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么多人看着呢。”夏九歌低声道。
这会儿周围的烛火已经被再度点燃,大殿里被照得亮如白昼,周围那些人的目光就像是探照灯一样,齐齐打在他们身上。
上回是在闹市,现在又是在东陵皇宫,傅子恪这个男人,还真是到了哪里都不收敛。
眼看他越靠越近,夏九歌心乱如麻,推他却又推不动,只好听天由命地闭上了眼睛。
丢脸就丢脸吧,反正也不是头一回了……
然而,男子的呼吸迫近之后,那温热的触感却印在了额头,蜻蜓点水,一触即退,却仿佛带了某种郑重其事的意味,又仿佛是他宣示主权般落下的烙印,全无情爱色彩,却能震撼心扉。
她愕然睁开双眸看着他,却看到他用手勾起了她鬓边的一绺散发,和他自己的头发编在了一处,修长的手指缠绕着乌黑发丝,刚柔结合,衍生出奇异的美感。
夏九歌好奇地看着傅子恪的手:“这是哪里的风俗?”
两绺头发在他手中,先是编成细细的发辫,然后缠绕成了心形,花样繁复美丽。
夏九歌知道,大燕是有结发的风俗,但不过是取红绳将两人的头发束在一处剪断保存罢了,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花样,更不必如此复杂。
她摸出身上藏的匕首递过去:“你手巧,还是你来割断吧,免得被我毁了这个艺术品。”
傅子恪没有接她的匕首,却挑眉反问道:“为什么要弄断?”
“啊?”夏九歌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看两人的发梢连接处,“你不会想说,你这个结发的风俗是就这么留着它吧?”
额……为什么她竟然想到了连体婴……
“聪明,”傅子恪眨眨眼睛,“这个就是不能剪断的。”
“啊!”这一次,她发出的不是疑问,而是惊呼。
看着两人的头发被牢牢地编结在一处,夏九歌顿觉人生艰难,她真的难以想象,自己要被这么一绺头发和傅子恪整天捆绑在一起的样子。
该不会是,要等到这些头发全部自然脱落才能分开吧?这是什么鬼习俗!
看到她的一张小脸都皱成了一团,眉头更是拧成了疙瘩,傅子恪低眉一笑:“不过,只需要一夜而已。”
“就一夜?那真是太……”听到这风俗还是有时限的,夏九歌大大地松了口气,却在看到对方脸上颇有深意的笑容时,下意识地收住了话头。
傅子恪笑得眉眼弯弯:“看来,你很希望和我共度一夜?”
他故意压低了声音,说得无比暧昧,让夏九歌顿时就红了脸。
背转身子踩了他一脚,夏九歌咬牙切齿道:“谁要和你共度……那什么,你想得美!”
那一脚她涌上了十足的力气,踩得傅子恪微微皱眉,然而他却故意装得若无其事,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公主莫急,眼下时辰尚早,属于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
这话让别人听着,就像是夏九歌之前迫不及待要拉他去共度今夜一般。
周围的看客免费看了一场大戏,此刻都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不好意思再看这一对人儿打情骂俏。
傅子恪笑着把夏九歌伸过来掐他的手夹在肘间,揽了她就要向外走去。
“等等!”东陵皇帝这才回过味儿来,赶紧叫住他。
傅子恪停步回眸:“怎么,陛下是反悔了?”tqR1
他一开口就给东陵皇帝扣了这么一顶大帽子,简直是让对方无话可说的节奏。
不过某人当了多年的摄政王,深谙打一棒子给个甜枣的道理,随即又换了彬彬有礼的态度,对东陵皇帝微微躬身:“岳父大人请放心,本王只不过是遵照习俗和公主守夜而已,天明之后自然会将公主完好无损地送回来。”
这声岳父大人一叫,让东陵皇帝想发飙也没了借口,算是里子面子都有了。
更何况,那颗九曲珠还好端端地放在桌子上,这是假不了的。
东陵皇帝这一犹豫的工夫,傅子恪已经带着夏九歌离开了,留下一殿的东陵君臣,对着一颗九曲珠发呆。
离开东陵皇宫后,夏九歌才想起一件要紧事来。
“我们辛辛苦苦拿来的九曲珠,你就这么给了他了?那我们不是白忙活了?”一想到在皇陵中的凶险经历,她就心有余悸,同时对于某人的大方之举十分不以为然。
傅子恪挑眉一笑:“你还在想这些?我以为,你这时候应该考虑考虑我们去哪里。”
“爱去哪儿去哪儿,”夏九歌十分敷衍,压根就对这个问题不感兴趣,“可是九曲珠……”
见她对九曲珠念念不忘,傅子恪无奈地笑笑:“东陵皇帝从前是不是说过,会把九曲珠当成嫁妆,随公主一同出嫁?”
“是,可那是他之前和龙应宸说好的……”
傅子恪微微一笑,轻点她额头:“只要他说过就好,天子一言九鼎,你只要耐心等着嫁我的那日,便将九曲珠一同带来,还有什么好心烦的?”
夏九歌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她要九曲珠,不过是为了和龙应宸谈判,解除东陵和南邵定下的那门婚事。
现在……貌似她已经达成目的了?
想通了这一点后,夏九歌顿觉通体舒泰,感觉头顶的乌云终于被驱散了,眼前的夜色都变得温柔可爱起来。
“你要带我去哪里?”她的心情突然变好,终于顺着傅子恪的意思提起了这个问题。
然而,他却是神秘一笑,不肯回答。
他越是藏着掖着,夏九歌就越是好奇,缠着他问个不停。
被问到最后,傅子恪只说了四个字,就成功地让她闭上了嘴:“回房,睡觉。”
红着脸跟他去了客栈,进了顶楼的房间时,夏九歌的目光都快要钉在地板上了,脑袋也像是有千斤重似的,压得脖子根本就抬不起来。
偷眼一瞥间,她只看到了屋子陈设得很华丽,格局也和她平常所见的客栈有所不同,床榻并没有放在最里侧,而是摆在了屋子的正中央。
看到那张大到离谱的床,夏九歌就觉得脸颊上的热度一直蔓延到了心里,让她都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放好了。
她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发根处却传来微微刺痛。
差点忘了,她的头发还和傅子恪的编在一起,两人倒真像是连体婴了,一个走到哪里,另一个就得跟到哪里。
妈蛋,这男人根本就是故意的吧!
宽敞的大床上,两人并排而卧,夏九歌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眼睛也闭得紧紧的,睫毛还忍不住乱颤。
她在这里芳心乱颤,身边的男人却没有丝毫动静。
后颈处都沁出了薄汗,夏九歌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正好撞上了傅子恪专注的目光。
这男人……竟然一直就这么用手臂支着头看她。
他的目光有如灼热的火焰,分分钟可能把她点着,夏九歌下意识地转了转头,目光却无意中落到了他胸前。
额……这家伙什么时候把衣服也给脱了?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他的身材,但是在今天这种环境下看到,感觉和平常就大大不同了。
夏九歌在心里哀嚎一声,床,尤其是大床,简直是万恶之源啊!
顶住对方目光的压力,她硬着头皮发问:“你这是干什么?”
傅子恪倒是坦白得很:“我在诱惑你。”
夏九歌差点被他直白的回答给噎住,半晌才道:“那你真是太失败了,我完全没有被诱惑到,我要睡了,晚安!”
她猛然一个转身,再次忘记了自己的头发和他的捆在一起的事实,结果因为用力过猛,疼得龇牙咧嘴。
疼痛让她本能地又转了回去,同样是用力过猛,于是转过身后,她就发现自己和傅子恪几乎是面对面地贴在一起,嘴唇的距离……不足一指。
距离这么近,两个人的呼吸瞬间都乱掉了。
就在即将吻上的瞬间,外面突然传来了重重的拍门声:“臭丫头,快出来!”
是嘲风的声音,自从在皇陵里分开之后,夏九歌就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她本想搞定了龙应宸的事之后就去找他,没想到一件事跟着一件事而来,让她分身无暇。
没想到,嘲风竟然跟到了这里来。
这回牢牢记住了头发被编在了一处的事实,夏九歌愣是没敢轻举妄动。
她的秀发啊,再这么扯上几回,说不定那一绺会被连根拽掉……结发要是结到这个程度,也算是够丢人的了。
傅子恪眉心微拢,抬手替她整理了一下鬓边的乱发,手指沿着她耳朵的轮廓滑下,最后停留在了耳垂处轻轻揉捏。
开口说话时,他的声音于低沉中带了一丝促狭:“你说,在这种难得的时候,我们是不是应该假装没听到?”
夏九歌自打进了这间屋子后,脸上的温度就一直没能降下来过,现在更是烧得越发厉害。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屋子外面的嘲风已经等不及地大叫了起来:“臭丫头,你老弟出事了,你快出来!”
“什么!”夏九歌大惊失色地坐起身来,忍住发根剧痛,抬手间便是刀光一闪,竟将那一缕长发齐耳削断。
顾不得再看傅子恪一眼,她已经跳下了大床,直接冲了出去。
这段时间她忙于应付龙应宸提亲的事,已是焦头烂额,竟无暇去顾及元立,仔细想想,她已经有好几天没看到他的身影了。
想到这里,夏九歌越发地心惊肉跳,出了一身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