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妈妈带着几个婆子到了落霞院,先单独进了正房给四奶奶请安。
寄薇正直愣愣地躺在床上,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只是静静流泪。淡云站在一旁,时不时地帮她拭泪。
祝妈妈见状,连忙宽慰道:“太太说了,四奶奶只管安心养病,其他的事情都不用理会。早上陈姐姐和太太说您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太太还夸她这话说得好,还赏了一根金簪子给她呢!”
寄薇的眼睛里立马有了亮光,猛地伸出手抓住淡云的手臂,急急问道:“太太真的这样说?”
祝妈妈微笑道:“老奴可不敢说谎。”
寄薇仿佛松了一口大气,躺回到床上,也不再流泪了。她让淡云往身下垫了个雪青色缠枝莲纹引枕,半躺在了床上,又平静了一会,这才说道:“让祝妈妈见笑了。这一大早的,还劳烦祝妈妈来传话。快,给祝妈妈搬个杌子坐。”
祝妈妈推辞道:“老奴就不坐了,还得去小厨房一趟,把太太交待的事情办了。”
寄薇点点头:“那我就不留祝妈妈了。淡云,你去把旧年我娘家送来的那上好的天麻,给祝妈妈包上一包带回去。这天麻,对头风最是有效了。”寄薇也是偶尔从和疏月的闲谈中得知祝妈妈经常头痛,这下子有了机会,正好笼络一番。
祝妈妈有些讶然,但随即就笑了:“既然是四奶奶的赏赐,老奴就却之不恭了。”
祝妈妈出了正房的门,带着几个婆子径直往小厨房去了。杜妈妈见状,连忙也跟了过去。
厨房里,魏妈妈一边让一个小丫头给她捶腿,一边吃着桌上的炸花生、炸腰果,看起来着实惬意得很。看到祝妈妈来了,她也只是站了起来,大大咧咧地说道:“哟,稀客啊!今天祝姐姐怎么会有空到老婆子这里来?”
祝妈妈皱了皱眉头,也不跟她寒暄,直接说道:“魏家的,阮姨娘是因为吃了你这厨房里送去的东西才滑了胎,太太要治你个管理不力,打你十大板子,发落你去守门。你认罪吧!”
魏妈妈一听要治她的罪,撒腿就要往外跑,却被两个婆子拉住,按倒在了地上。她犹自不老实,挣扎着喊到:“你们放开我,我要去见太太!太太肯定不会这么对我的!”
祝妈妈:“魏家的,你犯了错,没有管理好小厨房,太太治你的罪,这是理所应当。就算你说到天上去,也还是这个理。太太给你脸面,你也要珍惜才好。若是你现在冲去见太太,说不定这十板子都是轻的!”
魏妈妈恨恨骂道:“肯定是你这老货暗地里使坏,在太太面前说我的坏话了。从前你就看我不顺眼。祝家的,你别仗着太太宠你,就不把我们这些老姐妹放在眼里了。我告诉你,有你受罪的一天。”
祝妈妈冷笑:“我等着呢!”说着示意婆子们动手。
才打了两板子,魏妈妈就呼天抢地地叫了起来。
祝妈妈不耐烦地说道:“把她的嘴堵上。”
很快,厨房里的几个丫头并严嫂子都被打了二十大板。严嫂子先前还有点愤愤,但听说自己被提拔成了小厨房的新管事,倒是又有点喜悦了。
只是,这下子厨房里的人都受了伤,无人可用了。祝妈妈也没想到这个状况,一下子有点犯难。
杜妈妈在一旁说道:“这个倒是不妨,奶奶身边的丫头,可以暂时拨两个到这里帮忙。另外,魏妈妈走了,这小厨房按例是要加人进来的。还有丁香的位子,也要有人顶上。不如,祝妈妈看府里那没有差事的丫头婆子里有没有得用的,替我们奶奶挑上两个。”
祝妈妈讶然,眼里闪过一丝喜色,却还是推辞道:“这怎么行?挑人的事情,还是四奶奶亲自去才行。”
在这府里,没有职司的家生子不少。如果她们想得到那清闲又来钱的差事,就得花心思讨好上头的人。一般挑人都是各院的主子亲自挑的,这回能让祝妈妈全权做主,那可是一件极有面子的事情。
杜妈妈坚持道:“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奶奶的情况,稍微多坐一会都不行的,哪还有精力亲自去挑人。太太知道了,也会体谅的。老姐姐挑好人,禀明了太太领过来就行了。”
她知道,这府里权力最大的,还是太太。太太身边的人,自然得用心笼络。杜妈妈也看清了,这祝妈妈没有偏袒大房的意思,倒是个绝佳的笼络人选,只要她的心稍微偏向四房,那四房以后的境况就要好上很多,因此将这事做了顺水人情。
祝妈妈也知道四奶奶是没法亲自挑人的,何况这件事她实在心动,也就不推辞了:“行,那我好好挑挑,一定给四奶奶挑两个得力的过来。”这一天之内,四奶奶就送了两个人情给她,还样样都让她心里舒坦,祝妈妈不由得从心底里对四奶奶有了改观。
祝妈妈见事情处理完了,笑眯眯地领着几个婆子,回去复命了。
落霞院里的板子打得热闹,西跨院里也不清净。阮姨娘醒来了,发现自己的孩子没有了,大惊之后大怒,逼问瑞雪到底是怎么回事。瑞雪不敢隐瞒,只好将事情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阮姨娘又气又恨,一腔怒火首先朝着身边两个最亲近的丫鬟发了出来。她恨声说道:“你们两个没用的东西,居然这么大意,任由那贱人害死了我的孩子!”
瑞雪和青霜两个人跪在榻前请罪,被阮姨娘狠狠赏了俩巴掌。
阮姨娘小产后体弱,这两个巴掌其实没多大力气,但那长长的护甲,还是在青霜脸上划了一道伤痕。青霜脸上痛,心里更痛,却只能低下头掩饰心中的不甘。
瑞雪却是忠心护主的,扑过去抓住阮姨娘的手,劝阻道:“姨娘,您别生气,您现在还在小月里,不能过于激动啊!”
阮姨娘挥舞着手,呼呼地喘着气:“你说,我的孩子没了,我怎么可能不生气?那边院子里的肯定得意死了。对了,太太知道后,是怎么说的?有没有惩罚她?”
瑞雪吞吞吐吐地说道:“没有。大奶奶送了阿胶过来,又嘱咐我们不能不能乱传丁香自杀的事情。”
阮姨娘简直不敢置信:“什么?我的孩子没了,太太问也不问,就这样算了?”
瑞雪和青霜都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阮姨娘看着青霜那唯唯诺诺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猛地扯下头上的簪子,狠狠地往她身上扎去:“你这没用的丫头,我养你们有什么用?啊?我的孩子没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们不会闹到太太跟前去?就让别人欺负到我头上来?”
青霜忍着痛,却不敢躲避,只在心里哭泣,明明那天的饭食是瑞雪送去的,阮姨娘却不去追究,只拿她来出气。
阮姨娘发了半天狠,犹自觉得不能消气,发狠道:“不行,我要去见太太。”
瑞雪连忙劝阻道:“姨娘,万万不可。您现在是小月子,可要好好将养,吹不得风啊!”
阮姨娘一动,就觉得肚子钻心的疼,只好停下来。她摸着已经平平的肚子,心里难过,流下泪来:“我可怜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瑞雪小心翼翼地说道:“姨娘,这两天四爷也应该到家了,你有什么委屈,到时候跟四爷说,四爷一定会替您出头的。”
阮姨娘听了瑞雪的话,倒是冷静了不少。这件事太太摆明了要替那边遮掩,可她的孩子,绝不能这样枉死了!想到这里,阮姨娘的神色变得阴狠,她吩咐瑞雪道:“你悄悄去礼郡王府上,找吴妃娘娘身边的张妈妈,将我小产的事情告诉她。”
瑞雪领了命,找了机会,悄悄地出去了。
落霞院的正房里,寄薇倒是心里又轻松了不少。虽然她还不能洗脱自己身上的罪名,但至少已经有了喘息的机会,又可以光明正大地吃东西了。杜妈妈自告奋勇,亲自替寄薇熬了汤端过来。
蓓姐儿听说母亲醒了,依恋地坐在母亲身边,说什么也不肯离开。小姑娘实在是怕极了。寄薇也理解她的心情,让她坐在自己身边,背诵那几首先前学的古诗。
很快,西跨院传来消息,说阮姨娘醒了。寄薇连忙吩咐道:“疏月,把太太送来的血燕匀一份给阮姨娘去,让她好好保重身体,来日方长。”
那边阮姨娘刚拿到血燕,就把它狠狠地砸到了地上。这明摆着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啊!
寄薇听了,却只是一笑。反正她的姿态已经做足,阮姨娘接不接受都没什么要紧了,就是可惜了那血燕,平常有银子都不一定买的到呢!
到了晌午,吃完了午饭,徐嫂子就带着蓓姐儿去午睡了。杜妈妈也让丫头们都下去了,单单留了铃兰守门,然后悄悄和寄薇咬耳朵根:“姑娘,有消息了。丁香确实有人收尸。”
寄薇急切地问道:“是谁?她的弟弟?”
杜妈妈摇摇头:“她的弟弟和母亲都已经搬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替她收尸的,是我们府里的门房——栓子。”
寄薇愕然:“栓子?他和丁香是什么关系?怎么会替她收尸?”
杜妈妈也有点疑惑:“我打听了一下,没听说他俩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寄薇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查下去了,只好说道:“还是让人盯着栓子一点吧,看他平常都和什么人接触。”
这件事看来是遭遇瓶颈了,可寄薇觉得,只要耐心等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