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完了,她一不留神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殷笑两只乌溜溜地大眼睛叽里咕噜乱转,在衡量过自己逃跑成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之后,立刻露出一副谄媚相,冲着他“嘿嘿”一笑,“那个,王爷……我的意思……”
“你是什么意思?”秦穆浓眉微挑,一副“我看你能编出花儿来”的神情。
“王爷,我的意思是,您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又是当朝权贵,歧视她那种凡间女子能够配得上的。她痴心妄想惦记着您,可不就是不自量力,想不开么!呵呵……呵呵呵……”
秦穆冷哼一声,转身绕过屏风,没和她一般见识。
好险啊……好险!
殷笑拍着小心肝儿,长吁了口气。
“过来!”低沉地声音从屏风另一侧传来,“替本王宽衣!”
“唉,马上!”她急忙应声,颠颠儿地跑去伺候秦大爷。
第二天一早殷笑醒来的时候,秦穆照旧已经穿戴整齐。
满室的食物香气萦绕。
她坐在床榻上嗅了嗅鼻子,胃里立刻“咕噜”一声有了反应。
“睡醒了?”懒洋洋地声音从外间厅堂传了进来,“醒了就起床吃饭。等会儿领你去看热闹。”
殷笑抻懒腰的动作一顿,“看热闹?看什么热闹?”
秦穆没有立刻回答。须臾的沉默后,他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云英庄创始人穆云英是三月初一的生辰。所以每年的这一天,庄内都会请出青冥剑在前院大厅前的广场上举行隆重的祭祀仪式,以悼念先祖。顺便再进行中级弟子的剑术鄙视,选拔出资质好的可朔之才,又各堂长老亲自教导。
祭祀从辰时开始。因着殷笑起的晚,来到广场的时候,仪式已经进行了一半。
大约是只想安安静静地做个观众。秦穆今天难得低调地没带任何侍卫,只领着殷笑往视野良好又隐蔽的角落里一站,丝毫不引人注意。
偌大的广场上沾满了庄内弟子。大厅前的台阶上摆着巨大的青铜鼎。鼎中三柱香,烟雾袅袅。供案上的瓜果三牲后,是空着的祭剑。
秦穆这时低低说了一句,“还没祭剑,倒也不算晚。”
“什么祭剑?”殷笑疑惑地扭头看他。
可他却只冲着广场扬了扬下巴,让她自己用眼睛看。
“哼!”殷笑翻了个白眼儿,暗骂他小气。
祭剑这时刚好开始。
远远地,殷笑就看见昨晚在祠堂附近遇见的少年穆君辞从人群第一排走出。他今日换了身白色锦袍,黑发一丝不苟地束在玉冠之中。面容虔诚的双手托着一柄收于乌黑鞘中的长剑,一步一步地走上台阶。
穆老庄主立于阶上,待他走近后,便双手接过长剑。他面容虔诚地转过身,将它奉于供案上的剑架之上。然后退后三步,跪于蒲团,恭敬跪拜。
他身后的广场之上,众人也都随之跪倒,匍匐一地。
见此壮观景象,殷笑不由咋舌惊叹。
秦穆闻声扯住她的发梢,轻拽了两下,“十五朝会的时候,英武门内昭乾广场上的场面,比这里要壮观许多,回京我带你去看。”
“朝会也能偷看?”殷笑更加诧异。
秦穆勾唇,“不用偷看,跟着我你可以正大光明的看。”
殷笑撇嘴,对他说的倒是并不甚感兴趣。她重新将视线转向广场,然后看着供案之上的那柄剑小声儿嘀咕,“我不是感慨场面壮观。就是觉得好几百号人对着柄破剑跪拜,这云英庄的人不是脑袋有病吧!”
秦穆轻笑出声,缓缓解释道:“那柄剑是云英庄第一任庄主穆云英所用,名曰青冥。穆云英就是用这柄剑横扫千军,救了太祖一命,助他平定湘北二州。所以意义非凡。而且那柄剑由玄铁打造,锋利无比,当年在天下中兵器中,可排前五。”
“武林兵器前五?!”殷笑却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王爷,你没逗我玩儿吧!”
“逗你玩儿?”秦穆微微皱眉,“你是不是又发现了什么?”
殷笑眨巴了两下眼睛,抬手往供案那边指了指,“兵器如人,都是有着气场的。神兵利器更是如此。那柄剑根本就没有剑气。若是能在天下兵器中排前五,那我在沈府后厨用过的菜刀,绝对是人间难觅的神兵!”
秦穆抿唇静默一瞬,“会不会是距离太远,加上供案边上烟气缭绕,你看错了。”
殷笑抻着脖子又瞅了两眼,“应该……不会吧!”话音刚落,就看见秦穆抬脚往广场上走了去。
“诶?”她一把攥住他的衣袖,“王爷你干什么?!”
他反手握住她的腕子,“走。我带你过去看个仔细!”
此时众人已经礼毕起身。
最先发现秦穆到来的,是站在第一排最边上的一名堂主。昨日迎接秦穆时他也在,自然识得来人身份。他先是一愣,随即撩起衣摆,跪地施礼。
“草民云英庄朱雀堂堂主,刘青山,恭请晖王殿下金安。”
这一拜,等于是起到了通传的作用。周围众人也纷纷跟着跪地见礼。
秦穆视而不见,拉着殷笑径自朝台阶上走了去。
穆老庄主同样没料到他会出现在这里。惊讶过后,急忙略带惶恐地迎上前去,“不知王爷大驾光临,未能远迎,还请王爷恕罪!”说着一撩衣摆,也要弯腰跪拜。
“穆老庄主免礼。”秦穆伸手虚扶,阻止了他的动作,“本王客居庄中,已是叨扰。老庄主不必行此大礼。”
闻言,穆老庄主也没坚持。只抱了抱拳,周全礼数。然后直接开门见山道:“今日三月初一,乃是先祖生辰。草民和庄中弟子正在祭剑拜祖,不知王爷驾临……”
“穆老庄主。“不等对方把话说完,秦穆便摆手将他打断。随即语出惊人,”本王是替太祖皇帝来的。”
穆老庄主瞠目,脸上表情一时精彩纷呈。
“没错。”秦穆微微颔首,目光扫视了一圈后,面容肃穆道:“本王昨夜得太祖托梦。他老人家说,十分感念于云英前辈当年的辅佐救命之恩。奈何黄泉路远,再无想见,唯有故人遗物能慰藉哀思。”
“故人遗物?”穆老庄主目光微闪,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转头看了眼案上长剑,有些不确定道:“王爷可是要看眼青冥剑?”
“并非本王要看。”秦穆一本正经的纠正他,“是太祖皇帝要看。他昨夜反复在梦中嘱咐我,今日是云英前辈生辰,让我一定要来看上一眼这柄当年救过他性命的剑。不知老庄主可愿接青冥剑给本王一看?”
“自然自然!”穆老庄主赶紧对天施礼,险些声泪俱下,“太祖皇帝龙恩厚重,穆家感念不尽!岂有不愿之理。”说着,他亲自从架上拿下长剑,恭敬地双手奉于秦穆面前。
秦穆不动声色地将殷笑拉倒身侧,抬手接下了长剑。一手握住剑鞘,一手握住剑柄,缓缓抽动。
然后,就在剑鞘退去的一瞬间,立于台阶附近的人一阵惊骇哗然。
三尺剑身锈迹斑斑,光华锋利不再,竟是与废铁无异!
…………
夜色清冷。
一阵凉风过后,吹散了满天的云彩。月华皎皎顿时如练般倾泻而下。
几声鸟鸣声响起,一道高大的身影从黑暗的角落中闪身而出。
芸娘快步迎了上去,福身见礼,“公子。”
来人默然不语,却伸出一个指头挑起她的下巴,左右看了看。
芸娘任他打量着,片刻后“噗嗤”一声轻笑出来,“怎么,公子觉得妾身这张脸皮不好看?”
那人低笑,“的确不如你的本来面目。”
芸娘就是握住他手,移到了自己的胸口,“公子摸摸看,妾身这几日可想你的紧呢。”
对方毫不客气地捏了一把,问出的话却不解风情,“可找到冰玉珠了?”
芸娘顿时俏脸一板,将他的手甩开,侧过身去,“几日不见,就不能说些好听的话哄哄我么!一来就急着追问冰玉珠。拓跋明睿,你们男人真是个顶个的没良心!”
“如姒,我倒是也想不急。但估计你不行。”拓跋明睿伸手拔下她头上银簪,眯眼欣赏着青丝披散而下的一瞬间。“巫姜来了俞州。”
如姒倒吸了口凉气,眼中骇然迸现,“你说什么?!”
“我说巫姜在俞州。”拓跋明睿不紧不慢地重复了一遍。
如姒咬了咬唇,强自镇定着,“他来做什么?巫家两个小辈在云英庄,这里有些不同寻常的气息,他不会是来和他们汇合的吧!”
“不知道。”拓跋明睿语气清淡,“我是无意中在茶楼里看见他的。所以来提醒你动作要快。若是巫姜来了云英庄,你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万一他发现了什么,恐怕我也护不住你。”
“我知道。”如姒眉头紧锁,“可是冰玉珠的下落我还没找到。我用噬心蛊控制了穆君扬,但他身份有限,接触不知道镇庄之宝。”
“既然穆君扬没用,就换个身份高的问问。”
如姒点头,“我也有此打算。”说着想起什么,“对了,秦穆也来了云英庄。”
“我知道。”拓跋明睿并不意外。秦穆在俞州闹出那么大动静,让人想不知道他行踪都难。“他发现你了么?”
“没有。”
“那就不要节外生枝。”
“嗯。”如姒轻应,然后说道:“云英庄今天发生了一件怪事。我听穆君扬说,秦穆在祭剑仪式上拔出了青冥剑,那剑竟然生锈了!”
“青冥剑生锈了?”拓跋明睿有些诧异,“那剑是天外玄铁所铸,怎么可能生锈?不会是被人掉包了吧!”
“不是。”如姒蹙眉摇头,“剑身上的徽号还在。那徽号是当年的铸剑师所留,工艺早已失传。可……”说到这里,她话音骤然顿住,整个身子都微微一颤。
拓跋明睿敏锐的察觉到她不对,顿生警惕,“怎么了?”
如姒神情有些茫然,又似乎有些不可置信,“镇魂铃……我刚刚好像听见了镇魂铃的声音。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