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清风嘴里安全的地方,竟又是一间客栈。
要了两间客房,田玉一间,魏清风与鱼苗一间。
鱼苗心里有事,一件是关于田玉的出身,一件是卫生巾这东西因其特殊性而不好打开销路。
魏清风坐在桌前,为同样坐在桌前的小娘子斟了一杯茶水,低声道:“我刚刚已经差了田大哥去请一个人,青楼那种地方,你不必要亲自去的。”
鱼苗微怔,随后脑海中想到了一个人,小嘴儿咬了咬,“宝袖?”
魏清风敛了眸子,淡淡的嗯了一声,他原本只想着让那女人在烟花巷呆一辈子的,但没想到这两次,她都主动帮了他们。一次,是鱼苗将郑氏与鱼牡丹送上公堂之时,她不止没有帮鱼牡丹做了伪证,还反咬了鱼家一口;一次,是余盛打那鱼成详小妾的主意,当时对方正在青楼里,若没有鱼牡丹中间帮忙,余盛也不好搭
上那小妾。
眼下,他不经意间欠了那女人两次人情,倒也差小娘子这一次,若她当真悔过了,他也不介意再拉拨她一把,是以,他让那书坊的老板盯她盯得更紧了,只怕她是以退为进,日后再生出什么事端。
鱼苗哪里知道魏清风心里的弯弯道道,只见他脸上又有了那种她看不懂的神情,她心里略略一黯,本就因为提起“宝袖”这个名字,心里有些不得劲儿,此时只觉得更不自在了。
想起到底相识一场,而且上次鱼牡丹要诬陷她时,她欠了宝袖不小的人情。
鱼苗心底有点不愿,但嘴上还是说:“若是有法子,还是将她赎出来吧。”
魏清风好笑,认真的打量着鱼苗,“你不吃醋?”
鱼苗郁闷的抿紧了小嘴,伸出手指去戳弄桌子上的杯子,闷闷道:“自然是吃的,你那方面那么厉害,显然是有过经验的。宝袖是你的贴身丫头,谁知道你们有没有……”
鱼苗的前半句,听得魏清风心里熨帖极了,可后面半句,却让他敛了眸子,眸间一闪而过的恨意,待又听到小娘子的闷闷声,他眸中的恨意才减了不少。
上辈子,他的确要了那宝袖,还份外喜欢,可惜她与那赵大款曲暗通,在他临死前给了他致命一击。
鱼苗仍旧戳弄着杯子,闷声叹道:“可吃醋又如何?那毕竟是过去的事了,人若总揪着过去不放,那得多累啊!更何况她现在过得不好,再有错,也算是惩罚过了。”
魏清风心底的恨意虽然淡了几分,但听到此,还是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鱼苗听他笑得不对劲,忙往他望去,却见他眼皮极快地垂下了,握起桌上一只茶杯,轻轻地吹拂着。
鱼苗心中的怀疑更甚了,她家相公的秘密始终不曾对她道出,难不成,那秘密中与宝袖有关?
可不待鱼苗深思,魏清风就拿着他喝过的水杯递到她唇边,“一上午未曾沾过几口水,娘子喝一点。”
鱼苗顺着水杯喝了点温茶,一双眼睛却一直暗暗地打量着魏清风的俊脸,直看得他心头生火,又想起了她夸他那方面厉害呢!
呵,不是弱鸡么?
“相公,你笑什么?”鱼苗推开面前的茶杯,望着魏清风脸上的阴晴不定,这忽冷忽热的,也够吓人的。
魏清风掩了燥火,俊脸越发含笑,忍不住去揉鱼苗的头顶之时,房门却传来一阵敲门声。小两口站了起来,由鱼苗走过去开了门,门外,田玉仍旧是那幅江湖装扮,他身后跟着一名女子,同样戴了帷帽,只是帷帽颜色是粉色的,女子身上穿了淡色衣衫,与以前宝袖惯爱的艳色衣衫大不相
同。
鱼苗一时没敢认她,直到两人进了屋,女人摘了帷帽,福身恭敬道:“少夫人,少爷。”
鱼苗小嘴略略张了一瞬,这宝袖原本的面容长得就不错,现在浓妆淡抹,颇有几分清丽的味道。
鱼苗赶忙扶起了宝袖,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了一下,宝袖的眼泪有些生热,忙抽了帕子拭了拭眼角。
魏清风打心底是不愿同宝袖共处一室的,见此情景,便淡声道:“你们两个聊聊,我跟田兄暂且出门。”
言罢,便叫了田玉,两个人出了门,但也没走远,只是关了门,站在了门口。
田玉望望门扉,又看看魏清风,直觉问道:“少爷可是不放心少夫人?”随后,田玉想到了关于魏宅的传闻,说是赵大跑了,宝袖不知所踪,可那宝袖明明在青楼里,赵大嘛……怕是境况也好不多少吧?想到眼前这长身玉立的男子还给他自己下了避子药,也当真算是腹黑阴
狠了。
魏清风未回答田玉,只是后背靠向一侧的门框,以便能更注意着屋里的动静,田玉见对方不回答,也就闭口不言了。
屋内,鱼苗拉着宝袖坐在桌前,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开口,便帮她倒了杯温茶,并递给了她。
宝袖望着温茶,有点受宠若惊,接过温茶时,眼框又热了,“少夫人,我若能早些悔悟,我们可能早就这般了。”
在青楼里呆得久了,宝袖也能辨出几分真心了,只感觉原来她在魏宅当职时,当真是鼠目寸光,做事迷了本心。
她不再怪少爷待她冷淡,更不再妒忌鱼苗命好,其实当初是她不愿给少爷冲喜的,即使后面少爷真的愿意娶她,怕以着她当时的心态,也是个不满足的。
想起往事,宝袖低低叹了口气,随后举杯饮尽了热茶。
鱼苗唇角动了动,终是说道:“过去的事,你就不要再想了,你……现在过的好吗?”
宝袖放了茶杯,轻声笑道:“比初进那地方时好了许多,尤其自打上次我进公堂反咬了鱼牡丹之后,妈妈便不再让我接客了,我现在只是陪客人逢场作戏,喝喝酒,饮饮茶。”
鱼苗不解,这两件事,怎么就联系到一起了。
宝袖叹道:“我也不太了解其中缘由,许是我常去的那家书坊老板与妈妈是旧识吧,对了,我常去一家书坊,那里的老板待我很好,像位长者一样。”
鱼苗轻应,“那就好,如果你想离开那里的话,我……我与相公凑凑银两。”
见宝袖却摇了摇头,鱼苗又是不解。
宝袖忍不住感动地伸手握住了鱼苗的双手,欣慰道:“少夫人,有您这句话就够了。只是我已经适应了那里的生活,再出来,只怕又迷了本心,变得跟先前一样。”
“……”鱼苗不知道如何接口。“再者,”宝袖的眸光微微转冷,“有些人负过我,我这心里就始终像扎了一把刀,若非那些人暗中授意,我又何必那般对着少爷,最后走到了这一步?我要呆在青楼里,时刻提醒着自己,我只是某些人
的棋子。”
鱼苗听得似懂非懂,但她抓住了一个重点,就是宝袖之前对魏清风阳奉阴违,是有原因的,她急忙问:“你说的是哪些人?”
问的声音有些大,以至于门外的男人听得真切,那些乌漆嘛黑的事或者事,他是不愿意让小娘子听的,便“吱呀”一声,推开了房门。
开门声将鱼苗跟宝袖的视线吸引了过去,宝袖忙站了起来,又道了一声,“少爷。”同时,她心里有点郁闷,她怎么就跟少夫人说了那些?对方明显是个不知情的。
魏清风淡笑,“刚才跟田兄在门外聊了会,无意中听到了娘子与……现在叫梦珠对吧?”
“是,是叫梦珠。”宝袖应道,门外的田玉却有点无语,他什么时候跟魏清风聊了两句呢?
魏清风点点头,回身示意田玉进屋,关了房门,见房门合上了,他这才对着鱼苗又开口,“今日我们出来的时间不多,娘子还是抓紧时间办正事吧。”
鱼苗这才想起来,她找宝袖来,是想托她来帮自己卖卫生巾的,忙拍了下脑门,跑到床榻处取了包袱。
田玉心底郁闷极了,低低问:“少爷,您成心的吧?”
魏清风淡淡答:“故意的,若再任她们聊下去,怕天就要黑了。”
“……”田玉真想转身狂奔,魏清风故意把他叫进了屋,让他跟他站一起听那个什么鬼的“卫生巾”,瞧瞧,少夫人已经给那宝袖姑娘讲解上了。“喏,它的原理就是这样的,我也没想着靠它赚多少钱,就是希望大家都能用一用,对自己好一点。”鱼苗基本上拿屋里两个男人当门神,而且她讲得不是很细致,只说了卫生巾怎么用,何时用,再者
,一谈到商业,她就面子里子什么的都顾不得了。宝袖听得双眼直泛光,她现在一直在男人堆里打滚,更是不介意鱼苗再跟她说卫生巾时,屋里有着男人,她将鱼苗放在桌上的东西捡起一片,细细看着,“若这东西当真好用,怕楼里的姑娘是舍得花大
价钱的。”
“嗯,那样最好,如果是原价卖的话,我给你抽两成;如果卖得上价的话,咱就五五分账了。”
闻言,宝袖连忙放下了东西,急急道:“少夫人,这可使不得,我只是顺手而为。”鱼苗摇头,这次,是她反握住了宝袖的双手,“虽然你现在还不想离开,但多些银子傍身也是好的,而且,我也不亏不是?咱们相交一场,不管过往是好是坏,能不计前嫌,已属天大的缘份,人间难得
。”
宝袖的泪珠猛然像珠子一般滚落,又笑又哭,只慌忙擦了擦,重重地点了点头。
随后,鱼苗又嘱咐了宝袖,带色的卫生巾可以先用,白布的,暂时只做推销时使用,因为没有消毒。宝袖认真的听了,然后便收了东西告了辞,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