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直到十天过去,直到江烬雪缓缓松开了握着君鸾辰的手,那仿佛连挪动手臂都分外艰难,她却说了句,“他的神魂已经不需要再补养了,你派人送我离开吧。”
沉玉终于察觉到了丝丝不对劲,“你神魂受损,大可以留在断月宫……”
“我曾就与他有言在先,他救了我一命,我愿意还他一命,这是天经地义的事,还完了,我就没有理由再留在断月宫。”
就这样一番话,沉玉挑不出什么问题,江烬雪是个人修,还是个律宗佛修,无论如何,她确是没有留在断月宫的理由。
甚至可以说,如果她真的不喜欢君鸾辰,只为了一报救命之恩,报完了也确实是该回到人修半界去继续修炼。
但是……
“他不出几日必定能醒,你又何必急于一时……”
“留在这等他谢过救命之恩么?”
沉玉眉心微紧,总觉得江烬雪这口吻不大对,与其说是不想留着等人道谢,更不如说似是不想再看见君鸾辰,那她究竟是根本就不喜欢才不愿看见,还是因为……似被负了才不愿看见?
“若不然,你大可在这先休养几日,毕竟当真是有大恩于半壁妖界,我怎能让你这般状况就离去?”
江烬雪微微抬眼,露出一个凉薄的笑意,“妖修说话都素来好听,神魂给了他人,就算再休养个一年半载,又与如今有什么区别?你不会……是动了什么其他的心思?”
而江烬雪说完话,已经艰难着挪动身体,她神魂的损伤趋于殆尽,却仍旧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沉玉伸了手想扶她,却被她一晃身躲开了,抛却律宗佛修的身份不谈,她……也是个十足倔强的女子。
他还真没动什么其他的心思,只觉得如今的江烬雪,与初来的时候多有不同,若说来的时候还意气奋发……倒也说得过去,毕竟神魂受损得厉害,精力不比以往了。
或许如此也好,墨月心已经知道江烬雪曾拥有雨魄,势必不会善罢甘休,江烬雪留在这半壁妖界,留在这断月宫,于她而言也不是什么好事。
“你可有想去的地方?我派人将你送去圣显峰?那里是律宗佛修的门派。”
江烬雪艰难抬起头来,看向门外,可事实上,她眼前只有模模糊糊的一片,只有光和影,连门口的具体位置也辨不清。
“将我送去人修半界就好,我休养些日子,自然会寻找山门。”江烬雪的口吻,俨然去意已决。
沉玉想了想,将手头所有剩下的养魂丹都给了江烬雪,又塞给了她一些常备的丹药,想了又想,还塞给了她不少灵玉和灵珠,毕竟在这中阶界面,江烬雪要行走在外,低阶界面带上来那些金银是行不通的。
而若说派个人……
“青沂,你将她送去人修半界,就此护她左右,待她安然无恙落脚之后,你再回断月宫复命。”
江烬雪就这么走了,临走的时候,甚至没回头再看君鸾辰一眼,其实她就算想看,如今眼前也什么都看不见。
更何况,她不想看。
她承认,这是她的失误,她曾问过君鸾辰有没有妻妾,甚至要求他此后不得再纳妾,可偏偏就没问过……他是否有婚约在身。
但是,她又不愿承认这全都是她的失误,君鸾辰明知她容不得他再有其他女人,可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对自己未完的婚约也只字未提,甚至回到垠云界,他也没回自己的宫中,却早就安排来断月宫中养伤,那就是说……
君鸾辰,你这个骗子!!!
…………
青沂是断月宫的妖修,在垠云界遍地豺狼虎豹原形的妖修中,他这只是条青鳞的鲤鱼原形,地位就显得格外的尴尬又弱势。
但他胜在心思细腻,处事周全,又任劳任怨的不怕麻烦从不抱怨,在断月宫中也算有一席之地。
而断月宫宫主沉玉为人极其的护短,且还护短得从来一点儿道理都不讲,出门在外,若非真有什么如海深的私人恩怨,倒也没人想要为难断月宫的妖修。
可青沂将江烬雪带离断月宫的时候,就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初时还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但当发现真有人敢拦他的时候,再想回返已经晚了。
眼见着四个妖修封了他的去路也封了退路,青沂抱着江烬雪平稳落地,冷言道:“你们已经尾随了我许久,断月宫的妖修,你们可惹得起?”
四个妖修三男一女,呈包围状将青沂围在了中央,“我们自然不想凭白招惹断月宫,但这个人修,她不是断月宫的人,上头吩咐我们一定要带回去。”
“她是我断月宫宫主安排要送走的人,就是断月宫的事,你们一样惹不起。”青沂说着,双手抱紧着江烬雪,瞬间祭出身后数道水剑,他确实不如凶兽一流强悍威猛,但他是个妖修,却并非没有反抗之力。
然而,江烬雪时昏时醒,这个时候才艰难撑起脑袋,迷蒙看了看围在身周的四个妖修,其实也看不清楚长相,但她未必不明白形势,有人要杀她。
原因……很可能就是那一百多个女人手中的势力,她如今一个神魂几近枯竭的元婴初期修士,没有半点儿资本与任何人结仇,可偏偏,她已经招惹了一百多个女人形同眼中钉。
“逃得了么?”江烬雪淡淡问道,她认得青沂,当初若不是他去了酒楼又忘了付钱,她也没机会甩了君鸾辰偷偷跑出去闭关。
青沂抱着她的手臂又紧了紧,咬牙道:“宫主命我护你左右,保你安然无恙,青沂绝不辱命。”
那估计就是逃不了了,江烬雪昏沉归昏沉,但也没成了白痴,只说了一句,“你如果扔下我尚能自己保命,但若负隅顽抗,恐怕要受些委屈,别怪我没提醒你?”
青沂昂首傲然,清俊的脸上不卑不亢,“断月宫的妖修从未怕过谁,只有死,没有逃!”
“那就好,那就……委屈你了。”而说着,江烬雪忽然摸向手腕上的银玉镯子,突然,一块拳头大小不知是什么东西落了地,霎时间涌出滚滚白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