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大约是预估距离有误,夏九歌并没能一跃跳到大船上,而是一头栽进了水里。
船上的一群人顿时哈哈大笑:“小侯爷你看,那丫头说大话说闪了舌头,这会儿自己赶着喂鱼去了!”
那位小侯爷也笑了,目光扫过仍在海里的阿珍和嘲风时,便吩咐道:“既然如此,送她的同伴与她团聚去吧。”
“侯爷您真是菩萨心肠!”立刻有人夸张地奉承道,拿了弓箭来瞄准了阿珍的方向。
他们已经看出阿珍只是个普通的渔家少女,那只腓腓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灵兽,于是故意要折辱他们取乐,箭射了几支,都是贴着他们身边擦过的,吓得阿珍脸色发白,在海水里瑟瑟发抖。
她越是害怕,那群人就笑得越是猖狂。
在男人的哄笑声中,又是一轮箭雨射出,然而这一次,箭支还没落到阿珍身侧,就突然被一种莫名的力量停在了半空中。
短暂的停顿后,箭支纷纷掉落。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向了阿珍那边,没有人留意到,船边的水面突然翻涌起来,一个人影陡然从水下蹿出,以十分灵活的速度向上攀爬。
爬上去之后,夏九歌按住船沿一个借力,身子便再度拔高。
那一抹素影轻盈地落在了大船的甲板上,月魄银光连闪,试图拦截她的几个人瞬间就被击飞,扑通扑通地落在海里。
只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她已经到了那位小侯爷面前。
少年愣了一下,手中赤红色的长笛才刚横到唇边,脖子就突然被什么冰冷潮湿的东西抵住了,仔细闻闻,还有股淡淡的血腥气。
耳边传来了女子带着点轻笑的声音:“你敢吹响它,我就把你丢下海喂鲨鱼。”
她并不是随口威胁,之前被杀掉的那条鲨鱼,虽然伤口很小,但血腥味一经水流扩散,目力所及的范围内,已经出现了数条鲨鱼。
可想而知,一旦它们群起分食鲨鱼的尸体,血腥味便会引来更多的鲨鱼。
刚才从船上落水的那些人,正争先恐后地往大船游来,生怕自己成了鲨鱼的腹中餐。
“让你手下顺便把我朋友送上来,否则……”夏九歌夺下少年手中用来召唤契约灵兽的长笛,顺便敲了敲他的额角。
抵住小侯爷颈侧的利器,正是之前她用来击杀鲨鱼,后来又掉进海里的那柄峨眉刺。
她之前故意装作测错了距离,狼狈落海,却屏住气息捞出了峨眉刺,成功地调开了众人的注意力,挟持了这艘船上最重要的人。
俊美少年抿了抿嘴角,脸色很难看,却没有出声。
“呦呵,还挺硬气的嘛?我喜欢。”夏九歌微微一笑,手中的峨眉刺往前一送,立刻便有鲜血顺着那少年的脖颈流了下来。tqR1
终于有人忍不住出声:“住手,你敢伤了我们小侯爷,陛下一定会发兵征讨,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的!”
瞄了一眼海中的情形,确定阿珍和嘲风还能再等一时片刻后,夏九歌才开口道:“听你这意思,这臭小子的身份还挺尊贵的?”
“废话!”刚才说话那人毫不犹豫地答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可是我们东陵最尊贵的襄阳侯,陛下的义子,你不想死得太难看的话,还是趁早放了我们侯爷!”
没想到自己一出手就绑票了个东陵贵族,夏九歌撇撇嘴。
那俊美少年见她没有要动手的意思,便想要反抗,却被她果断地把手反扭到了背后,整个人都被压在了船边。
夏九歌用力一推,那少年的大半个身子就探出了船外。
脖子上的伤口被这么一揉一搡,立刻便多滴了几滴血出来,落入海中。
仿佛是感觉到了血腥味,刚才还在朝死鱼尸身围过去的鲨鱼们,立刻就掉转了方向,往大船这边围拢了,阿珍和嘲风算是暂时安全了。
鲜血还在无声滴落,竟有鲨鱼张开了大嘴朝空中咬落。
“你……你干什么?”
那少年头一次体会到自己的性命被掌握在他人手中的感觉,看着海面上那些狰狞的鲨鱼,语气中第一次出现了慌乱。
夏九歌笑了笑:“我哪儿敢干什么啊,就是怕自己被您的名号给吓坏了,万一这一个手滑……”
说着,她便故意一松手。
少年的身体陡然失重,立刻失声尖叫起来,直到夏九歌抓住了他的腰带重新把他悬在半空中,才满头大汗地闭上了嘴。
夏九歌就像是背后生了眼睛似的,冷冷道:“敢偷袭我的话,小心我带你们小侯爷一起下去喂鱼,这可算是你们害死你们侯爷的。”
后面那票人果然不敢动了,一个躲得比一个远,生怕自己喘气喘重了把小侯爷给吹下去,到时候要承担一个谋杀侯爷的罪名。
把峨眉刺顺手别在了头发上,夏九歌腾出一只手来把玩着那支珊瑚笛子,饶有兴致地用它戳了戳襄阳侯的脸:“看你养得白白嫩嫩的,鲨鱼肯定会先吃你,哎,不知道它们会先吃头还是先吃脚,或者,从中段吃起?”
她语气阴森,那少年的脸色顿时青了。
“阿胜,让人把海里那两个捞上来!”少年恼火道。
“不错不错,孺子可教。”夏九歌笑得十分开心。
见阿珍和嘲风都被救了上来,她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前两天给你们带路出海的小姑娘呢,现在在哪里?”
少年冷漠地眨了眨眼:“不记得了。”
夏九歌顿时恼火大起,顺手用笛子敲打了几下他的脑袋:“你猪脑子啊!”
少年冷笑一声:“一个普通丫头而已,本侯爷为什么要去管她去了哪里?”
身后传来个怯怯的声音:“那个丫头,前两天风浪太大,掉到海里去了。”
阿珍倒抽了一口冷气,抬手捂住胸口,竟一翻白眼晕了过去。
海上风浪这么大,而且又过了两天,一个小姑娘掉在海里,哪里还有生还的机会?
虽然和那小姑娘素未谋面,但夏九歌对阿珍印象很不错,所以心口也是一堵,差点产生了一种把襄阳侯真的丢下去喂鱼的冲动。
然而,冲动归冲动,她还是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现在她们的小船已经毁了,只有借助于襄阳侯的大船才有机会,否则,别说是找到傅子恪了,她们连怎么回去都是问题。
所以,虽然心里不爽,但夏九歌还是把这个怎么看都不顺眼的小侯爷从船边给拖回来了。
东陵人驭兽用的最多的就是乐器,她手里的这根珊瑚笛子显然就是襄阳侯的驭兽兵器了,刚才她已经试探过了,这小侯爷除此之外貌似没别的本事,只要这根笛子还在她手里,对方应该就没什么反抗的机会。
唯一值得担心的,就是他的手下里会不会还有什么高手……
夏九歌才刚想到这一点,就听到耳边传来了少年冷冷的声音:“来人,把他们都杀了。”
那语气之稀松平常,就像是在说今儿个晚饭吃什么菜一样。
她心思一凛,拔出峨眉刺正要再度挟持这位小侯爷,却突然发现对方指的根本不是自己这几个人。
额……他指的是对面的一群手下,其中还包括刚刚从海里爬上来的那几位。
船上的其余侍卫干脆利落地应了一声,立刻挥起了大刀,像是砍瓜切菜一样砍杀起来。
其中一人一边抵抗一边申辩:“小侯爷,我们……我们做错了什么?”
少年满脸的厌恶:“连本侯都保护不了,要你们有什么用?”
夏九歌惊讶地转过去看着他,确定他是认真的之后,顿觉这孩子白长了一副聪明面孔,其实……他是不是傻?
敌人就在身边,他竟然命人去干掉自己的一批手下……这种行为,她真是没法理解了。
更让她觉得惊讶的是,这少年看着侍卫们杀人,脸上竟然一点异样的表情都没有,没有愤怒,也没有痛快,完全漠然,好像那些人命对他来说一点儿意义都没有。
“怪不得你们喜欢和兽类为伍,果然是一点儿人味儿都没有。”夏九歌摇摇头。
东陵人,真是一点儿好印象都没给她留啊。
他那几个手下显然不甘心就这么被处死,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声:“兄弟们,大不了和他拼了,到时候就把罪名推到这几个外来人身上!”
夏九歌简直无语,靠,内讧就内讧,干吗还要拉她垫背啊?
随着这票人的内讧,越来越多的猛兽都被召唤了出来,场面乱成一团。
于是乎,事情急转直下,直奔着越来越诡异的方向发展了。
刚才她还拿着峨眉刺威胁这位小王爷帮自己捞人,现在就要护着他逃命了。
而且,不光是他一个累赘,还有刚从昏迷中醒来,又被血肉横飞的场面吓得魂不附体的阿珍。
偏偏就在她竭力支撑的时候,那少年非常欠揍地开口道:“别以为你现在帮了我,本侯爷就会宽恕你刚才的罪过。”
要不是实在腾不出手下,夏九歌真想在他脑袋瓜子上狠狠敲几下。
妈蛋,他是智障么?真怀疑这货是怎么活了这么大的,就这个得罪人的功夫,不被人分尸就怪了!
她正想骂他一顿,刚要开口,却突然有只猛虎撞了过来,一脑袋拱上了小侯爷胸口。
少年闷哼一声,径直向后翻倒,直接从船边上翻了过去。
夏九歌本能地伸手去抓他,身后却有股大力袭来,撞得她一头向前栽去。
高大华丽的座船上,两个人就这么轻飘飘地翻过了栏杆,直直向海面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