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九歌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过去捧起了那片布料,手指颤抖得几乎都握不住那单薄的料子。
“傅子恪……我不是故意要关你的,我只是……只是气你娶了李楚月……”她语无伦次地念叨着,双眼无神。
“公主,小心!”元仲廷的声音远远传来,话音未落就遭了袭击,被打晕在了地上。
夏九歌猛然转身,恰好撞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抬头对上那双深邃眼眸,她仿佛梦游般呆呆道:“你……没死?”
傅子恪还没回答,萧陌的声音就突然冒了出来:“当然没死了,本神医辛辛苦苦带人挖了一夜的地道,不就是为了把他给捞出来?哦对了,顺带着还拐了一票人出来。”
夏九歌下意识地顺着萧陌的目光看了过去,就看到了昨天在南院里见到的那些人,那个引路的少年和名叫玉卿的小倌都在内,其余人也都有点面熟。
“你把他们也救出来了?”看到这些人都好端端地活着,她心里一松,顿觉轻快许多。
她本来还以为,自己又害人了。
“那是,”又是萧陌的声音抢了先,“本神医宅心仁厚,哪能见死不救啊对吧?再说了,老傅怕你有心理负担,一出手就搭上这么多条人命……”
傅子恪轻咳一声,透着警示的意味。
“得,我就知道你过河拆桥,挖地道的时候想到我了,现在又嫌我碍事儿,”萧陌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地转头要走,却又忍不住转过头补充了一句,“我说你们俩就不能换个地方谈情说爱么,站在这里也不嫌瘆得慌?”
在傅子恪冰冷的眼神丢过来之前,萧陌已经大笑着跑开了,顺便把那一票闲人连同被打晕的元仲廷也带走了。
跟着傅子恪一道走下了后山,夏九歌仍然没能缓过神来,盯着他的侧脸看个没完。
傅子恪哑然失笑,索性抓起她的手按到自己的脸颊上:“怎么样,现在相信我还活着了吧?”
温热的肌肤熨着手心,夏九歌这才像是突然醒过神来似的,迅速抽回了手。
“亲眼所见,才知道你这么担心我。”傅子恪语声含笑,目光始终停留在她脸上。
被他看得脸上一红,夏九歌倔强地扬了扬下巴:“谁说我担心你了?我只是……只是好心来替你收尸,免得你暴尸荒野。”
嘴上这样说着,她还是在心里呸呸了几声,去去晦气。
为了不让这男人太过得意,她只能嘴硬到底。
看出了她就是只纸老虎,傅子恪嘴角笑意更深:“我若死了,你岂不是要做寡妇?”
“嘁!”夏九歌嗤之以鼻,“你想得美,你挂不挂关我什么事?自然有那个唐国公主给你做寡妇。”
“哦,”傅子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你在为这个生气,才一气之下跑到东陵来。”
“我……我才不会因为你的事生气呢,我来东陵是……”是有正事要做……
她还没把找到弟弟的事说出来,就听到傅子恪说:“我并没有和李楚月成亲。”
夏九歌惊讶地张了张嘴,把自己刚才要说的话忘了个一干二净,隔了半晌,她才茫然道:“可是,我听到的消息都说唐国公主嫁了摄政王……”
其实,她也就是在青楼门口听到两个八卦男人聊了一下而已,难道是他们的信息有误?
嗯,这也有可能,毕竟相隔那么远,消息传得有出入也是正常的……
她才刚这么一想,傅子恪的下一句话无疑是给了她当头一闷棍:“是啊,是嫁了。”
夏九歌抬头瞪着他,脸色瞬间白了一白,嘴唇也因为用力咬紧而失去了血色。
下一刻,她已经狠狠一拳捶在了他的胸口:“混蛋,都嫁了娶了,那你还来干什么,专程向我炫耀的么?”
被她打了几拳之后,傅子恪才扣住她的拳头,按在胸前不放。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然后随便你打,如何?”
“问!”夏九歌没好气地迸出一个字来,她倒要看看,他能问出什么扭转乾坤的问题来。
“临时摄政的王爷,该如何称呼?”
夏九歌眨眨眼睛,本想张口就来,却突然发现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既然有摄政职能的王爷,那简称就应该是摄政王了?可是,前面还要加上临时这个字眼……
“你问我这个……干什么?”她才刚反问出口,就突然福至心灵地想到了什么,眼睛顿时瞪大了:“你该不会是……把别人给坑了吧?”
靠,大燕已经有摄政王了,自然不能再冒出个摄政王来,但如果是临时的……
傅子恪笑着点点头,默认了她的猜想。
“是谁?你坑谁了啊?等等,让我猜猜……”夏九歌果断明白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和傅子恪一模一样的笑。
李楚月啊李楚月,这回算是结结实实被坑了一把。
谁让她一心想嫁给大燕的摄政王,还为此不惜死皮赖脸地待在大燕不走呢?临时的摄政王,那好歹也是摄政王啊。
夏九歌还记得,李楚月手中的那道圣旨,明明白白地写着是让大燕摄政王与唐国公主联姻,从头到尾,圣旨上只提到了摄政王这个头衔,并未写明姓名。
显然,傅子恪钻的就是这个空子,安排了个临时的摄政王顶缸,自己跑到东陵来了。
在大燕,能有资格当摄政王的王爷们还真不少,只是,留在京城的,而且还能让朝中诸位大臣们都接受的……
“是傅景皓?还是……”夏九歌的表情略微变得凝重起来,“傅烈?”
说话的时候,她的心情已经没了刚才的雀跃,反而变得略微有些沉重。
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
傅子恪眨眨眼睛:“你走的太急,大概还没听说京城中的一桩新鲜事,瑞王酒后失德闯入北宫,冲撞了那里的几位太妃,现在已经被宗正寺软禁在王府里了。”
“额……”夏九歌想起了那天傅子恪在她耳边低语的计划,对此表示十分无语。
北宫是收容先帝妃嫔的地方,但凡是没生儿子的妃嫔,无法像有子嗣的太妃们一样跟随儿子去封地养老,自然只能去北宫了。
从老皇帝的好色程度就能看出,北宫里住着的太妃数量相当可观,而且年轻的还不少。
亵渎先帝妃嫔,这样的罪名,足以让傅景皓蹲在王府里一辈子都走不出来了。
这招是真狠,不过……却是最适合傅景皓的下场了。
夏九歌扬扬眉毛:“那些大臣肯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来吗?”
“他连本王的王妃都敢觊觎,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傅子恪轻声反问。
夏九歌才刚笑了一声,就想到个严峻的问题:“那么,你说的那个临时摄政的王爷,就是恭王傅烈了?”
确定了这一点,她的心瞬间往下沉了一沉,她总觉得,傅烈对于权力有种特殊的狂热。而且,这种狂热经过了十数年的压抑,要么在沉默中灭亡,要么,就会在沉默中……爆发。
“其实,我感觉傅烈他并不是……”刚想说出自己心里的顾虑,她就看到了傅子恪眼底的了然。
他笑容狡黠:“不给他点甜头尝尝,怎么能引蛇出洞?”
夏九歌恍然大悟:“你是故意的!”
傅子恪伸出手指轻点她的唇畔,语声低沉:“嘘,这种事情知道就好了,不要说出来。”
说着,他还特意眨了眨眼睛,眼神里仿佛带了电流一样,让人心里一阵酥麻麻的。
见他如此胸有成竹,夏九歌自然懒得再为他担心。
“这件事,李楚月拜堂成亲之前晓得吗?”她好奇地问了一句。
傅子恪的语气十分轻快:“什么事都提前说破,还有什么惊喜的感觉?成亲这种事,总归是需要一些……意外的惊喜。”
“噗……”被他口中“意外的惊喜”给逗乐了,夏九歌忍不住笑出声来,放任自己的思绪畅想了一下李楚月的表情。
等她头上的大红盖头被揭开,却发现新郎换了个人时,那表情,啧啧……
这还能叫惊喜?叫惊吓还差不多,或者叫惊恐也不为过。
这个心结一解开,夏九歌顿觉人生都美好许多,正想和傅子恪商量一下元立的事,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远处传来了嘈杂的人声。
紧接着萧陌就掉头跑了回来:“哎,你们俩还没说完啊,那边好像来了官兵。”
夏九歌皱眉:“肯定是来找我的,额……也有可能是来抓你们这些逃犯的,还是我去应付吧。”
在奔向来人的方向之前,她还不忘丢下一句:“明天一早,你在这里等我,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傅子恪颔首微笑:“好,不见不散。”
果然,那群人是元仲廷的手下,发现他们的统领躺在地上昏迷不醒,而公主殿下又莫名失踪了之后,便在周围展开了搜索。
夏九歌这一现身,事情便就此了结,而监牢那边不知道是为了推卸责任,还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竟然没把大批囚犯失踪的事上报,就这么来了个不了了之。
在回宫的路上,夏九歌的脚步和心跳一样轻松愉快。
然而,等见到元立后,她听到的第一句话就让她高兴不起来了。
“恭喜皇姐,贺喜皇姐,”元立一扫往日对她的冷淡,脸上的笑满得都快要溢出来了,“南邵使臣前来提亲,父皇已经答应了,皇姐有了好姻缘,开不开心啊?”tq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