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凌晨2:44分,
漆黑的夜晚,没有月亮,只能听到一阵哗啦啦的水声。
大概是喝得太多的缘故,当木子枢稍微有些清醒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了房间的床上,头顶的灯光很亮,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只白色的瓷杯子,上面印着两个漂亮的蓝字——汉庭。
隐隐的泛着恶心,他揉着胸口直起身子。身旁,隔着一条过道的位置,一张差不多的床排在那里,床上放着一只红色的女式手包,包口的拉链没有拉,内里的东西散落一床,有粉饼盒子,眼线液瓶子,浅紫色的钱夹,还有一只套了HELLOKITTY保护套的IPHONE5s。看起来,这只电话木子枢应该是有所印象的,毕竟几个小时前它的主人还拎着它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只可惜眼下,他似乎没那么多闲工夫去研究这些,他的胃有些疼,头也有些沉,而刚才埋藏在他胸中的那点小恶心这会竟莫名其妙扩成了一阵剧烈的翻涌,那阵翻涌波涛汹涌了好一阵子后,终于一路直上,几秒后,他受不住就掀开被子从床上跳起来,鞋都没穿就直奔了洗手间。
就像你所看到的,木子枢这会的想法特单纯,他就想找个马桶,然后抱着它吐个畅快淋漓。只不过,很不巧的是,洗手间正好有人,而门锁又恰好坏了,于是,当他猛地推开洗手间门的那一刻,他看到的居然是光滑的白皙背影,半遮半掩的浴帘旁,她****着上身站在那里,皮肤很白,腰身很细,扭过头的时候,黑色的头发从肩膀处滑到胸前,恰好就露出后背一双漂亮的蝴蝶骨。
实际上,看到他的那一瞬,她也有过茫然,但出乎意料的是,她并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她只是安静的保持着最初的姿势,望着他,就那样望着,眼神里充满爱意,然后她的双颊慢慢红了起来……
“嗯……那个……”她咧咧嘴角,身子往旁边挪了一点,躲到浴帘后面,呼吸却依旧清晰。她应该是想说点什么的,但立即就被木子枢的叫声打断了,他叫,脸红到了脖子根,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里面……”
随即“碰”的一声,他关上了门,就是那样了,一门之隔,她在里,他在外,她面色淡定,他却靠着门,呼吸急促的不能自已。
看起来,这事貌似特别荒唐,男的看了女的,浑身不爽的却是前者。不过说起来,一切又似乎特别理所当然,毕竟男生是视觉动物,看了不该看的,身体里就会有莫名其妙的小生物急速澎湃……
一秒钟,五秒钟,十秒钟……
洗手间内安静了许久,末了,传出蓝曦的咳嗽声,不管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反正它成了细针,扎上某人的胸口,不疼却令他浑身难受。
骚动继续,膨胀继续,实在受不了木子枢便逃也似的离开那扇门,坐回到床上去,然后跟念经一样,晃着脑袋重复着,
淡定!
压制!
深呼吸!
……
嗯,不行!还是起来喝点水!转移下注意力吧。
这似乎是个好主意,他就扭头去拿桌上的水杯,结果要命就要命在这房间设计的实在前卫,卫生间外没有墙,有的仅仅是扇透明玻璃,而那玻璃后虽说挂了一扇屏风,可那尺寸实在小的可怜。于是,非常清晰的,女孩玲珑有致的的身形从模糊的玻璃上透出来,望上一眼,胸口的那股火苗便“蹭蹭蹭”得窜高了十几米,它们翻滚着,摇摆着,好像烧开的热蜡一样被煮沸然后灌进模子,冷却,凝固,一切回到原点,他的身体平静下来,胸中却逐渐翻涌起一浪高过一浪的悲伤。
——喂……
说起来还有些不好意思那,他们的关系间,最先打破沉默的那个人实际是她,没错,就那个看起来,瘦瘦的,小小的,好像随时会被风吹走的,总是坐着同一班公车的她。
——喂,冷么……
奥,对了,那天应该很冷,雨很大,车站前的玻璃上,湿哒哒的好大一片,而沾满雾气的镜片外,她套着硕大的校服,打着伞,白皙的面孔从伞檐边露出来,略显羞涩的往这边歪着脑袋……
说不出的一种感觉,就好像被埋在泥土里很久的东西被重新挖出一样,它上面横迹斑斑又伤痕累累。随即,猛然的一瞬间,当木子枢的思绪偏离轨迹掂量着最好能直接冲进洗手间里抱住里面的身体时。越过他被酒精麻痹掉的神经,遥远的,小小的,断续却清晰的声音又响了一次,在他耳边,在他的心口,明明很远却又几乎近在咫尺,她说,只是轻轻的一小声,然后她的雨伞递过来,淡粉色,上面印满了无数细小的茉莉花。
那个,这个给你吧……
——
不管你是否认同,时光的流逝都是不可逆转的,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有些东西,种下了就再也磨灭不了了。
你喜欢的那个邻校的,总是坐着同一班车的,个子小小的,身子瘦瘦的,偶尔会带着朗朗读书声,或者顶着黑眼圈靠在窗边小睡的姑娘。你们的距离从来就很近,但又那么远,你只知道她坐27路的公交车上下学,早间7点15,和平小区上车,人民广场下车,晚间5点20,人民广场上车,和平小区下车……
你们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彼此碰见的几率比一般的陌生人高出几倍,却从未说过话。
看起来,那似乎是特别简单的关系,却承载着让人拍头傻笑的想念。
明明那么近的距离,明明打个招呼就能向前一步。可是,为什么一定要由她先来呢?而且,还是在那样的雨天,那样狼狈的情况下……
靠!尚且先不说这个……喜欢么?想念么?会心慌意乱么?那干嘛不跟她说呢?!喂!你还是不是个男的阿?况且……你不是一向自认为很优秀么?不是总收到粉红信封么?不是总被女生堵在门口么?既然如此,怕什么?犹豫什么?担心什么……
大概就是这样吧,膨胀,自负……反正不管因为什么,最后的结果都是……
安全美妙的距离被破坏,一切“哗啦”碎掉,
电话接通的那一头,
“那个……不好意思。”她说,声音幽幽的,断断续续的仿佛藏了什么,“我想可能不行……”
“为什么?你怕影响学业?”
“那到不是……”
“怕父母知道?”
“也不是……”
“那……是对我没感觉?”
“没……有感觉的……”
“那……为什么?”
“因为,嗯……我是觉得自己有些……”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段乱七八糟的噪音,然后,飞来的横祸夺走了某些句子,她消失了,连带着理由,答案,还有三年,730天里,他们同坐着一班公车的全部记忆,消失了。而他的心里从此就种下了种子,他想知道她在怕什么,在担心什么,在惶恐什么,于是,带着答案,他站在死循环的转盘上,终日惶惶不安。他在初中毕业那年答应了母亲,会去美国,但就在这个节点上,他遇见了另一个人。
那一日,阳光正好,她穿着白色裙子,站在人头攒动的门诊厅探头探脑。她的旁边恰好是窗户,阳光透过玻璃射在她的身上,清风徐来,她的刘海随风摆动。
那是特别像的侧脸,不对,根本就是她。
那一日,他举起手机,他以为是命运之神眷顾了自己,他拍下了她的照片,然后,发了一条信息出去,
他说,妈,我先不过去了。我想在这边把高中读完……