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九歌本以为,借着对往事的探寻,这会是一个和白月和解的契机。
没想到,身后那人沉默了一会儿,并没有如她所愿那样打开话匣子,而是直接把刀顶在了她的后脖子上。
感受到那一线冷硬紧贴着后颈肌肤,夏九歌不动声色,照样催马前行,腰背处线条挺直,无半分变化。
白月恶狠狠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夏九歌嘴角微扬,语气轻松:“要做蠢事的人是你又不是我,我有什么好怕的?”
白月的声音明显底气不足,却还在强撑:“你是我们白氏国的敌人,我杀了你是替天行道,怎么可能是蠢事?”
就凭她这句话的语气,恐怕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夏九歌轻笑出声,不和她作争辩:“随便你怎么想吧,要动手的话,一定要快准狠,而且我建议你从前面开始砍,那样我会死的比较痛快,从后面的话……万一你力气不够只砍了一半,还要多补几刀,我比较不能接受。”
“你……”白月咬紧了嘴唇,越发心乱如麻。
如果对方求饶,便证明她心虚,杀了就杀了,但是夏九歌,竟然冷静地和她讨论起怎么杀人的问题来了,语气之稀松平常,简直像是在讨论别人的脑袋。
她该怎么办,这一刀……是砍还是不砍?
“我说,你到底砍不砍?不砍的话……”夏九歌意味深长地拖长了话音。
见白月确实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她眼眸微眯,猛然一扯缰绳。
原本正撒开四蹄狂奔的骏马,陡然受到了这样的辖制,后腿立刻定住,高高地扬起了前蹄,这么一来,白月在今天第二次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她才刚刚落地,夏九歌已然跟着跳了下来,折腕、夺刀,屈膝压在对方胸口处,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
当白月反应过来时,佩刀已经被抵在了自己的喉咙处。
“姓夏的,你……”
她想要说话,却被夏九歌冷冷打断:“闭嘴听我说,你知道怎么杀人最快么?单单割断喉管还不够,要连着这里的大动脉一起切断,血会喷出来,还会倒流进气管,在你因为失血过多死亡之前,就有可能窒息而亡了。”
她纤细的眉毛挑了挑,眸底冷光流转,隐约带了杀气。
白月受制于人,只能抿紧唇闭上眼睛,做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来。
然而,那冰冷刀锋并没有划破自己的脖颈,而是移开了。
白月闭目等了片刻,都没有等到对方动手,反而连胸口处的压制也解除了,她狐疑地睁开眼睛时,正好看到夏九歌提刀离开的背影。
“你……”开口说话时,白月才发现自己的嗓子都因为紧张而微微嘶哑了,“你为什么不杀我?”
最后一个字才刚出口,那把刀陡然裹着淡淡金光从眼前掠过,白月只觉脸颊处微微一痛,侧头去看时,那把刀已经插在了地上,刀柄兀自微颤。
夏九歌脚步未停,语声冷冷:“若还有下次,绝不留情。”
白月怔然注视她的背影,半晌才觉得脸颊处有温热液体流下,用手一摸,指尖尽是鲜红,脸颊处的伤口并不浅。
她用力把指尖沾染的血甩掉,大声道:“总有一天我会比你强,我会带着白氏国的勇士,杀光所有的南邵人!占了他们的都城,重建我们白氏国人的神坛!”
把白月远远地甩在后面,夏九歌大步走在林中,满心不爽。
她虽无权要求人人相信自己,但绝对不会为旁人愚蠢的行为买单。
上次,白月已经有意要杀她了,当时彼此未结联盟,立场不同,争执难免。
但是这一次则不同,她与白氏国长老已订立盟约,约定要为她与白氏国共谋未来,白月明知如此还要用小人之心揣度她,甚至有意杀人,简直愚蠢至极。
夏九歌没有杀她,一来不想与白氏国为敌,二来也是看白月刚才动手之时明显有犹豫,显然杀人决心不足,所以才这样小小惩罚。
若白月执迷不悟,还有下次的话,她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是谁说过,对敌人宽容便是对自己残忍,如今换作猪队友也是一样,对蠢人一再纵容,无异于是祸害自己。
好在,白氏国的人,并不都像白月一样。tqR1
虽然其中持质疑态度的占多数,但在夏九歌按照玲珑塔里的记载,替几个身受蛊毒之苦的白氏国人驱蛊之后,他们的态度就迅速转变了,而且转变得有些夸张,就差把她当神一样顶礼膜拜了。
白长老一副自己没有看错人的欣慰模样,甚至主动提起了那桩交易,要用洞光珠来交换驱蛊之术。
最高大的一栋建筑物内建有神坛,周围的白氏国人跪了一圈,一脸敬畏的模样。
白长老用手中法杖隔空点开某处机关,神坛中心便翻开了一个小小的活板门,紧接着便有一朵玉雕的花儿缓缓升起,花瓣层层叠叠地打开,露出里面的花蕊。
夏九歌揉了揉眼睛,才看到花蕊处有一颗圆溜溜的珠子。
之前她所见到的灵珠,无不在灵力作用下散发出强大的气泽和珠光,而眼前这一颗却十分低调,低调到如果不仔细看,竟会看不到那里有一颗珠子。
它似乎处于光与暗的交接点,轮廓并不清晰,并且还会随着环境和光线的变化调整自身。
夏九歌乐了,这颗洞光珠的习性,倒和变色龙有点像啊。
白长老静静地等了半天,结果没等来她的任何举动,只好干咳一声,自己上去恭恭敬敬地把洞光珠捧了下来,送到夏九歌面前。
既然人家都给捧下来了,她本着却之不恭的原则,伸手便要去接。
没想到这白长老年纪一大把,动作倒还挺敏捷的,在她将拿未拿之际突然收手,便把那颗洞光珠握在了掌心。
夏九歌挑挑眉毛,心道这老头玩儿我呢,这是给还是不给?
一老一小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白长老先沉不住气了:“夏姑娘,请按照约定,把载有驱蛊之术的东西拿出来交换洞光珠吧。”
夏九歌心中暗道,她本来也只是想抄录一份驱蛊的方子给白氏国,没想到这白长老倒会自说自话,听他这话音难道还想要玲珑塔不成?前提是他知道有玲珑塔这么个存在的话……
不过,这已经是她之前的想法了。
现在么,她改主意了。
于是,她只笑盈盈地看着白长老:“约定之前是这么说的么?”
白长老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看上去挺靠谱的一小姑娘,开口时竟然隐约有了要赖账的意思,不禁在心里暗道人不可貌相,点头道:“自然,姑娘说……”
“我说的是,会帮你们摆脱来自南邵的威胁。”
“是啊!”一旁的白朱听着心急,忍不住插嘴道:“你把驱蛊的法子给了我们,我们当然就不会再怕那些南邵人的蛊毒了。”
夏九歌羽睫微垂:“我只说帮你们摆脱威胁,可从没说过要给你们驱蛊的法子。”
白长老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似乎在揣摩她这句话的意思。
白朱可没有那么沉得住气,语气立刻就暴躁了:“你这是想不认账么?”
说着,他已经习惯性地去捋袖子,一副要打架的样子。
白长老赶紧叫人拉住他,沉声道:“既然如此,姑娘只需将驱蛊的法子抄录下来告诉我们便是,刚才你帮我们族人驱蛊,已见成效,老夫相信姑娘不会在这个上面骗人。”
废话,她当然不会在人命关天的事情上骗人,哦不,她是个诚实的好孩子,怎么会骗人呢?只是……
夏九歌依然摇了摇头:“抱歉,这也不行。”
人群顿时就炸了锅,连白长老也拧紧了眉毛,一副难以理解的样子:“难道……姑娘是要取消交易?”
夏九歌还是摇头:“洞光珠,我要,但是驱蛊之术,却不能给你们。”
白朱被俩大汉摁住,这会儿脸红脖子粗地嚷道:“呸,你这是想空手套白狼啊!”
夏九歌却突然发问:“敢问长老,若是我给了你们这驱蛊之术,你们又将如何?”
听得她这样问,白长老心思一动,似是想到了什么。
他还没来得及理清思绪化为语言,白朱已经抢先道:“当然是杀回去,我们白氏国被他们欺压了这么些年,轮也该轮到我们扬眉吐气了!”
他这一吆喝,登时得到了许多人的附和。
“对,我们打回去,夺回我们的疆土!”
“那算什么,我们还要攻下南邵的都城,让他们尝尝被围剿追杀的滋味!”
“对,我们要占了他们的城池,夺了他们的女人,让他们做奴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压抑得久了,一说起这件事,白氏国人脸上都闪烁着兴奋的神情,一双双眼睛就像是饿狼的眼睛一般,就差能冒出绿光来了。
等群情激愤的大伙儿都讨论得差不多了,夏九歌才冷冷一笑:“白长老,你现在应该明白,我为什么不能把驱蛊之术交给你们了吧?”
白长老的脸色立刻变了,看来他是想到了。
但是其他人却大部分不明白,其中最强壮的一个才不管她说什么,总之不给他们驱蛊之术就是耍赖,所以他直接冲了过来,举着斧头就要往夏九歌身上砍来。
人群中,不知是谁的手指,用灵力凝结出了淡淡金光,逐渐化成一支小箭的模样。
在最混乱的时候,那人手指微微一错,淡金色的箭支便直冲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强壮大汉而去!
金色小箭准确地没入他肋下,鲜血滴落,痛呼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