,先是买下了魏家的庄子,然后在庄子前通了路,最后,还将庄子围得如此严实。
听到铁门发出声响,她向铁门望去,余盛对着王氏客气道:“夫人,少夫人请您进去。”
王氏鼻孔里淡淡地“嗯”了一声,虽然她对二房一家子改观了,但还是不适应对方高门大户的做派。
沿途,她试着跟余盛打听,“对了,我见你们庄子外的墙挺高的,围起来得花不少银子罢?“
余盛忙道:“夫人您这问题,小的答不上来啊。墙是刘员外找人围的,花了多少银子,小的也是不知道的。”
王氏面色有些讪讪,又往田地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先前大片的土地,现在已经完全换了样子。
不止多了几处房舍,还种了许多花木,瞧着远处,还有树林荷塘什么的。
她心里越发狐疑,想起刚刚有个灰衫汉子路过她家门口,对她打听鱼家二房的事。
对方说:“这位夫人,在下见那杏花村外有处挺气派的庄子,听说庄子的主人是您妹婿,能否请您引荐一下,在下对那庄子的主人实在好奇。“
王氏得了对方给的两角银子,想着反正只是走动一趟,这便来了。
可来之后,她就心里有些不舒服了,眼前的庄子,哪里还有记忆里的落败模样?可笑她之前还在二房的眼前炫富来着,也实在丢人了。
“夫人,您这边请。”余盛引着王氏进了鱼苗的院子。
王氏没想到在院子里看到很多人,只见院里摆着几张桌子,桌前坐着不少佃农。
她下意识地又顺着大开的房门往对门望去,对门的院子里,同样摆着几张桌子,坐满了人。
“呦?这是有喜事吗?“
鱼苗跟李三娘忙迎了过去,鱼苗笑着说:“大伯娘,瞧你说的,这哪叫有喜事?我们庄子被刘员外收购了,这不是给他做工管饭么?”
魏清风淡淡地望了一眼小娘子,见她说起慌话,半点不心虚脸红。
王氏心底的狐疑淡了几分,扫了眼几张桌子上的吃食,摇头叹道:“这亲家公也真是的,你们帮他做一天工,中午就吃这些?“
“……“众佃农默契地瞅了一眼鱼苗跟魏清风。
鱼苗尴尬地笑了笑,只听王氏又问:“那,你们田地里的那片产业,都是刘家的?”
鱼苗略一沉吟,回着,“那绣坊跟香坊是他的,哦对,还有那些花木,不过那片竹林与荷塘是我相公的。你也知道,他酸腐习惯了,种点荷养点竹,装装风雅罢了。”
“……”魏清风。
“……”众佃农。
王氏暂时没了问题,心里那点优越感又腾了上来,可此时的她并不知道,日后,她那点优越感不止被秒了,而且被秒成了渣渣。
鱼苗先是客套了一番,问王氏吃饭没有,后来问她,“大伯娘突然来,可是有事吗?“
王氏这才道:“是有点事,刚才我门口路过一个行人,那人说对你们庄子的主人好奇,想拜访下。“
鱼苗心想,今天中午还真是不太平,先是有人在她家门外闹事,后是有人打主意,打到了大房那里。
鱼苗下意识地望向魏清风,却见他与叶开交换了一个神色。
她有点不开心,闷闷地提醒道:“相公,大伯娘等着你回话呢。“
“不方便。“然而,他的话才刚出口,就见王氏突然蹙了蹙眉,紧接着,捂着胸口,一副喘不上来气的模样。
院里的众人都吓了一跳。
之前鱼山根死得突然,鱼苗至今有点唏嘘,又觉得天气热,生怕王氏突然出个好歹。她跟李三娘一左一右地扶住王氏,让王氏坐在最近的凳子上。
可,王氏却喘得更严重了,连嘴角都有点泛青。
她这模样,不像中暑,也不像突然得了急症,反倒像……
中毒!
众目睽睽之下,鱼苗也不好把晶露弄出来,正想着想个借口回房搞小动作时,魏清风却突然走近了王氏。
他从怀里掏出一只瓷瓶,倒了一粒药丸给王氏,边递给她边问:“大伯娘可是收了那行人的东西?”
王氏难受欲死,也顾不得魏清风递给她的是什么,急忙将药给吃了,好半晌,脸上才恢复了血色。
这瓶药,是田玉临行前送给魏清风的,眼见着王氏毒解了,他心里已然确定,王氏见的那人,与湖底刺杀他的是同一类人。
王氏支支吾吾,但想着家里不差钱,便郁闷道:“就是收了他两角银子,怎么了?难不成我收了东西帮人跑腿,就该遭罪……“
话没说完,王氏捂住了自己的嘴,眸子越瞠越大,最后,赶忙从怀里掏出了荷包,将里面的银子全倒了出来。
只见几块银子里,有两块颜色稍微异样,王氏白了脸色,喃喃道:“这这这……我刚才就觉得这银子颜色有点不对,可……可他折腾我一个妇道人家做什么?“
鱼苗跟李三娘也看出了一些苗头,前者担忧地看了魏清风一眼,后者不知为何,想到了离开的田玉。
赵奶娘一直站在一旁,她却觉得后背生凉,少爷遇到的危险越发的多了,却又不像是他兄长与夫人的手笔,到底,是何人总想对着她家少爷下手?
“大伯娘多想了,估计是天热,你又一路走过来,所以生了些暑气。“魏清风淡然开口,环目了一圈,笑道:”大家都坐下罢,不是什么大事。“
众人这才若有所思的坐回原位。
王氏心里后怕,银子也不敢要了,忙跟众人告辞,鱼苗怕她回去的路上不安全,便让余盛跟叶开送她。
见三人走了,鱼苗望着魏清风,低声问着,“相公,你真的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魏清风薄唇动了动。
鱼苗摆摆手,一脸厌烦状,“算了,你爱说不说吧,赵奶娘,我想起有点事请教你,咱们去屋里坐一会吧。”
赵奶娘谨慎地看了魏清风一眼,对方一脸无奈纠结的模样。
她跟在鱼苗身后,两人一起进了屋。这日下午,鱼苗哭成了傻子,这日夜里,魏清风搂着她,一下一下地拍抚她的后背,无奈道:“莫哭了,赵奶娘说话喜欢夸大,为夫幼时过得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