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在两日后到了梁京。在离梁京二百里的时候,烈王府派出的亲卫接到了青鸢一行。彼时是日落时分,漫漫风雪中残阳如血照在高大的城墙上。
青鸢眯着眼看着眼前的都城,眼神复杂。离开这里已经有一年之久,物是人非,似是而非,再也分辨不清。
她心中长吁短叹,面上渐渐显出忧色。有些事她必须做,这个乱世真的是够了,是该结束了!
“不要忧思过重!”身边传来墨月清冷的声音,“我说过很多次了。若是你再如此,就随我回鬼谷吧。”
青鸢回头看着车厢中闭目凝神的墨月,道:“委屈你了,跟我来到梁国。”
墨月垂眸,淡淡道:“你心愿未了,去鬼谷也不会彻底释怀。”
青鸢轻轻一叹,眸中染上了阴霾:“不得不为的牵挂,有时候也是一种无法挣脱的宿命。”
墨月冷哼一声:“说来说去,都是执念。”
青鸢习惯了他的冷言冷语,失笑:“是,是执念也好,是痴念也罢。总之等着这个乱世了结,我便和你回鬼谷。”
墨月结结实实愣了下,不由盯着她。
青鸢微微一笑:“很奇怪吗?鬼谷我想去看看呢。是怎么样的是地灵人杰能养出你和他来。”
墨月垂眸:“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只是偏僻。”
青鸢轻声问道:“左右闲来无事,你与我说说鬼谷……”
墨月看了她一眼,见她真的想要听,便淡淡说了起来。
车驾慢慢悠悠到了城门。城门官已经知道了来人是谁,早早就亲自恭候在一旁。
“下官城门守备郝勇拜见公主!”城门郝守备立刻上前参见,“奉烈王府之令,由下官领公主去行宫。”
青鸢端坐在车中,面上微微显出诧异。行宫?夙御天为她建了个行宫?不过此时不是在这个时候发问的时候。
她淡淡道:“多谢郝大人。”
城门守备抬头只看见车帘后佳人影影憧憧,虽看不清全貌却令人难以忘怀。他不敢再看,急忙低头领路。
却不想车驾刚刚驶进城门,忽然前面传来喧嚣。
青鸢透过薄薄的车帘看去,只见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前来。她微微皱眉,到底是谁前来?
过了一会,喧闹停下,一辆豪华的马车飞快地在青鸢马车前停下。这车驾足足有六匹骏马拉着,车驾朱漆金纹,雕梁画栋十分奢华。
车帘也是极其厚重的织锦金丝。上面绘着各种各样的祥瑞云团。
青鸢心中正在猜测此马车的来人,只见那车帘掀开,一位锦衣贵妇在侍女的搀扶下慢慢下了马车。
那贵妇年纪不大,头上珠钗满头,走路环佩叮当,十分端庄美丽。
她走到了青鸢的车驾之前,忽然屈膝行礼:“烈王妃谢氏,恭迎公主回京!”
四下里一片寂静。青鸢端坐在车中久久无言。她真的没有想到,第一天来到梁京,第一个见到的故人就是谢玉真——夙御天的王妃。
隔着车帘仿佛两重天地。谢玉真还屈膝着,一丝不苟,姿态谦卑又恭敬。可是明明如今她不需要这样的姿态,也不需要这样的委曲求全。
她是烈王妃,普天下之下他身边最尊贵的女子。
她久久不出声,谢玉真没有半点不耐烦,仿佛她生来就这样低她一等。
终于,众人只听见那驾朴素的车厢中传来一道如春风般柔和的声音。
“王妃娘娘多礼了。青鸢愧不敢当。”
声音如春风拂过大地,令人心头的不耐统统烟消云散。这寒冷阴郁的天都似乎不那么令人难捱了。
众人忍不住抬头看去。
车帘掀开,里面慢慢走出了一位素衣佳人。
她披着一件白狐裘衣,清瘦的面容上,容色令人窒息。她垂眸含笑看着在马车旁行礼的谢玉真,一双幽深的眼瞳仿佛蕴含了春水。
“王妃娘娘,多日不见,你可好?”
谢玉真此时抬起头来,天光下青鸢的容色是如此近。她仿佛被清光刺了下,想好的说辞都统统忘了。
青鸢含笑看着她,明眸如许,却也清冷如许。
她见谢玉真没有说话,扶起她,握住她冰凉的手:“王妃娘娘,烈王在跃龙关大破秦军,这回京指日可待了,你可高兴?”
谢玉真忽然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高兴?
她高兴什么呢?
他回不回来,对她而言都是一样。在青鸢被掳的那段日子,他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沉默,他不安,他彻夜不眠,他暴躁……种种从来不会出现在他身上的情绪统统都出现了。
有时候她似乎觉得这才是真的夙御天吧,而不是那完美无缺的战神,那冷静得恍若神人一样的冷硬男子。
手中忽然痛了下。谢玉真恍惚抬头,对上了青鸢清澈的明眸。里面含着明显的暗示。
谢玉真回过神来,赶紧道:“是!自然是高兴的。殿下百战百胜,跃龙关之围也不过如此。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她话音刚落,四周传来一阵欢呼。谢玉真愣住。她回头,这才发现欢呼的都是围观的百姓和士兵们。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兴奋和欣喜。
跃龙关之围是真的是胜了,大军要回来了!亲人要团圆了!
烈王殿下真是战无不胜的战神啊!
无数炽热的视线都射向青鸢和身边的谢玉真,充满了兴奋和感激。谢玉真忽然明白了什么。
青鸢却不容她再想。
她握住她的手,道:“王妃娘娘与我一同回行宫吧。你我姐妹好久没有一起说说话了。”
谢玉真被动被她拉着上了马车,直到此时她似乎才想起自己前来的目的,瞬间心中充满了沮丧。
她这辈子是永远永远都比不上这叫做青鸢女人的吧。
……
马车粼粼离开了城门,百姓们也都散了。青鸢在马车中微微皱着眉,只是不语。谢玉真此时才有空打量她。
阔别一年,眼前的青鸢除了沾染了点风霜之色外,竟然越发美了。她的容色仿佛有千层雪莲,一层层绽放令人目不暇接。
美已经无法形容她周身风华,看着看着竟有种不忍亵渎的感觉。
青鸢忽然开口道:“那行宫,是殿下给我的吗?”
谢玉真愣了下,这才想起她是和自己说话。
她低头:“是,殿下说公主若是回来,定要给公主一座行宫。”
她说完心中酸酸的。她再大度都没有办法对这种事视若无睹。自己的丈夫心系另外的女人……虽然自己早就默认以她为尊。
没想到,青鸢听了却是皱眉:“胡闹!这是告诉全天下的人他要造反吗!”
谢玉真吓了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