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殷笑脚下不稳,狠狠地打了个踉跄。多亏秦穆拽着她,才没有摔倒。
方才那名校尉也变了脸色。
周围虽然浓雾厚重,又下着细雨,但湖上却并没有大的风浪。能让这么大的船身剧烈摇晃,除非……
“是湘湖水怪!”他突然大叫了一声,转身冲着船头跑去,“快,快掉头!离开这里!”
殷笑被他这一嗓子搞懵了。她倒是不再惊惶,只怔怔地转头看向秦穆,“湘湖水怪……什么湘湖水怪?”
秦穆面色微肃,拉着她一边快步走回船舱,一边简要做出解释……
湘湖水怪的传闻由来已久,从前朝时便开始流传。
有人说是来往船只出事后,船上的人在水中无法超生,怨气渐浓后聚成的邪灵。赶上阴气重的夜晚,便出来作祟。寻找替死鬼。还有人说是这水怪原本是条修行多年的蛟龙,飞升得道前未能挺过雷劫,堕入了妖魔之道后沉眠于这湘湖之中。偶尔苏醒时便出来害人。也有渔民声称亲眼见过这水怪,说它其实是一条通体雪白,体型巨大的鱼。因为活的年头久了,所以得了些道行。
但是因为湘湖水域辽阔。知道传说的渔民又都懂得避讳,所以真正出事的并不多。
殷笑听得囧囧有神,无语了半秒后看着秦穆的侧脸问道:“这些你都信?”
秦穆瞥她一眼,“如果非要选一个,我比较倾向于第三种说法。不过当年的确是出了些怪事。”
殷笑略微诧异,“什么怪事?”
秦穆低声道:“远的不说,先皇在世的时候,湘湖水匪横行。当时的水军都督派了两艘战船去剿匪,可这两艘船出水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殷笑咧嘴,“是被水匪给反剿了吧,他把船上士兵杀了,在把战船改装了,据为己有。或者是遇见了风浪,船沉底了。”
秦穆抿唇默然一瞬,看着她的目光格外幽深,“那伙水匪也在没有出现过。而且……当时船上领兵的,是先皇宠妃如氏,也就是现在如贵太妃的亲侄子。如家三代单传,就那么一个男丁。所以当时出事后,水军曾搜寻许久。但却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湘湖再大也是有范围的,即便是遇难沉船,怎可能连块木屑都找不到?”
是啊……这的确不太可能。
所以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么?!殷笑迷惑地眨了眨眼。等回过神时,人已经被秦穆拉到了房间内。
方才剧烈的摇晃后,这会儿倒是没了异常没了动静。船身缓缓移动,像是在掉头返航。
架子上有两个盒子掉在了地上,殷笑扫了眼却没管,只走到床边拽出个包袱,开始往里塞东西。
秦穆看着她的动作不由一愣,“你这是做什么?”
殷笑头也不回地答道:“收拾东西,随时准备跑路。我还是相信自己的感觉。湖中的阴气几乎都聚在这里了,实在太不寻常。”
“呵……”秦穆轻声嗤笑。缓步走到近前,见她将一包包零食用油纸仔细包好后都塞进包袱里,实在是哭笑不得,“你就准备带上这些?”
“你要是能把拿走我的那个背囊,还有里面的东西还给我的话更好!”她仍是头也不抬的忙活着。
“没在我这里。上岸后给你。”秦穆说着扯了扯她的头发,“别忙活了。这茫茫湖面,四处都是水。真出了事,你能跑到哪里去?”
殷笑已经收拾完东西,把包袱往身上一背,在胸前打了个结实的结扣后,转身对视他的目光摊了摊手,“那总不能明知道有危险,还什么都不干坐以待毙吧。”
秦穆看她的目光中带着淡淡的讽刺,“若是无用功,倒还真不如不做。”
“哼!”殷笑翻了个白眼儿,懒得和他继续废话。她也不再避讳他,拉出脖颈上的银戒摘下戴在手指上。又将腰间的玉貔貅和小狐狸摘下,挂在了脖子上。左右再扫寻了一圈,见没有什么可忙活的了。一屁股坐在床、上,长出了口气。
秦穆垂眸看着她手上的银戒,不由微微眯眼。当初他抓到殷笑的时候,将她身上的东西悉数搜走。可她到底是个姑娘家,这贴身佩戴的戒指变成了漏网之鱼。
这些日子两人睡在一张床榻上,他早就注意到这东西。起初并未在意,但后来……他发现这戒指对于殷笑来说似乎不同寻常。有几次想要趁她睡熟时偷偷摘下来,然而每一回都是未等触碰,那东西便散发出灼人的热度,像是在发出某种警告。
想到这里,秦穆手指下意识动了动。然后还不等他抬手去触碰,一声凄厉的惨叫突然从窗外夹板上传了进来……
“啊——”
“啊!”殷笑被吓得也跟着惊叫了一声,“嗖——”地就起身蹿到他身后。
夹板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和叫嚷声。
秦穆神情凛冽,撂下一句,“乖乖呆在屋子里。”便纵身越出窗外。
可殷笑哪里是会乖乖听话的。眼见秦穆出去,她也一脚踩上窗边小塌,利落的爬了上去。结果低头一看,这才想起来是二楼。急忙又退回屋内,开门跑了出去。
船在全速航行着。周围浓雾中的阴气似乎更重了。
殷笑打了个激灵,忽然意识到什么。这四周的浓雾,似乎只在船边徘徊,并不敢登船。这是为什么?
来不及思考太多,她急忙抬腿朝刚刚的惨叫声响起的地方飞速跑去。然后用力从一群兵士中挤进去一看,发现地上只有一大滩血水,和一套被鲜血染红浸透的衣物。并没有见到受伤的人或是尸体。在瞧那套衣服,像是船上的杂役。
浓重的血腥味儿随风飘散,充斥着周围每个人的鼻腔。
惊愣过后,议论声四起。
秦穆隔着那滩血站在殷笑对面,身后是面色阴沉凝重的乌衣卫。
似有默契一般。两人同时抬眼看向对方,目光在半空中相遇,一个仍旧幽暗深沉,稳如泰山。一个却是有种难以形容的了然:该来的到底还是来了!
秦穆微皱了下眉头,正想抬脚朝殷笑走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又一声惨叫在突然在夜幕中爆发出来,“啊……啊……”
声源处就在殷笑身旁。那附近的人群“呼啦”一下散开。将她挤得脚步趔趄,险些摔倒扑在那滩血水上。
她勉强稳住身体,这一次几乎将整个经过看了个清楚。
一名兵士身上的皮肤“嗤嗤”冒着血泡,几乎只是眨眼之间,便化作了一滩血水。只留下染血的衣物委顿在地,如同她身边的景象一样。
一直飘飘洒洒地细雨不知道何时停了。
夹板上一片寂静无声。
可殷笑却似乎听到了每一个人内心颤栗的声音。
有谁能不感到害怕和恐惧。
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就这么在自己的眼前消失了。明明上一刻他还站在人群里,就在某些人的身边。更加恐怖的是,没有人知道会不会有下一个人同他一样在眨眼间变成一滩血水。
也不知道那个人会是谁。
或许就是身边的那一个,又或许就是自己。
时间一点点蔓延,终于有人无法承受心理上的压力,哭嚎出声……
“是冤魂,一定是冤魂化成的水怪,我不要死在这里。我不要做替死鬼!”
一名兵士哭喊着,慌不择路地转身奔逃。然而他刚刚跑出几步,一柄寒光凛冽的钢刀便直直飞来,“噗”地插入他的后心。
“噗通”一声闷响,他的尸体倒在了夹板上。
几乎与此同时,一阵“咚咚咚”地脚步声由远及近。来人正是那名负责的校尉。
惨叫声响起后,已有人向他汇报过。然而眼前的情形,却是无论如何都让他始料未及的。
他看了看眼前的情形,又站在原地默然伫立了片刻。然后抬脚走到秦穆面前,深深地施了一礼,“王爷。此处危险,还请回到舱内。一切交由卑职处理。”
秦穆淡淡地瞥他一眼,视线一个个自在场的人脸上扫过。
“躲在船舱里就没有危险?”他开口反问,低沉的声音因为关注了少许内力而极有穿透感。语调缓慢平淡,却带着某种令人生畏的威严和压迫,“本王未及弱冠便于沙场中四处奔波。十几年来遇险无数,却从未退缩过。”
“湘湖水军归镇南候统领。但本王姓秦,大衍朝的天下是秦家的天下。船上的兵士亦是秦家子民。临危不乱,惧而不慌。任长远将你教导的很好。从现在开始,船上一切借由乌衣卫统领。任何人不得擅自行动。”说着,他向后略略偏头,“蓝羽!”
“属下在!”被叫的人应声上前。
“从即刻起,你和三名玄组的人调配一队人注意船上动向,如有惊恐慌乱妖言惑众者。立斩不赦!”
然后他话音甫一落下,一道女声又跟着响起,慢悠悠地语气,隐约带着几分幸灾乐祸之意。明明是他十分熟悉的声音,语调却极为陌生,“你们最好呆在这艘船上不要轻举妄动。只要熬到天亮黑雾散去,便一切平安无事了。否则……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