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红身为京畿府衙捕头,虽然职位不高,年纪也不大,但却已是参与破获过不少大小案件。算得上身经百战,甚至还曾经得到过建德皇帝的口头褒奖:说他头脑聪慧,年轻有为。
秦瑱今日将他带来,就是想让他查明真相,还殷笑一个清白。
这位翼王也不知道哪里来得自信,笃定了殷笑是被人陷害的,杀死白雨馨的肯定另有他人。
殷笑看着他那义愤填膺、慷慨激昂的模样,心中忍不住阵阵汗颜。
她其实就是杀死白雨馨的凶手啊!
不管当时内情如何,白雨馨的确是被她一掌拍飞,头撞在假山上才香消玉殒的。
那鲜血飞溅的场面,她直到现在还能在脑海中清晰的回想起来。
于是秦瑱的好心,结结实实地给殷笑帮了个倒忙……
因为这柳红和柳青虽说是一个爹一个娘生的,但他却比自己那个孪生哥哥靠谱儿精明得太多。
这让殷笑不得不怀疑:当初两人一起呆在娘肚子的时候,柳青的脑子是不是都长到里他这个孪生弟弟的脑袋里去了。
殷笑实在是没有办法将真正的事情经过讲出来。毕竟当时的一切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若真如实相告,只怕十个人里有九个听了,都会认为她是用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来替自己脱罪。至于剩下那一个,应该也会将她当成是疯子。
殷笑终于体会到了人们常说的那句:说一句谎不难,可想要让这句谎言圆满,使人信服,那就势必还要用另外九十九个谎言来圆。
她不能说实话,也不能胡编乱造地太随心所欲。
柳红的言语精炼、思维敏捷。她要时刻注意自己是不是那句话露出了破绽,被他察觉到。
所以纵使她向来编瞎话不眨眼,也心累得快要绝望。
柳红明显感觉出殷笑言辞间的搪塞和遮掩。虽然心头有所疑惑,却聪明地没有多话。殷笑是秦穆的未婚妻,算是半个皇室中人。她人被刑部收押,的确不在他的职责范围内。而且明眼人都知道这并非普通命案,背后涉及到的党争复杂莫测。若不是翼王今日硬将他拽来,这趟浑水别说是搅,他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他从头到尾将殷笑的话听完。然后默然片刻,斟酌着说道:“华清门的确有个叫小顺子的守门太监,不过却在半月前暴毙了。”
“什么?”殷笑微微瞠目,“可是那晚他……”
“他不可能给你带路。”柳红平静的语气中有种说不出的笃定,“王妃殿下,太监小顺子半月前,因为同时误食了两样相克的食物暴毙。”
殷笑心头闪过一丝愕然,但随即便平静下来。这个消息其实算不上太叫人惊讶。既然是一场阴谋,那么最安全的,就是安排一个“不存在”的人来给她带路。反正她在宫中是睁眼瞎,既不认识路,更不认识人。
反倒是一旁的秦瑱,高声咋呼道:“死了?!”他看向柳红,眼中全是不可置信,“华清门的小太监暴毙,你怎么知道?柳红,你是不是搞错了?”
“九殿下。”柳红冲着秦瑱拱拱手,不卑不亢道:“小顺子和陈总管有些亲戚关系,所以当时的案子是陈总管托付卑职经手的。不可能有错。”
“嘶——”秦瑱闻言,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略带惊悚地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了几圈,犹犹豫豫地开口,“死……死人怎么能带路啊?!难道是鬼?”
殷笑下巴磕在矮几上,发出“哐当”一声。她算是彻底无语了,这翼王还真是个傻子,说他和柳青是兄弟,她信!就他这脑袋,到底是怎么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宫廷里长得的啊……
其实死人倒是真的能给她带路。只不过那晚的小顺子,绝对是个很正常的大活人。
柳红听了秦瑱的话,仍是那副沉稳淡定的模样,“九殿下,卑职不知道死人如何带路。也管不了鬼神的事。不过……”他话音一顿,将目光落在殷笑脸上,明灭闪烁间似乎暗藏了几分深意,“不过有关这件案子,卑职倒是听到一些消息。”
殷笑忽然升起一丝不好的直觉,“什么消息?”
“宫中伺候花圃的小太监喜顺,前日去了总管陈休那里。他说白雨馨被害当晚,曾经看见一名紫纱罗裙的宫装女子进入颐景园……”
殷笑眼皮不由一突。紫纱罗裙……正是她那晚的装束。
“据喜顺所言:他听见颐景园中传出了两个女人的激烈争吵声,言辞间还提及到了晖王殿下。”
殷笑不自觉地攥紧了裙摆,“然后呢?”
柳红却摇了摇头,“具体情况卑职并不十分清楚。只知晓圣上并未表态,暂时将那小太监扣押在了永巷。”
…………
殷笑直觉喜顺很可能就是给她带路的小顺子。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那晚明明没有走进写有颐景园匾额的院子,最后却还是到了那里。但有一点却还是可以肯定的……那园子四周的结界牢不可破,一个普通的小太监怎么能听见里面的动静。而且那晚和她说话的是巫姜,两人的谈话内容和秦穆半点关系都没有。
所以这喜顺,一定策划此事的幕后之人是一伙儿的。
至于建德皇帝的态度……至少目前来看,她应该还安全无事。
指证她的人已经跳了出来,建德皇帝却并没下旨开始问案,就是很好的证明。可那喜顺却只是被暂时关押,却又值得考究了。秦穆或许有决心替她开脱到底,但建德皇帝怕是早已考量好:白雨馨的案子如何了解,要根据时局而定。
殷笑觉得,柳红都能知晓的这些,秦穆也定然知晓。
她愿意去思考秦穆不告知自己这些,是因为怕她担忧,还是出于其它理由。但理顺了思绪后,却还是急着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他知晓。
只是她左等右等,最后却等了个空。
秦穆这一晚并没有来牢中陪她。而殷笑一觉睡醒后,来提审她的人,倒是出现在了牢房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